《保质期十八年男友》倒计时AAA1

36、36

　　朦胧的城市，脚下是破碎的倒影，在墓地里倾盆的思念。
　　吴邵文果真没有来，今天没来，估计是给老吴上坟了。
　　又是一个秋天，来来回回无休止进，从窗口吹着哨子钻进来的风都带了些许凉意，第二天再来上学发现，吴邵文的桌子移到教室后头，王伟杰把没地方搁的瓶瓶罐罐全放到上面，后来不知怎的，王伟杰神经质的突然竞选班长和体委，直到后来李浩琚趴在办公室门口听墙角才知道吴邵文退学了。
　　消息一出，全班沸腾了。
　　“退学了？！不是学习挺好的吗？”
　　“听说他还有个妹妹……”
　　“他去哪了？”
　　“好想去Ａ市里打工了，工资高，物价也高……”
　　“那他妹妹哪……”
　　……
　　同学们的嘈杂声和桌椅的碰撞声死死搅合在一起，令人反胃，赵衍捂住耳朵，将整个上半身蜷缩起来，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去掏口袋，手指痉挛，颤巍巍输入吴邵文的手机号，上面却显示此号码为空号。
　　昨天还发誓要一直陪着他的人今天就混进纷杂人群，与一切都断了联系。
　　老吴不仅欠“火炮”曾经和老吴接触过的，谁身上没有至少五万的欠条？就算二十万不用还了，那零零总总加起来就呢把吴邵文裹挟得密不透风。
　　赵衍曾多次有收拾东西去Ａ市找吴邵文的冲动，但那火苗只要一冒出来就会被自己理智掐灭。怎么找啊？！去哪找啊？！Ａ市那么大，全是人，各式各样的人，每个角落都是人。

　　他好像看见不远处杵着个人影，逆在光里，自己的两条腿不受控制，拔腿狂奔，飞扑进那人怀里。
　　那人上一秒附在他耳边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下一秒拎着包就跑：“等我还完钱！”
　　他是被笑醒的，睁开眼，发现天还黑着，远处山区朦朦胧胧的灯光照应在玻璃上，那是唯一的光源。
　　赵衍手忙脚乱把自己塞回被子里，宿舍里空荡荡的，不知哪传来滴水声，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后来想起是睡前洗的衣服还没干，才终于收回肚子里。
　　赵衍自称是个无神论者，可到夜里，就只想着“菩萨保佑”，可能是因为有个把鬼故事当睡前故事讲的老母亲吧……

　　第二天赵衍趁午休时间溜到药店，门没关，饺子窝在一边，听到动静抬起头，踩着猫步跟在赵衍身后，导致赵衍猛然转身时差些踩到它尾巴。
　　王晨生刚骑着小三轮运货回来，大包小包堆满一车子。
　　“哟吼？！赵衍。”王晨生抱着柴胡和薄荷往库里放。
　　赵衍把剩下的从车上搬下来，跟在他身后。
　　“你歇着吧……是来问吴邵文的事儿吗？”
　　“嗯。”
　　“他主要是不想连累你。”
　　王晨生拍拍他的肩膀：“我还记得吴邵文小时候一个人在家，讨债的突然找上门，不由分说抓起吴邵文就打，后来是我去他们家送药，发现他那么小一只缩在血泊里，后来送医院抢救，肋骨断裂，险些扎进心脏。”
　　王晨生说得口干：“总之，他也是为了你好，他们见你眼生，认不住你……否则你就麻烦了。”
　　吴邵文是想着所有事一股脑儿全揽在自己身上？！
　　“他在哪？”
　　“他在Ａ市，就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他把手机卖了。”见赵衍掏手机要给他拨电话，王晨生叹了口，从口袋里夹出盒儿烟：“抽吗？”
　　赵衍道了声谢，放嘴里用打火机刷地点上，猛吸一口，浓重的尼古丁刺激着大脑，许久不抽，嗓子也经受不住，弯腰蹲在地上猛咳。
　　“你慢点。”王晨生扶着他在货架上坐下，“等他回来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等他回来你告诉他我不要他了，我要……”
　　话出一半赵衍就后悔了。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但吴邵文……是他心里的一个终身常客，他妈的就算上帝要他忘记吴邵文就给他五百万，操！就他妈是五千万五亿……可以考虑一下……不行不行，不可能，吴邵文是他的命！
　　赵衍像赌气似的提拳砸在墙壁上，王晨生一惊，回头时发现那一块墙壁，在拳头移开的一瞬间，墙体龟裂，墙皮扑簌簌往下掉。
　　“我的天哪……”王晨生整个人都不好了。
　　后来他用漆和赵衍一起把那块儿补上了。

　　Ａ市。
　　少年坐在工地的砖堆里，隔绝了身后一桌人的欢笑。
　　“老李呀，不赖，不赖啊！找了个这么好的姑娘。”
　　老李：“是啊，等有空带来给你们看看，不久就是我媳妇了，哈哈哈。”
　　“到时候请我们吃席啊！”
　　老李：“一定，一定！”
　　“哈哈哈哈，行！到时候孩子认我们做干爹啊！”
　　“就你最皮！哈哈哈……”
　　“小吴啊！我看你长得这么切特，性格也这么好，一定有好多人追吧！”
　　吴邵文回头：“昂！有了！”
　　“呦！可以呀，都二十的人了，啥时候订婚呀？”
　　“等我回去之后！”吴邵文眉眼下垂，笑起来十分好看，但不说不笑时，就有浓重的疏离感，从内而外透出戾气，眼神如刀，明明学习挺好，照着股劲儿能当总裁的，却因为那个十级赌徒老爹坑的退学来工地干活。
　　“他有空时回去做家教……他画画也好，听他说一幅画要画好几天甚至一个多月，能挣个把钱。”
　　“现在的孩子……”

　　18:45
　　学校旁边的拉面馆。
　　赵衍本以为宋澔结婚这件事足以把李大鲲打回原形，却不曾想，这更加坚定李大鲲棒打鸳鸯的决心。
　　“赵衍，我跟你说啊，那男的肯定是个渣男，他妈就不会让宋澔幸福的！”李大鲲靠在赵衍肩膀上酌干净杯里三分之一的酒，长舒一口气：“哎呀～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啊！”
　　赵衍嫌弃，蹙眉一把把他推开：“滚一边儿去，老子有事，先走了。”

　　他本想着去药店找王晨生，借着路灯的昏暗灯光，在接触不良的吱吱声中看见一个人影从斜坡上唰地往下滚，碰巧出来买烟的王晨生又碰巧在这个时间点经过那里又碰巧……被冲下来的人撞了个满怀，那人的轮椅又碰巧卡在斜坡的凹槽处才没有相继滚下来。

　　“你……没事吧。”
　　王晨生侃侃起身去扶瘫坐在地上的人。
　　那少年五官精致，天生一双含笑眼，单单坐在地上仰头看着王晨生，就给人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特别是在橘黄色路灯照耀下，脸颊有一种不真实的光圈。
　　“我没事……您没受伤吧？”
　　少年语气温温柔柔，脸上不知是不是光阴效果，微微泛着红晕。
　　赵衍见状，把轮椅推过来，和王晨生一起把人扶上去。
　　“你的家人呢？”
　　王晨生推着轮椅，弯腰问他。
　　“应该……”少年说道一半，就被一声暴喝打断。
　　这时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从另一头风风火火冲出来，嘴也不闲着：“那个不长眼的混账羔子敢推我孙子，老娘一棍子夯死他！”
　　“那就是我奶奶……”少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老太婆一赶来就捧着少年的脸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完后就是一个九十度标准鞠躬：“十分感谢！”
　　这一套动作看得俩人是目瞪口呆。
　　后来，老人请二位上家里头坐坐，赵衍以有事为由推辞了。

　　少年名叫严旭，因后天残疾，终身坐轮椅，初中时期被学校霸凌，从此断绝一切社交，如今除了出来散步就再也没出过门。
　　“这种生活已经持续七年了。”老太太倒了杯茶水搁在王晨生面前，“喝些水吧，小伙子。”
　　老太太叹了口气：“至今都没找到女朋友……”说罢，意味深长地望着他。
　　王晨生手足无措。
　　“你也没有吧。”
　　王晨生很想知道老太太是怎么知道的。
　　“我都快三十的人了……”
　　老太太凑近他耳朵：“他有个怪癖，喜欢男人，当初也是因为这事找到霸凌，同学都骂他同性恋，恶心。”
　　王晨生心里一惊。赵衍和吴邵文俩人的恋情曝光后全班人欢呼雀跃，尖叫声淹没了世俗的声音，为什么……
　　“其实……”
　　老太太以为他要拒绝，连忙说：“我的财产分你一半！”
　　“那……我觉得还是听听他的意见比较好……”
　　“那你是……同意了？！”
　　王晨生点点头：“如果双方同意那就……”
　　就同意。
　　王晨生为什么三十岁都找不到女朋友，他之前的解释是没有让他一见钟情的女声，其实他是没有搞清楚自己的性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