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武士]虎星与叶羽》西茜酱

4、Chapter 4

　　“醒醒，灰爪，大懒虫。还有你，火爪！”

　　那个清晨的天空堆积着乌云，叶爪刚跟着白风和柳带从早班巡逻回来，正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向学徒巢穴，准备在虎掌来叫她训练前睡个回笼觉。但她还没到巢穴门口，便迎面见到狮心大步流星地走来。这位副族长用鼻子顶开巢穴前的苔藓帘，探进头去，大声呼唤道。叶爪停下脚步，又转身走向几步之外的新鲜猎物堆，用爪子拖来一只喜鹊，趴在了一旁的树桩边。

　　“蓝星要你们几位陪她去月亮石，”狮心对他们说，“动作迅速点，我们都早已经起床了。”

　　“是，狮心。”她听到火爪答应道，而灰爪则问：“还有谁和我们一起去，狮心？”

　　“我留下看守营地，虎掌和蓝星带你们两个和叶爪一起去。”狮心回答道，“顺带提一句，我注意到你们呼呼大睡时，你们的朋友已经完成了一次早班巡逻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有叶爪的一半勤奋啊，灰爪？”他扭头看了看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竖起耳朵向这边张望的叶爪，对她轻轻一点头，转而对自己的徒弟抽动着猫须，揶揄地说道。

　　“哦，不！”灰爪大声地哀叹着，一边在狮心身后伸了一个夸张的懒腰，“我们才不要和他们一起出去，虎掌一定会扒了我们的皮给叶爪做铺垫的！”

　　“哼，少在这里发牢骚，小毛球！”狮心佯怒地将他和火爪轰出了巢穴，让灰爪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叶爪一向非常敬重虎掌。你平时是怎样对待你的师父的？”

　　“什么，我才不要，狮心！”灰爪愤愤不平地跳了起来，“那是因为她每天都对虎掌大献殷勤还差不多！——啊！”火爪急切地用爪子猛捣他的侧腹，但灰爪不暇思索地让口中的句子脱口而出，随后一个转身才意识到叶爪就在他身后。

　　“哦，这真是非常友好。”叶爪扬起头，干巴巴地讽刺道。

　　“你们最好去找斑叶帮助你们准备出行，虎掌随后就来与你们汇合。”狮心插话道，看着叶爪脚边的喜鹊，“是给我的早饭吗？多谢，我饿坏了。”他开玩笑地眨了眨眼睛，“你们的早饭是旅行草药，祝你们胃口好。”

　　叶爪对他低头行礼，然后转身向斑叶的医务室走去。灰爪跟在她身后，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叶爪，我不是——我是说，虎掌——虎掌没有对你——”看到叶爪的眼神，他猛地打住了话头。

　　她从斑叶的巢穴里叼出一捆草药，原本正在向灰爪走去，闻言凶狠地瞪了灰爪一眼，一转身将它放在了火爪面前，那只姜黄色的小公猫轻轻地顶了顶她表示感谢。

　　“早上好，”虎掌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衔着第二捆草药的叶爪一转身，看到她的师父走出蓝星的巢穴，缓缓向他们踱步而来。于是她转而将那捆草药放在了虎掌面前。

　　“谢谢。”虎掌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低头嗅了嗅。两次都没有等来自己草药的灰爪哀求地小声求饶道：“叶爪……我不是故意……”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加紧张，颤抖着低了下去。

　　叶爪忍不住嗤笑出声，然后又竭力忍住笑意，板起脸警告他：“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在里面加双倍的苦荨麻！”

　　“好的好的，我再也不敢了！”灰爪拍着胸脯保证道，一边如蒙大赦地吃着叶爪放在他面前的草药，含混不清地奉承，“叶爪一定是最善良、最宽容大度——啊！”他一声大叫，叶爪在他的耳朵上敲了一记爆栗。

　　草药的味道难吃得让叶爪几欲作呕，觉得满嘴都是极度苦涩的绿色汁液。她皱起鼻子，扬起头深深地呼吸，想要克服咳嗽的欲望。一边的灰爪和火爪怨声载道。

　　“你怎么了？”虎掌看着她痛不欲生的表情，语气淡淡地问道。叶爪转头将脸埋在了虎掌身上，呼吸她的师父的气息，想要将鼻腔里翻涌上来的苦涩压下去。她微闭双眼，在虎掌的侧脸上蹭了蹭，用余光看到灰爪和火爪一同转过头来瞟向她，接收到虎掌的目光后惶恐地埋头吞食着草药。

　　带着一丝赌气的成分，她趁虎掌不备猛然在他的肩上咬了一口，看到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幸灾乐祸地埋在他的胸前轻笑出声。

　　“不要闹了，叶爪。”虎掌无奈的警告让她面红耳赤，他的声音低沉滑腻得如同蜂蜜一般粘稠。他毫不在意火爪和灰爪的存在一般脱口而出，低头在她的双耳间舔了舔。

　　“不错，看来你们都已经准备好了，”蓝星从族长巢穴中走出来加入他们，叶爪连忙从虎掌身上离开，羞窘不安地望向别处，“今天我们要走很远的路。”

　　五只猫穿过金雀花丛，走出营地。他们走过平原，在气味甜香的欧石楠丛中穿梭。蓝星和虎掌一马当先地在前开路，叶爪、灰爪和火爪紧随其后。在高地的边缘，景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两腿动物将这里改造得光怪陆离。宽阔的土路穿过绿色和金黄色的草地，田野里的房屋星罗棋布地排列着，不远处是一条灰黑色的马路，散发着刺鼻难闻的气味。

　　“我们分散通过，”虎掌说，“火爪，你先过去。”

　　“先别过，虎掌。”蓝星打断他说，“我第一个过去。别忘了，这是学徒们第一次穿越雷鬼路啊，让他们看看该怎么做。”

　　蓝星走到路边，左右张望，在震耳欲聋的呼啸声短暂停歇时，快速地跑到雷鬼路的另一端。”

　　虎掌说：“你们两个过去，火爪和灰爪，现在你们看清应该怎样做了。”

　　火爪和灰爪的运气不错，长时间没有怪物通过，令他们可以从容不迫地过去。叶爪站起身来，准备走到虎掌身边，怎知突然之间，行驶在马路上的怪物竟忽然改变了方向，直冲叶爪而来。

　　叶爪感到那个怪物迎面怒吼着直向她冲来。她想要向后跳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她蜷缩成一团，在原地发抖，只在刹那间，那个庞然大物便直贴着她的猫须冲了过去。它巨大的身躯猛然扫过，卷起散发着酸臭刺鼻气味的风，叶爪登时站立不稳，向后瘫倒。一个两腿动物从车窗中探出头来，大声嘲笑。她趴在地上，腿脚发软，浑身颤抖，很久才可以缓缓站起来。

　　“叶爪！”她听到虎掌声音嘶哑的呼喊。他猛地冲到叶爪身边查看她，发现她没有受伤后，低声问：“你还能走路吗？”叶爪点了点头，他命令道：“你先走，我跟着你。”

　　叶爪等到一个没有怪物通过的空隙，猛地用四腿蹬地，向雷鬼路的另一端逃命般奔去，虎掌紧跟在她身后。她一直冲到对面的草坪上才松了一口气，却见惊魂未定地愣在原地的灰爪就在她身前几步远的位置，她大惊之下猛地刹住脚步，她的鼻子堪堪地撞上了灰爪的猫须。

　　“天啊，叶爪！”灰爪大叫，差点被冲过来的叶爪撞翻，叶爪一个踉跄几乎要摔在地上，他用鼻子顶住叶爪的肩膀，将她扶稳。“我还以为你死定了！”

　　叶爪大口喘着气，勉强回答道：“我也以为你以后都不需要担心苦荨麻了。”

　　她转身看到虎掌站在她身后，拖着微微发虚的脚步上前，倚靠在他的身上，感到自己仍在微微发抖。虎掌俯身舔梳着她的毛发，低声咒骂道：“该死的两腿动物！”

　　蓝星问她：“你需要休息吗？”

　　叶爪看看天色不早了，回答：“不用，我没事。”但由于她方才跑过雷鬼路时用力过猛，四肢都感觉酸软无力。她快速地支撑着身体站起来就想要迈步前行，却不料自己仍然腿脚发软，不听使唤，一时没有掌握好平衡歪倒在虎掌的身上，后者眼疾手快地用身体扶住了她，最终叶爪借助了他的力气才稳住身体。

　　蓝星带领他们继续赶路，雷鬼路这边的土地颜色更黑，到达石林边时，草木越发稀疏，地势越来越高，坡顶处怪石嶙峋，到处洒满了橘红色阳光。蓝星停住脚步，选了一块能容大家休息的大石头坐了下来，石头已经被太阳晒得温热。她向前面的土坡扬了扬鼻子：“那里就是’母亲嘴’。”落日从他们身后照来，把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土坡上。他们默不作声地等待，蓝星说：“月亮升起后我们再进去。如果饿了，现在可以去打些猎物。”

　　听了蓝星的话，火爪和灰爪如蒙大赦，兴高采烈地站起身来。“我们来替你带一份猎物吧，叶爪。”火爪对她说道。叶爪刚准备婉拒，跳起来想要表示她并无大碍，却见虎掌率先站了起来。

　　“没这个必要，”他看着火爪和灰爪，不带任何感情地说，“我会替她打猎。”

　　“你需要休息，叶爪，明早我们还要走很长的路。”蓝星对她说，“让虎掌去吧。火爪和灰爪，记得尽快回来。”

　　火爪和灰爪如蒙大赦地跳进灌木丛里，虎掌选了一个和他们相反的方向。待到他们的身影都消失在了枝叶摩擦的窸窣声响中后，蓝星方才转向叶爪。

　　“看得出来，虎掌对待你非常不同。”她的猫须轻颤着，湛蓝的眼睛里蕴含着温暖的笑意。

　　叶爪听到蓝星的话，顿时觉得自己的耳朵烧了起来。她在地上羞窘不安地磨蹭着爪子，小声说：“那只是因为……只是因为他与我比较熟悉罢了。”

　　蓝星善解人意地看着她，俯身轻轻地在她的双耳间舔了一下。她在叶爪身边随意地坐下来，平静地回忆道：“曾几何时，当虎掌还是一位年轻武士时，我曾担心过他的野心的力量，这样的激情需要恰到好处的培养。我看着他长大，他的雄心壮志使他成为一名优秀的武士；你很幸运能够拥有这样一位导师。”

　　她向叶爪娓娓道来，夜风微微吹拂起她银灰色的毛发。叶爪凝视着自己的族长眼眸中一抹怀念的神采，只听她接着说，“我记得红尾向我建议让虎掌做你的导师时，我意识到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我必须坦白，我期盼着你的存在能够柔和虎掌身上的一部分冰冷和坚硬。事实证明，你完全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叶爪。他的出色教导使你成为了一名出类拔萃的学徒。而你能够获得这样一位伟大的武士的赏识，最终在他心中占据那样重要的地位，便是你自己所具有的优秀品质最有力的证明。我每时每刻都在为你们而骄傲，这种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

　　“谢谢你，蓝星，”叶爪小声说，“你实在是过奖了。”

　　“虎掌是一位优秀的武士，但也因此，他获得的更多是敬畏而不是情谊。“蓝星注视着她的眼眸，她轻柔的语气中似乎含有更多的深意，“他能有你陪在身边，这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叶爪的心脏怦怦直跳，仿佛夜晚的空气忽然变得稀薄而燥热，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蓝星一语道破了她的心事，她觉得自己似乎赤身裸体地暴露在她的目光之下，没有丝毫的秘密能够从她面前掩藏。但是蓝星具有穿透力的湛蓝色眼眸中没有任何审视或批判的意味，反而蕴含着无尽的理解和温柔。她的微笑是那么友善，仿佛她面对整个世界的那一刹那，她的目光就凝聚在她的身上，然后便怀有了一种对她的不可抗拒的偏爱。

　　叶爪开口想要说话，她们身边的灌木丛便传来了脚步声和拖拽猎物的窸窣声。虎掌大步流星向他们走来，火爪和灰爪紧随其后。蓝星站起来向他打了个招呼，后退了两步离开叶爪身边，将位置让给了虎掌，顺带还向他意味深长地一笑。在昏暗的月光下叶爪没有看清虎掌的反应，她只觉羞赧得只想将自己蜷缩进岩石的缝隙里。但虎掌似乎无动于衷，他将叼在嘴里的猎物放在她面前，然后低声示意她先吃。

　　“谢谢你。”她用鼻子磨蹭着他的侧脸，对他轻声说道。

　　她感到自己侧腹的皮毛上隐隐有一种古怪的灼烧感，转头一看便发现火爪和灰爪直勾勾地注视着她和虎掌的亲昵，他们的眼神看起来既惶恐又震惊。被一种恶劣的心理驱使着，叶爪转身替虎掌给一只蓝雀开膛破肚，然后推到了他面前，又紧跟着虎掌在蓝雀的身上撕咬了一口。想象着他们看到她和虎掌分食同一只猎物的表情，她感到更加羞窘不堪，却又带有一种新奇而过瘾的刺激。一旁因为即将与星族会面而不可以进食的蓝星看着他们，轻微动了动猫须，蓝色的眼眸里氤氲着温暖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