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武士]虎星与叶羽》西茜酱

12、Chapter 12

　　黄牙半拖半拽地把叶羽拉到医务室前，开始为她的伤口敷上蛛丝。“我没事。”叶羽低声拒绝，伸出爪子想要推开她。除去胸腔里撕心裂肺的剧痛之外，她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身体上的伤口。黄牙只是不耐烦地挥开她的爪子，接着将金盏花制成的药膏敷在她身上。

　　她呆呆地看着会场中央，看到沙爪和蕨爪从蓝星的巢穴里走出来，虎掌跟在他们后面，步履蹒跚，身上的毛纠缠着，沾满了灰尘和鲜血。他走到高岩前，体力不支地躺倒在地。蓝星跟在蕨爪后面，她低垂着头，尾巴拖在地上。叶羽认识的那位坚强的族长已经不见了，眼前是一只脆弱、受伤的猫。

　　叶羽猛地转身，向黄牙乞求道：“可以让我给他拿一些治伤的药吗？求求你。”她发觉自己的声音干涩而嘶哑，似乎自己早已经忘记了怎样开口说话。黄牙凝视着她，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她衔着金盏花叶子和裹着蛛丝的树皮，走到虎掌身边。在浓重的血腥味里，他的周身散发着愤怒和恐惧的气味。虎掌挣扎着支撑起身体，但抽搐着发出了一声闷哼。他的伤势很重，如果换作其他猫一定会必死无疑。但是虎掌无力地趴在地上，依旧目光炯炯。她一言不发地处理他的伤口，慢慢地舔去他皮毛上的血迹和污渍。她想起她和虎掌曾经那么多次一同并肩作战，战斗结束后他们一次又一次为对方处理伤口，就如同现在一样；就如同这只是另一次为保卫族群而打的仗，他们只是落败，但还没有输掉尊严和荣耀，还是会被自己的族群感激和爱戴，而仇恨和怨毒只属于他们的敌人。

　　她把一些罂粟籽放在虎掌面前，用命令的语气说道：“吃下去。”看到他完全没有怀疑，甚至没有嗅一嗅便顺从地吃进嘴里，她心中猛地一痛。在她方才的惊惧和犹疑之后，虎掌依然信任她，即使她方才没有和他站在一起。

　　虎掌抬起头，将冰凉的鼻尖抵在她的脸颊上，然后轻吻她的额头。那一吻激荡她的全身，她颤抖着，闭上眼睛感受最后的温存。如同奇迹般地，她躁动不安的心在他们彼此的抚慰之下渐渐归于平静，她脑海中一团冲动的炽热也渐渐冷却下来，让这个世界停止旋转，在她眼前重新变得理性和清晰。她用前爪抱住他的颈部，加深了这个吻。他们身后，猫群愤怒的咆哮和质疑的高呼全部都遁于无形。或许这真的就如同往日，这只是另一场悬而未决的战争；她所拥有的依旧是她的整个世界。

　　“原谅我。”虎掌在她耳边声音低哑地喃喃，“我仍然会成为领袖，但我今天必须离开。”

　　“我相信你。”叶羽低声说，因为极力忍住泪水，她的眼眶生疼，“你知道，我一直都对此坚信不疑。”

　　“现在回去。”虎掌将头扭向高岩，将她推开，声音因这个动作撕扯伤口带来的痛苦而颤抖，“去和他们站在一起，不要说话，不要做任何事。”

　　“你想让我离开？”叶羽不解地瞪着他，愤怒地低嘶。

　　“现在！”虎掌向她大吼，“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这句话似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重新俯卧在地上，冷冷地看着她难以置信地闪着泪光的双眼，而后漠不关心地移开目光，以阴沉的注视回敬着向他发出咆哮的猫群。

　　叶羽起身，转向猫群。他们群情激愤，几乎所有都在向虎掌叫喊着辱骂，只有几只站在最前的猫听到虎掌对叶羽的吼叫，半是诧异半是怜悯地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看她。叶羽向黄牙医务室的方向迈开脚步，她的四肢在克制不住地颤抖。她最终回过头看了虎掌一眼，然后闭上眼睛，任凭那只高大的虎斑公猫的身影在她的视网膜里渐渐褪去。

　　白风站起身来说：“蓝星，现在该怎么处置虎掌？”

　　他的问题引发了一阵激昂的怒吼。叶羽越过猫群，遥遥地望向自己的哥哥。白风的目光只停留在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身上短短一瞬，而后他淡淡地垂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土地。

　　“杀了他！”

　　“戳瞎他的眼睛！”

　　“把他赶出森林！”

　　蓝星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地坐着，最终开口道：“虎掌，你还有什么要为自己辩白的吗？”

　　虎掌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蓝星说：“向你辩白吗？你这胆小鬼，只懂得向其他族群委曲求全，甚至还帮助他们！你忘记了我们从前包容宠物猫般地软弱所得到的教训吗？我会重建昔日虎族的荣耀，让雷族雄霸森林！”

　　蓝星喃喃地说：“这样会有多少猫为之丧命啊。”叶羽不知她是不是想到了蓟掌，她和白风的父亲，虎掌曾经的师父。蓝星曾经费尽心力与他角逐副组长的职位，只为了避免雷族的领导权落入他的掌中。最后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宣布道：“既然你没有什么要说的，那么我宣判：将你处以流放之刑。现在你必须离开雷族的领地，明天在天亮之后，所有在本族领地里发现你的猫，都有权利将你杀掉！”

　　虎掌鼻子里发出嗤的一声，倨傲地问：“杀我？就凭你们？”叶羽方才给他的罂粟籽让他恢复了一些体力，他撑起身子坐直，冷冷地注视着猫群，仿佛谁敢走近，他就要会将他置于死地。面对群情激愤的众猫，他似乎无动于衷，甚至连猫须都没有抬一下。

　　灰条高喊道：“火心就打败你了！”

　　“火心！”虎掌琥珀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死敌，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仇恨。“你这臭毛球，有种的过来，我们再一决高下。”

　　火心跳起身来，颈部的毛发竖立起来，怒气冲冲地大喝：“随时奉陪，虎掌！”

　　蓝星吼道：“够了！别再打了，虎掌，马上离开这里。”

　　虎掌慢腾腾地站起来，目光在群猫身上扫过，低嘶着说：“别以为我完蛋了，我还能成为族长。有谁跟我一起离开吗，我保证不会亏待他。黑条？”

　　叶羽看着黑条弓着背坐在那里没有动，心中竟有一种妒忌的刺痛油然而生。虎掌拒绝了她的跟随，却亲自邀请他旧日的学徒和心腹陪伴左右。她在他心中的地位甚至比不上他的党羽吗？

　　不料黑条显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道：“虎掌，我曾经信任过你，我以为你是森林中最优秀的武士——但你竟然与那些泼皮猫串通一气，而你竟事先连我也瞒住。你现在还想让我和你一起走吗？”说着，他的目光瞅向别处。

　　叶羽瞪视着他，在心底怒骂着这个老奸巨猾的懦夫。但她知道，终有一天虎掌会让他用每一根猫毛偿还这笔债。她漠不关心地移开了目光。

　　虎掌连一根颈毛都不曾竖立起来，他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说道：“我需要他们帮助我，如果你感觉不爽，那是你的问题。”他嗅了嗅空气，看向另一只猫：“长尾？”

　　长尾声音颤抖，紧张地说：“和你一起走？被流放吗？我……不，不行。我忠于雷族！”他畏畏缩缩地挤进猫群里，叶羽嗅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恐惧气味，心想：因为你是个可悲的胆小鬼吧。

　　蓝星说：“虎掌，够了。马上离开！”

　　虎掌站起身来，目光闪烁着冰冷的愤怒：“我这就走。但我还会回来的，我向你们保证，我会向你们所有猫复仇。”他向营地门口走去，步伐不稳，没有转头看一眼叶羽，也没有理会眼中带着震惊和憎恶看着他的白风。经过火心身边时，他停下脚步，“至于你，火心，”他露出了牙齿，恶狠狠地低嘶，“记得睁大眼睛，记得竖直耳朵，记得往身后看。因为终有一天我会找到你，那时你就会是乌鸦的食物了。”

　　叶羽闻到火心身上涌出一股恐惧的气味，但他仍跳起来反唇相讥：“你现在已经是乌鸦的食物了！”

　　虎掌啐了口吐沫，转身走开。群猫纷纷让开道路让他通过，所有的目光都死死盯在他身上。他没有停下脚步，也不曾回头望一眼。金雀花通道渐渐吞没了他的身影——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