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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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疼欲裂，这是容离醒来后第一个感觉到的。宿醉的感觉并不好受，容离完全是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头。他完全不记得昨天喝完酒都发生什么了，断片的彻底，但他也不担心，他以前醉酒，从不胡言乱语，这已经是身体的下意识保护措施了。
他躺在榻上缓了缓，看着头顶的木梁和素雅的帐子，熟悉感扑面而来。他突然觉得不对。昨日醉酒只是分明是在风月楼的，扑面而来的都是脂粉花香，哪有这般雅致的地方？而且他醉酒后乖巧得很，如果是没有人动过他，他现在应该还在桌边坐着，即便是睡着，也只会低着头睡，怎么会到榻上来了。
他顾不上不适，猛地起身，又是一阵剧烈的眩晕。他强撑着仔细检查这四周，惊愕了刹那，确定了这就是他的无心宫！而更让他不解的是，风云寰此刻正以一种主人的姿态坐在桌边，看着窗外的天宫出神。
“殿下？”容离轻声唤道，手上就要召出那对拳刃来，风云寰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见，身周也没有一丝灵力，拳刃也自然召不出来，容离无法，提高了声音，“二殿下？”
风云寰动了，但不是转向了他，他看向了殿门口，嘴角牵扯出了一点苦涩的笑。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倚了一人，柳目绿眸，白衣彻底成了血色，墨发不再束得一丝不苟，正是容离。只是手中，攥着那一对幽蓝色的拳刃。那拳刃不知沾了多少的鲜血，还在缓缓地滴落。他身后，是一条鲜血蔓延的路，斑斑点点，不知何处是尽头。那个容离和现在的他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中多了很多他自己也看不懂的情绪。
“殿下是来劝正玄收手的？”容离开口了。风云寰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容离见状，极低地出声：“那么就是来杀正玄的了。”说着，还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无比单纯的笑容。坐在榻上的容离，敏锐的看见拳刃的血污之下有两个字，只是看不清楚。他以此为主武，自然记得分明，那对拳刃尚且没有名字。
他看着这无比真实的一幕，知道绝对不是自己的记忆，四周也没有幻阵的痕迹，想凑近了细看，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他移开视线，反复想着，心底一寒：莫非是未来？看向风云寰的的目光之中的戒备愈发重了。
他还没有琢磨出一个所以然来，就被一声利刃刺入血肉和紧随其后惊呼打断了思绪。
“阿离！”风云寰猛地出手，死死扼住了容离纤细苍白的手腕，原本宽广的袖口黏腻地贴着细腻的皮肤，指尖的拳刃已经没入容离的胸口一大半，“你……你可真是心狠！”
容离在一边看着，云里雾里，不过倒是不担心了。无论这一切真实与否，他现在只觉得荒谬，就仿佛只不过在看一场其中主角和自己有一张相同的脸的戏。无凭无据，他现在和风云寰最多算上一句合作伙伴，这却是些什么？瞧那把风云寰放在心上，心心念念，为之牵动心神的样子，真的是傻得可以！
他嗤笑一声，暗道便是再早五年，自己都不像这般没脑子了，就算不是幻境，这想要他看到这一切的人也太不了解他了。就这种拙劣的虚假，不要说困住他，激出心魔了，恐怕连痕迹都不会在他的心间留下。他想着，去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随着这戏中的人细细密密地疼，不明显，但也不是幻觉。
旁边的事情没有因为观看者的心绪起伏而停下，一切有条不紊的展开。
“陛下说什么呢？”容离声音轻佻，眉眼含笑，也不挣脱被扣住的手，只是往前倾着身子，让那拳刃没得更深，风云寰的焦急简直毫无遮掩，那种诚挚的心疼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却顾忌着拳刃刺入身体后会撑开的特性不敢硬扯，“正玄听不大懂呢。陛下再说一次好不好？”
容离在一边坐着，看着一直都在滴落鲜血的衣角似乎流的更快了，恍恍惚惚地想着：就算在这件衣服上看不出来晕染开来的血迹，那血也应该是止不住的往外涌的吧。
“阿离!”容离看上去清清冷冷，真要说起来风云寰才是不善言辞的那个，只是加大了声音唤着，半天才挤出来一句，“阿离……你怎么这么不自爱……”他手上感着一股股温热，心中冷的毫无生气，颤抖着自欺欺人，“阿离你只要说一句不是你做的，朕，朕就带你走……没有人……没有人可以污蔑你……”他的眼神已经有些飘忽，语气已经变成了卑微的乞求，“一句话……就说一句话……没有人会说你的不是……带你走……朕，我一定带你走……”
容离听得有些麻木，他是真的不理解，怎么这出戏看上去这么像什么情情爱爱呢？明明两个人都是男子，还“阿离”，恶心不恶心啊。就算风云寰在人间呆的久，皇城贵族之间的事觉得正常，天界也是绝对没有这种恶俗的。他们两个？天方夜谭。
容离还是笑着，已经毫无血色的薄唇一张一合，吐气如兰，就这么一碰，宣告的是自己的罪：“可是陛下，这些人是正玄杀的，这座城也是正玄屠的，就连这位陛下，也是正玄刺杀的。”说着，另一只手暧昧地覆上了风云寰的命门，身子猛地前倾，已慢下来的血倏地攀上了雪白的腕子，风云寰被吓得想要放开，又立刻死死捏住，力道大的很，就听见容离低咳一声，“陛下抓疼正玄啦。陛下可是告诉正玄，不准说谎的。正玄想要陛下开心，自然不会抗旨不遵的，陛下说，对吗？”
他一边说的笑容艳艳，一边注视着风云寰的双眼，就在其失神的刹那，用力，推开了风云寰。随着风云寰的手的离开，拳刃也离开了他主人的身体，倒钩在离体的那一刻已经消失，容离依旧弯着的嘴角开合，吐出了剩下的言语，语气缠绵，语义无情，“就此别过啦。该还的都还了。陛下善自珍重，勿以为念。”
容离本来的无所谓在最后八个字时烟消云散，他的心口像是撕扯一样的疼，不舍，不甘，不忿……他痛苦地颤抖着，承受着那种绝望，那种绝望到极致却还笑着的撕心裂肺。那一刻，他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和哪一个“戏中人”同为一体。眼前的景象开始消散，他茫然地想抓住点什么，恐惧这种虚无缥缈，无所依靠。
不要走！他想开口，却意识到自己是在替“戏中人”挽留。他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溺其中，悲哀的发现，那一刻，彻底的共情了。
那一对拳刃上的字清晰起来了，右刃上是“莫失”，左刃上是“莫忘”。
莫失莫忘，永结同昌。
虚幻的一切像破碎的镜面一样彻底消散。再睁开眼，他还在风月楼风云寰收拾好了东西等着去佣兵工会，他支着脑袋，在桌边凑合了一晚。
下意识的召出拳刃来看，幽蓝的刃口光洁如初，反着耀眼的阳光，一切都昭示着这只是一场梦，胸口依旧闷闷的痛。
“走吧。”按了按太阳穴，站起身，还是那个冷静自持的容公子。
那场虚幻，终究留下了痕迹。说它是梦对又不对，只因少了一字。
这是梦魇。一场只有八个字和一抹微笑的梦魇。一场会如同附骨之疽伴他一生的梦魇，诅咒了他的年年岁岁，生生世世。
只有八个字。
善自珍重，勿以为念。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梦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