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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母亲,妹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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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慕六岁这一年,父亲带回府里一个大了肚子的女人。
女人被安排住在南厢房养胎。
每当她坐在院子里看海棠花,小冯慕就隔着月亮门儿总偷偷打量她。
这是他见过除了娘以外最漂亮的女人了。
他心想。
虽然他娘在他三岁就过世了,但是小孩子心里总是认为自己的娘是世上最好的。
女人虽怀着孕,身材并不肥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侧脸看起来像个月宫仙子。
她有张极美的脸,白皙水润的皮肤,有双细长勾魂的眼。
只是隆起个肚子,走路有些笨拙。
有时候她察觉到总是探头探脑的小冯慕,便会对他善意的微微一笑。
小冯慕有预感。
这个女人会是他未来的后娘。
近日的长平侯府有了不少的变化。
比如,平日里鲜少回府的长平侯每夜都归府了;为了照顾女人,府里的女奴增多了;六岁的冯慕准备上学堂了。
发妻刚过世那几年,刚过而立之年的长平侯逐渐变得老成持重,从一个纵于游乐的候府公子哥过渡成一个奔波于军营的稳重侯爷。
平日里也是冷峻忙碌,不苟言笑。
但是自从这个女人到来之后,虽然长平侯依然不是那么爱笑,但小冯慕能感觉到父亲内心是高兴的。
小冯慕也喜欢这个女人。
冯慕没有兄弟姐妹,平日里总是孤孤单单一个人,而长平侯除了训他不爱和他说话,下人们又不常敢和小世子说话。
而女人不同,她总是爱和冯慕说话。
冯慕打心眼喜欢她,并未带有孩子对继母的敌意。
宋以鸢本就是个喜爱孩子的人。
许是因为怀着孕,增强了母性,瞧着好奇的小冯慕更是忍不住的疼爱。
她是个乐观又随遇而安的女人,饶是死了丈夫,伤感了一阵子便投身于长平侯的怀抱。
毕竟,她那个丈夫,只会让她心寒罢了…
因为大行皇帝失踪下落不明了数年,太子年仅九岁便被迫登基。
如今已是第五个年头,奈何皇权依然处处受太皇太后掣肘。
幸而有长平侯等新臣一派效忠,朝堂上算是两股势力抗衡。
除夕前这一日,少年天子留长平侯等人议事到下午,长平侯刚从宫里出来,便听下人焦急的赶来说宋夫人要生了。
与他一同从宫里出来的挚友大理寺卿张达一听到了“宋”这个姓氏便心领神会是何人了。
只见他那发小长平侯爷冯段紧忙翻身上马,连和他说句告辞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张达无奈的笑了笑,这么多年了,只要和那个女子有关的事,饶是平时再稳重的长平侯爷也会募地变成一个愣头青。
宋氏生孩子并不容易,下人们来回进出。
冯段在屋外急得来回踱步。
屋里隐约传来宋氏的喊声,“赵子川”“王八蛋”。
小冯慕害怕的抱住了奶娘,纳闷平日那么温柔和善的女人怎会这么惨烈的叫喊。
终于宋氏不再叫喊,取代的声音是一阵婴儿啼哭。
在折腾了一夜过后的除夕日诞下一个女婴。
不知为何,孩子平安出生宋氏醒来却留下了两行清泪。
她说,孩子姓赵,叫赵桑桑。
冯段望着女人,眼神晦暗。
数日后,长平侯带着小冯慕看望女人。
他和小冯慕说,这是妹妹。
小冯慕看着宋氏怀里的小婴儿。
小脸皱皱的一团,瘦瘦的,有些黑黢黢的,明明宋氏那么白。
他下意识说了句:“好像猴子啊。”
童言无忌,宋氏被逗的笑了出来
冯段却垮了脸道,“冯慕,胡言什么呢,这是你妹妹。”
小冯慕知道,虽然他嘴上说她像个猴子,但是他心底里是很喜欢她的。
决定遵从父亲好好照顾她。
除夕过后,长平侯再婚了。
八抬大轿,三书六礼娶了前太师之女宋以鸢为续弦。
只是二人长辈皆已不在,且都不是头婚,嫁娶之礼均从简。
大喜的日子,饶是平日不爱笑的冯段也喜悦的多喝了几杯,他终于还是娶到了他年少时心心念念的女子。
小冯慕也很开心,他终于有了娘,还有了个妹妹。
宋氏也高兴,宋府如今荒凉,她算是高嫁了。
侯爵家族里,嫌少有不纳妾的人家,更何况她来的时候还挺着个大肚子,她很知足了。
冬去春来,日子一天天渐暖,冯慕最近有些贪玩误了学业,挨了夫子好几手板。
他挎着个小脸回府。
只是刚进入正厅,便见到奶娘抱着个小粉肉团子。
他过去瞧了瞧。
明明才过了四五个月,这小家伙从一个小瘦猴变成个粉雕玉琢的胖娃娃。
冯慕每次看到她都能想到年画里的娃娃。
不知不觉,心情好了些许 。
他看着娃娃,突然“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心里喜爱的紧,给奶娘吓了一跳。
冯慕小小年纪长的也是可爱,小桑桑被亲的一脸口水也没恼还咯咯的笑。
奶娘舒了一口气。
伺候宋氏的丫头灵珠见冯慕回来了,唤他去用膳。
他进了里屋,见桌子上摆着玲琅满目的菜品。
小冯慕胃口不佳,夹了几口乳鸽肉喝了几口汤便放下了筷子。
走向内室,听见宋氏正在抚琴。
小冯慕不好打扰,站在门口听着。
琴声似在潺潺流动,时而高亢激昂,时而婉转悠扬,令人心旷神怡。
小冯慕听得似乎有些醉了。
顷刻,琴声止,里屋唤了声“慕儿”
小冯慕如梦初醒,踏了进去。
宋氏见他有些愁眉不展,笑道,“慕儿,过来”小冯慕走过去,宋氏牵起他的小手。
“慕儿可是有烦心事了,娘在这。”
冯慕被她摸得心底一软,眼神有些闪躲,终是撒了口,“就,前些日子,我因为和郑子轩去玩,耽误了夫子留得课业,被夫子罚了。”
郑子轩,郑国公的小儿子。
宋氏见他怯怯的样子,想是受了罚,又见他时不时缩起手。
低头一看,果然小手已是有些红肿。
心里有些心疼,却也纳闷这夫子是何人,竟连公候府的公子都责罚的这样狠。
宋氏吹了吹他的手,命身边的丫头灵珠去取一些药回来。
小冯慕被她吹得痒痒的,害羞的缩手:“无碍的母亲,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他越是这么说,宋氏反而觉得这样的处罚在学堂上是常事,皱起了眉头,“饶是你们犯了错,稍稍惩戒,下次定然不会再犯,这夫子亦下手太狠了些。”
冯慕见女人一脸心疼的模样。
他知道就算父亲知道此事也定是把他斥责一顿罢了,然而听到女人的话语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暖。
有娘疼的感觉真好啊…
他刚想张嘴说万万不要将此事告诉父亲。
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是冯段表情微重踏着步子走了进来。
冯慕心里忐忑着,不知他听了多少。
只听冯段言道,“慕儿,你先出去,我有些事单独与你母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