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何乐儿

6、 四 命运与注定

　　“那边！快！”
　　“啊呀！跑了！华羽！这里这里……”
　　“鱼！成夕，又过去了！快点快点！”
　　“呀！”鱼从我的手里滑脱，我急忙去追，却不小心被脚下的石头拌倒。
　　“成夕！”白夜伸手把我拉起，担心地问：“有没有哪受伤？”
　　“没事啦！”我笑，冲着站在对面的华羽大声问：“抓到了吗？”
　　他胜利地举起双手，大笑道：“哈哈，当然，你看！好大哦！”
　　“好棒！”我夸道，转头对白夜说：“白夜，衣服都湿了……”
　　他无奈地笑笑，扶着我走上岸。
　　浸透了水的衣服又湿又沉，我费劲地拧着下摆的水，白夜伸手阻止了我。
　　“去换身衣服吧。”
　　“可是……”我看看走近了的华羽，“他……”
　　白夜笑笑，“再等会吧。”
　　华羽赤着背，挽到大腿处的裤子也已湿了大半，他兴冲冲地抱着那条大鱼跑到我们面前，“呐，你们看！”他把鱼举起，“很棒吧！”
　　“是啊。”我摸摸他的头，笑道，“华羽好厉害哦！”
　　“呵呵……白夜，可以烤了吃吗？” 他转向白夜问。
　　“好啊，可是成夕的衣服湿了，她要先换身衣服。”
　　华羽点点头，“那我先去前面支个火堆，成夕你快点呀！”
　　“好。”我说，看着华羽瘦小的身影逐渐远去，我突然开始害怕。
　　“怎么了？是不是风吹着冷了？”白夜搂住我，“赶快换衣服吧……”
　　“白夜，告诉我，华羽，他会死吗？”
　　他没有回答，默认般地沉默着。
　　“为什么？”我的声音依然平静，只是……
　　“命运吗？不可以改变吗？白夜……”我抓着白夜的衣领，“他还是个孩子啊……”
　　“成夕，先把衣服换了吧，不然会感冒的。”白夜仍是温柔地笑着，我松开手，低下了头。

　　生烤鱼的味道有些怪，华羽看到我们过来，兴奋地说：“就快好了，我和爷爷以前经常这样烤东西吃呢！”
　　“嗯……”我坐到他的身旁，“华羽想爷爷了吗？”
　　“想啊！还有奶奶。”他笑，“你也想家里的人了吗？”
　　“嗯……”我的回答连我自己都觉得含糊，我是在想人吗？我想的，只是离开的他们……
　　“成夕，你……有玉龙吧？”
　　白夜并不在我身边，他知道？
　　“是。”
　　“一定要好好保管它哦——在遇到殿下前……”
　　我站起身，“华羽，你……”
　　他笑，仰头看着我说：“你什么也不知道呢！”
　　“抱歉。”我说，“我一点也不了解。”
　　他拉住我的袖子，“呐，你生气了？”
　　“也许吧。”我重新坐下，“我并不想了解，但，似乎是非得知道点什么不可了。”
　　“是你选择来这的吗？”
　　“不知道，但看起来是。白夜一直这么说。”我抱着膝盖，低下了头。
　　“无事的战国还好，可是现在却充满了纷争。先王去世已经很久了，殿下也一直下落不明，然后就是能让拥有它的人持有天下的玉龙……成夕，你拿着的，可是战国的天下。”
　　这样子说话的华羽一点也不像个十二岁的孩子，倒是，像极了白夜。
　　“可是我并不是它的主人，那位殿下，也一定在找它吧？”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我看到华羽的眼神逐渐黯淡，他幽幽道：“对不起，成夕，我骗了你。其实我不是十二岁……我已经六十岁了……”
　　“然后？”
　　“我的使命就是找到殿下，在他成为战国的王后把玉龙重新封印……”
　　“你会死吧？”
　　“嗯……封印的力量就是我的生命……”
　　“真傻……”我说，抱住他的头，“这就是代价吗？为了殿下，即使知道了结果也要去做，亏你还活了六十年。”
　　“呵呵……”他笑，“在先王去世前我一直是呆在皇宫里，所以我即使活了六十年也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成夕，殿下是个能让人感动的人，我相信你见到他后一定会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傻的。”
　　“是呐，我就期待看看吧。” 我淡淡一笑。
　　天空的颜色还是一样漂亮，即使是这个战火纷飞的国家，它在平静下来时也一样是迷人的。我喜欢的天空啊，你的纯净要是能分给这个国家就好了……

　　什么事是能做的，什么事是不能做的，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可是，还是有许多不明白，就像华羽，明知会死，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去做。这叫“觉悟”吗？对君王的忠心，原来不管在哪个国家，在哪个时代，都会有这样的人。
　　“成夕，累了吗？”
　　“我没事。”我说，回头看着跟在身后沉默的华羽，“倒是他，这几天一天比天沉默。”
　　“是在为殿下担心呢！”白夜笑。“如果殿下不在，那我们去樱楚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是么……”我转过身，看到远方的天空上升起的袅袅炊烟，突然有点失落。
　　“自上次的村庄后，走了这么久才看到这第二个村庄，这个国家，还真是……”我没有说下去，华羽走到我的身边，有些兴奋地叫道：“看，是烟！有村庄了呢！”
　　“嗯。”我点头，拉着他的手朝“生”的地方走去。
　　比起华羽的村子，这个村庄倒是一派繁荣景象，沿街叫卖的小贩，酒铺，客栈，各式各样的商店，以及来来往往的人群，喧闹且沸腾。
　　“这已经不是村的规模了，是个小镇。”白夜说。
　　“镇？”
　　“嗯。是‘临风镇’。”华羽笑，“从都城出来后，我曾经路过这里，没想到才这么短时间又变得这么繁华了。”
　　怀里的玉龙有些烫，我捂住胸口，“白夜……”
　　“成夕！”白夜扶住我，“没事的，一会就好了！”
　　“成夕！”华羽握着我的手，“玉龙有反应了，难道……”
　　“唔……”灼热的感觉慢慢退去，我松了口气。
　　“成夕……”
　　“没事的。”我摸摸华羽的头，“不用担心，一定会找到殿下的。”
　　他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白夜是个细心的人，他找了家远离喧嚣的街道，安静却又舒适的客栈。已经很多天没有睡在床上了，华羽只一会就睡熟了。
　　我披着衣服坐到窗前，明亮的月光照亮了半个房间，我抬起头，看到了圆盘似的明月。
　　不知不觉间，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个多月了，时间过得很快，这一个多月的所见让我对死亡变得更加麻木，只是心中渐渐有了种使命，虽然这并非我本意，但既然是命运，那我还是只有接受了。
　　玉龙依旧散发着清澈的绿光，即使被绸锻包裹着，也依然挡不住它的光芒。垂下手，我把它放到桌上。
　　想笑，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玉佩，竟然就能让拥有它的人支配这个国家，我果然还是不了解这个国家。虽然像极了中国的古代，但这毕竟是另外的世界，有很多我所不知道所不能理解的事物存在。华羽……外表是个十二岁的男孩实际却已经六十岁了，早就不相信这是在做梦，但，有时还是会怕一觉醒来后又回到了从前……
　　起风了，我拉紧衣服，好凉的风！
　　“成夕，下次要是想坐到窗前沉思的话，还是不要只披件单衣的好。”白夜为我披上了久违的华服，“这个国家一到晚上就特别凉，这段时间您也感觉到了吧？”
　　“嗯。”我点头，对他笑：“这身衣服，是贵族穿的吗？”
　　“可是您却很适合它。” 他没有直接回答。
　　我低下头，“白夜，你知道我的过去吧？”
　　“只是能感觉到一点，我并不是神呀！”
　　“是么……”我搂住他的腰，“白夜，我知道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快乐。”
　　他温柔地摸着我的头，淡然道：“成夕，您只要记住‘你只是你’，所以您不要去在意别人的看法，这样只会给您带来更大的困扰。”
　　风的味道很香，是太累了吗？头有点晕……

　　昏昏沉沉地醒来，只觉得浑身无力，而且口也很干，迷迷糊糊中，听到了白夜的声音。
　　“白夜……” 我试着叫他的名。
　　“您醒了？” 他问。
　　“我……生病了吗？”
　　“嗯，连日的劳累加上昨晚又受凉，您的身体好烫。”
　　“放心吧。”我说，“只是发烧了，没事的……”
　　“先喝点水吧！”白夜把我扶起，拿了一杯茶慢慢地喂我。
　　“华羽呢？”重新躺下后，我问。
　　“他出去找殿下了，他不知道你生病了。”白夜放下碗，答道。
　　“嗯……”我应着，头又变得沉重……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已是深夜。
　　“白夜……华羽……”
　　没人答应，我坐起身，头疼减轻了。
　　穿上衣服，我走下床，身体，还是有点不听使唤。
　　白夜不在，华羽也不在，有种奇怪的感觉。我摸摸胸口，玉龙还在。
　　月光倾泻而下，我系好腰带，打开了门。
　　很久以后，我仍是会想，如果那晚华羽没有找白夜出去，如果那晚我没有醒，那么命运又会变得如何？

　　只是走了几步，就已经喘不过气，我靠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
　　“姑娘，姑娘……”
　　我睁开眼，迷蒙的视线辨不清眼前的人。
　　“你是……” 我含糊地问。
　　“你晕倒在我的房门前，怎么叫你也不醒，然后我就擅自把你带进了我的房间。你是生病了吧？” 他关切道。
　　“嗯……”我想点头，但头疼得更厉害了。
　　“姑娘……”
　　“我……没事……”勉强地坐起身，我揉揉眼睛，努力的想看清。
　　“你看不清吗？”
　　他的声音很温柔，我只能看见眼前的一个模糊身影，“我在哪？”
　　“‘临英客栈’，你也是住在这的客人吗？”
　　“嗯。”我点头，“我的房间……”
　　我忘了……
　　“这么晚了，你又生着病，怎么还一个人到处乱跑？你是一个人吗？”
　　“不，还有两个，他们……应该是出去了。”
　　“是吗？我把火烛弄亮点，这样你会不会看得清？”他说着就站起了身，我只觉眼前一亮，视线不再模糊。
　　然后我看到了他。
　　那一刻，我的眼泪落下。
　　“王子，王子……”我的声音先我的意识而出，我就那么低低地唤着眼前的人。
　　他怔怔地看着我，是幻觉吗？我似乎听见了命运之轮转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