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仙门都在造我和师兄的谣》竹岚月

22、一个故事

　　这一手出来，年轻人都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世上的鬼物，一旦沾染了罪业失去了神志，再想唤醒要么就是送给佛修度化，但随之而来的也就是净化消逝；要么就是生前为修士之人，其魂魄尚有重回神志之可能。
　　可这明明就是个普通的凡人姑娘。

　　萧铭苦思冥想，终于想起来了什么：“这是梦……”
　　他还没说完就看见沈澈看了过来，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他一头雾水，生怕这其中有什么忌讳是他不知道的，当即懵懵懂懂地闭了嘴，惹得其他人被吊得一阵手痒。
　　这姑娘好一会儿才有了意识，刚一睁眼看见沈澈这陌生男人，还是吓得向后退了一步，却又被自己落不到实地的腿惊了一下，怔怔地看了看自己的全身。

　　“我已经……死了吗？”
　　沈澈一张嘴损人气人不在话下，唬人跑马也是信手拈来，可对着这种弱小的姑娘倒是有种和平常气质极其不符的慎重与生疏来。
　　这种情况，说“是啊，你死了”好像不大合适，说“你没死”也是睁眼说瞎话，徒劳无益。

　　他短暂的沉默只有徐念注意到了，不由得眼珠微动，旋即长睫微垂，掩下了所有波动。
　　没等沈澈想点话出来，这姑娘突然道：“挺好的。”
　　也都是见过不少鬼物的人了，之前看她身上的罪业，俨然要进化为厉鬼了，通常这类戾气冲天、心有不甘，又狡诈阴险，为了新鲜的魂魄供养不择手段，倒是头一次见到这种随遇而安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除了萧铭年轻人都微微拔了剑，生怕这温和少女下一瞬就变成狰狞鬼物。
　　下一刻沈澈手中的一条星丝就慢慢编织成了一朵莹蓝的花朵，显得格外的神秘与瑰丽：“来这边，看看喜欢吗？”
　　女孩喜欢漂亮的花乃是天性，不止这姑娘不由自主地看过来了，连白琥和元映薇都不由得注视了一瞬。

　　白琥很快移开了眼，而元映薇则不知为何嘴唇抿得极紧，看模样颇为生气。
　　徐念这时候突然道：“凡间男子亲手赠女子花朵意为表达心悦，你若是不想让她多想便将花放在地上，让她自己去拿。”
　　到了现在，这女子似乎对徐念的话毫无反应众人才发觉有什么不对。她似乎只能看得见也只能听得见沈澈一个人？

　　沈澈并不想来一段人鬼情未了的风流韵事，将花放在了一旁，示意女子来拿。
　　他放下后，女孩向左右看看，才向只发现周围没有天敌的兔子一样，安安静静地走了过来，捡起花朵把玩着。
　　纵使周围人察觉到这女子看不到他们，可还是知道她的身份，被鬼物这么看着，愣是也没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可出息了。

　　倒是有萧家的女孩眼尖：“她的脸！”
　　应景似的，那少女坐在沈澈身边，特意用手把脸遮了起来。
　　即使如此，所有人还是看到了，那伤口处还泛着鲜红色，甚至还蠕动着，就像是在向外扩张侵蚀着一样。
　　沈澈恍若未见，问道：“你还有何未竟之事、生前之愿？”

　　这女子听闻此话，仔细地看了他一下，又羞怯地缩了回去：“你是阎王爷吗？”
　　沈澈觉得自己可能也还没那么老，就听这女子喃喃道：“你长得这样好看，应当是神仙吧，可神仙怎会见我这样的人呢？”
　　沈澈没肯定，也没否定：“你生前未害人、无冤孽，为何不会见你这样的人？”

　　这女子呆愣了半响：“可我……我不是丧门星吗？”
　　“这是哪个骗子胡说八道的，你也信？”
　　她忽地留下血泪来：“可从我出生起我爹还有哥哥便这般叫我啊。”
　　沈澈见状，又是一道术法打了过去，看模样是真言咒，虽是不大熟练，但这不过是一介凡人的魂魄，倒也能用。

　　沈澈颇为耐心：“他们为何这般叫你？”
　　少女迷迷糊糊的，在真言咒的作用下轻声道：“他们说我克死了我娘，是个丧门星，迟早要害死家里人。小的时候，我去烧火，又不慎被烧到了脸，其他人便叫我丑八怪、赔钱货。爹爹和哥哥也开始打我，说怎么会有我这样没用的东西，郑愕丑八怪，卖不出去，给哥哥娶媳妇的钱都凑不齐。邻里们见了我也都会骂我怪物、说我晦气。”

　　寥寥几言，却足以让人火冒三丈。萧家那个最小的少女头一次见着这般恶心的人生多艰、众生百态，骂了句“畜生”，看起来要是那个爹和哥在场能当场活劈了他们。
　　沈澈心道难怪当时她扮作白琥的模样，怕是因此对烧伤的脸有心病，想要变换自己的相貌，而现在成为魂魄这脸上的疮疤还在不断恶化，无非是心中执念显化。

　　可这执念本也就是一个错啊。
　　她之命运，非为这一张面皮，而是其投胎之时有这样的爹与哥便注定了。便是她貌比天仙，也不过是能买一个好价钱给这两个畜生罢了，她自己怕是受到的磋磨比现在也少不了多少。

　　照沈澈的刻薄，倘若是乔仲柏或是秦亦琼，他早想到什么说什么了，可这女孩子小小一团，血泪糊了满脸，他倒不知如何说了。
　　“你是如何遇害的，可曾见到害你之人？”不知如何说索性不说，沈澈干脆装聋。

　　真言咒作用下，这少女停止了哭泣，慢慢回想着当日：“那天爹爹又喝了酒，将我打了一顿后关到了家门外，我冷极了，想起村里有个破庙，便向着那边走了。”
　　“天好黑，我特别怕，可那天村里好静，连狗叫声都没有。”
　　她的身躯开始颤抖，害怕得连魂魄都有溃败之相，沈澈的星丝骤然收紧了些许才将她的魂魄强行聚拢到了一起。

　　沈澈有些犹豫，不知道为什么，他能自然而然地回忆起来的都是一些杀招，譬如说现在他能回忆起来的就是搜魂之术。
　　虽说这姑娘在死后沦为梦伥，已然害了许多人，冤煞冲天，天道因果下必然魂飞魄散，可毕竟并非本心。
　　他不太想这么做。

　　这时，他的肩膀却蓦地被拍了下，他转头看去，徐念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结界之中，他竟丝毫没有察觉。
　　来不及惊奇，徐念便道：“我来吧。”
　　话音刚落，四周便突然黑了下来，沈澈个环顾四周，勉强从那一点点星子的光线分辨出周围的环境，看到了那个哆嗦着前行的少女，迟疑道：“这是墨阳镇？”
　　“你这是把当晚她看到的情形摘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