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怨》舞婼

6、顽疾终有解

　　一个满头白发胡须眉毛都发白的老者靠在一张椅子上，正淡定的品茶，手上的茶杯中还冒着热气。他抬眼看了一眼卫楠惜，放下手上的茶杯，“年轻人，我很感谢你能来。我们雪幽城的子民都是懂得感恩的。夕姑娘为我们赶走了妖魔却伤了自己，为此我深感痛心，昨天上师说只有精壮男子的膺肉做药引方能根除煞气，故而贴了告示。公子便是看了告示来的吧？”
　　卫楠惜心道：我本也不愿来的，奈何那该死的告示就钻进了我的怀里？他口中支吾了两声，刚要说自己身上有灵药或可医治你们的驱魔人时，城主仿佛窥中了他心中的话，又开口道，“灵药，我雪幽城不缺，就连意曼山的仙草都有办法弄得到，但只有灵药却无药引也是白搭……”说着目光柔和地盯住了卫楠惜。
　　卫楠惜此时算是明白了，这是逼着自己非得割膺献肉才罢，心想若是救了那驱魔的女子也未尝不是一件功德，便应道，“城主大人的话在下明白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救的还是位女英雄，我更无推辞理由。”
　　“好，爽快！公子果然少年英雄，你放心，待你割膺之后我定会派人好生医治。”城主笑道，然后拍了拍手。
　　掌声落，唤做昨天的那个黑衣人推门而入，他手上多了一个托盘，盘中放着一把匕首，刀刃寒光如雪，看上去锋利无比，旁边还有一只雕刻精巧的翠玉盏。他缓步走到卫楠惜面前将托盘呈上去笑道，“卫公子，请——”
　　卫楠惜伸手将盘中的匕首拿了起来，左手的食指轻轻敲了一下光洁的刀刃，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好锋利的刀。”目光抬起落在黑衣人脸上，但见他露出的双眸中似是有得意的笑容，卫楠惜一时间有些恍惚：这样的狡黠似乎在哪里见过。“先生看起来很面熟，像是在下的一位故人。”
　　黑衣人眨了眨眼，“卫公子请放心，在下一定会好生医治公子的。”
　　“如此便多谢先生了。”卫楠惜深吸了一口气解开衣衫，伸手取过匕首咬了咬牙一狠心将匕首划向了胸前，猛然一用力一股冰凉混合着尖刻的疼痛感顿时潮水般汹涌袭来，他强忍着那股疼痛割下一块胸前的肉来，鲜血如注瞬间染红了他雪白的卫衣。
　　疼痛涌上来，整个身躯都被这一种感觉覆盖，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卫楠惜咬紧了牙关与这种感觉对抗，忽然感到身后传来一阵暖意，回过头他看见了黑衣人的微笑，之后便在一阵阵困意中失去了知觉。
　　但见他晕了过去，白发城主看向黑衣人，“他不会死吧？”
　　黑衣人将脸上的面纱取下来，露出英俊的脸庞柔和一笑，“不会的，放心吧城主，此人也算是个修道之人，他身上的芙尔草足以治愈他的伤口，您立刻派人将他带到城郊的边陲客栈，我这就去为夕姑娘煎药治伤。”说罢端起玉翠盏离开了。
　　城主立刻按照他的吩咐，将卫楠惜送去了城郊的客栈。

　　黑衣男子端着玉翠盏走出小屋之后笑了，自语道，“十二年了，没想到这孩子依然记得我这双眼睛。”言辞间竟是满满的欣慰。
　　转过几道回廊，来到一个精巧别致的小院，院中阳光充足之地晒着一个三层的架子，架子上凉的皆是不知名的草药。
　　几个丫鬟进进出出的忙碌着，看见男子进来纷纷行礼示意。黑衣男子喊过一个晾晒衣物的丫头问道，“夕姑娘今日可好些了？”
　　丫头慌忙行礼怯声道，“回上神，夕姑娘她稍稍好些了。”
　　“嗯，下去吧。”看样子依旧没什么好转！黑衣人叹惜一声，大步进了屋内。
　　木榻之上，一位长发凌乱的白衣女子半倚着被角，目光始终落在窗边飞扬的帘幕上，神色呆滞。两个豆蔻年华的小丫头伏在她塌边为她轻轻地捶着腿。看到黑衣人走来纷纷起身退了出去。
　　黑衣人悄然走到她身边，温柔地看着她，片刻后柔声道，“采儿，今日可好些了？”
　　女子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我的心口还是疼的厉害。玄冥，我若是就此死了多好。”她仰头望向他，一瞬间泪水溢满双眸，“我不想这么长久地活着了，尤其是这样活活的受着这些折磨。”
　　黑衣男子伸出右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然后将手中的玉翠盏奉到她面前，“你看这是什么，有人自愿割膺献肉来救你，你又何必说傻话呢。”
　　顾采依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东西并没有太多的喜悦，淡淡说道，“即使这反噬之毒能解，以后又该如何？”
　　玄冥安慰道，“以后的事自然以后再说。我这就去给你熬药。”说罢起身出去了。
　　厨房旁边有一间专门的配药熬药的房间，是老城主专门为身边的上师准备的。玄冥将那块新鲜的膺肉放入一个黑色的坛子里，又将之前早已准备好的药草，按照标准的分量逐一添加进去，然后架在火上开始熬制。
　　半个时辰后，他将药汁过滤好送到了女子面前，“采儿，趁热喝了这药休息一天就好了。”说着俯身坐在她身边，将药汁一勺勺喂进她的口中。
　　顾采依顺从地喝完了药，原本隐隐作痛的心口也在药力之下抑制住了，但她依旧一脸忧伤，片刻后问，“那人怎样了？”
　　玄冥仔细的为她擦拭唇角的残汁，柔声道，“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待我养好了伤势一定要见一见这位古道热肠的朋友。”采依心中有所愧疚地说道，然后挪了挪身子躺下来。
　　禺疆稍稍错愕片刻随即笑道，“那位大英雄并不想见你。他说养好伤就会离开。毕竟这雪幽城危机重重。”
　　“也罢……”她轻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看着她睡着了禺疆才起身离开了。

　　边陲客栈位于雪幽城最北边缘，平日的客人大多都是从北门而来的外乡人，人员往来多而杂。
　　禺疆再次将黑色面纱蒙在了脸上，只身一人来到边陲客栈，询问了城主送来的客人的房间后，便上楼去了。
　　卫楠惜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身上的血衣已经被换了下来，伤口也已经包扎好。桌上扔着一个空碗。
　　禺疆耐着性子坐在桌边，把玩着从卫楠惜行李包中搜出来的那一株新鲜的芙尔草，“想不到白石郎对这小子挺好的，瀛洲的芙尔草都肯给他。”扯下一片殷红的花瓣丢进口中嚼了嚼，一股血腥之气立刻涌进胃里，他忙啐了一口吐着舌头抱怨，“这……这什么狗屁味道……呕……”吐完了口中的花瓣，那股血腥气依旧在口中残留着，他急忙倒了一碗凉茶灌进了肚里，想要将那股腥气冲淡了，但是徒劳，嗓子眼里依然有股，像吃的人肉一样的恶心感。
　　玄冥捏着嗓子在卫楠惜床边坐了很久，他想要弄醒他，告诉他他手上的芙尔草是假货，但是又觉得打扰一个刚刚受了伤的人休息很不仁义，只好又在房中徘徊了几圈后离开了。
　　卫楠惜在床上昏迷了三天，三日之后醒来的第一眼便是看见那个黑衣男子坐在自己床边，他的眼睛眯成月牙，目光柔和地询问，“你醒了，感觉如何？”
　　卫楠惜已经感觉不到胸口处的疼痛了，伸手摸了摸果然已经长好了，竟连疤痕都未曾留下，他坐起身来只觉得有点头晕，“我……”肚子开始不争气地叫唤起来，卫楠惜有些尴尬的红了脸，“我睡了多久，您一直在这里吗？”
　　“当然，我说过会好好照顾你的。来吃点东西吧。”黑衣人从桌上端过一碗米粥送至他面前，贴心地吹了吹一勺勺地喂给他。
　　吃完了粥感觉浑身有些力气了，卫楠惜道，“多谢先生照顾。不知先生可否引我去见见那位夕姑娘？”
　　男子将手上的瓷碗放在桌上淡然笑道，“这恐怕不行，夕姑娘伤势严重需要好生静养，生人不易打扰。城主大人为答谢您的仗义出手特吩咐我送来百枚金叶子，望公子收下金叶子后速速离开雪幽城。”说着将一个绀色木匣子交到卫楠惜手上。
　　卫楠惜道，“在下只不过做了一件平常之事，实在当不起如此重谢，我只是好奇这夕姑娘究竟是怎样的女子，竟能担得起这驱魔的重任。”
　　“自古不让须眉的女子还少吗？又何必执着相见。”说着他故作神秘地掐了掐手指道，“据我推测公子可是来自东海归墟？”
　　卫楠惜一惊随后平静道，“不错，我来自归墟方壶山。”
　　“按道理来说归墟之地是不允许凡人踏足的，除非死于海难的灵魂，亦或是神仙灵兽。你既以凡人之躯入归墟怕是有些门路吧？要知道，此事若是被天神得知，你与背后之人必定罪名不小。”男子转过脸看向卫楠惜，目光中带着得意。
　　卫楠惜听着他的话听出了一丝威胁之意，只觉得背后一阵阴凉，不由得问道，“你究竟是谁？”
　　“昨天，”他的目光中流露出笑意，“我那天告诉你了。”
　　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此刻的话根本不可信，卫楠惜轻笑一声，“好，我姑且信你一次，但你在我面前揭露我的底细，难道不怕我杀人灭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