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怨》舞婼

22、水落石欲出

　　顾采依与卫楠惜在安馨园的客居暂住下来，二人每日皆暗自观察着龙秀清在安家的动静，而她每日除了在自己居住的小院内活动之外，并未有任何不轨之举。安烨每日清早用过早饭后看看她，傍晚再来一趟，之后便回房休息了。
　　这女子近来倒是安静的异常。
　　卫楠惜有些费解，不明白这女子为何要赖在安馨园，却又无所行动，直到有一日他听见前院一个小厮说安烨昏迷不醒了，才明白了过来。
　　那一日，天气严寒冬雨阵阵，卫楠惜用过早饭后便去了顾采依的房中，安晓枕也在她房中喝茶，三人便围着熏炉说笑，忽听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安晓枕心中一紧忙命人开门，却见三哥的一个近身小厮赶了过来，那小厮一进门便跪了下来，慌张道，“不好了小姐，三公子他晕倒了。”
　　安晓枕眼皮一跳，跟着紧张起来，“我三哥怎么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不要吓唬你们小姐。”顾采依道。
　　小厮抬眼看了看屋内的人，揉了揉鼻子道，“早上我去喊公子出门，敲了半天也没人应声，还以为他没起来，但公子不是贪睡之人，每日卯时三刻必定起床，我这才意识到似乎不对，便与安义哥一同撞开了房门闯了进去，这一进去才发现公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气息微弱，昏死过去。而那房中一股污秽浊臭之气，不知是何气味……”
　　“我去看看。”安晓枕还未等他说完便要出门，却被卫楠惜一把拉住了，“卫大哥，我去看一眼三哥，你为何要拉我？”
　　“你此时不宜去。还是我去吧。”卫楠惜道。
　　安晓枕不解，“为何不宜？”
　　卫楠惜指了指那小厮，“你听他说完。”
　　“小姐，您还是不要去了，三公子的房中此刻不适合您去。”小厮看了安晓枕一眼低下头红了脸继续道，“他房中挂了许多……污秽女子画像。”他声音越来越小，头也扎的更低了。
　　安晓枕红了脸怒道，“你胡说，我三哥正人君子怎能做出那等龌龊之事！前些天我还去过他房间，根本没看见你所说的污秽画像，谁让你来侮辱我三哥的，滚！”
　　小厮见大小姐生气了，立刻跑了出去。
　　安晓枕气得浑身颤抖，把脚就要出门，被顾采依拦住了，她劝慰道，“莫生气，我想这便是那女子的招数也未可知，你先冷静一下，让你卫大哥去看看。”
　　卫楠惜听完小厮的话大约也明白了些，“你放心吧，我一定不让你三哥有事的，我去去就来，你二人先说说话吧。”说罢出去了。
　　冬雨淅淅沥沥的没有下大，打在身上却很冷。卫楠惜穿过游廊几步行至龙秀清所居的小院门口，停下脚步仔细地聆听着，小院的忽然被一阵大风吹开，卫楠惜一个没注意便被吸了进去。他刚进了门，那扇门便被风再次关上。
　　“卫公子，多日不见你可好？”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卫楠惜回过头，看见了坐在太师椅上的龙长青。“竟然是你！”卫楠惜有些惊讶，不知何时竟被这厮混入了安馨园。
　　“当然是我，你很吃惊，我就不能来这园中做客吗？”龙长青笑得一脸得意，眸中却是深藏不露的诡计。
　　卫楠惜不知他究竟有什么意图，笑道，“你来做客，这园中可没人请你来吧？”
　　龙长青摆手笑道，“卫公子可真是会小看人，我可是这园中主人大哥的救命恩人呢。”
　　“救命恩人？”
　　“是啊，前几日那个安雎要回京城，半路上遇到了山贼，是我将他们解救了出来，他为了感恩便将我请了来，奉为上宾。”龙长青说的一脸诚恳，煞有介事。
　　卫楠惜的眼前开始模糊起来，他顿时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蛊惑了，立刻咬破了下唇以此使得自己清醒过来，又使出遁形之术逃出门去，刚出了门，便听见一阵女子的大笑声从门中传了出来。他抖了抖衣衫平复了一下心情：幸亏跑得快，险些上了那女妖的当。
　　赶到安烨的卧房时，安烨依旧昏睡在床上，一名郎中坐在床前为其诊脉，卫楠惜仔细观察着房中的一切，果然如那小厮所言，房中四面的墙上皆挂有□□之像，而屋中也确有一股腥臭之气，倒像是海里的味道。卫楠惜骤然明白过来：之前龙长青告诉自己他是来自东海的，莫非就是来自龙宫？如此看来这二人必定不是什么普通的虾兵蟹将，若真是来自龙宫，他们的真实身份是……
　　“三公子已然无救了，还是为其准备后事吧。”老郎中的沉痛叹息声，打断了卫楠惜的思索。他立刻上前一把握住了安烨的脉搏，却见脉搏异常的微弱，“安兄，安兄挺住。”卫楠惜立刻开始用意念呼唤他的魂灵，在他的魂魄还未离开身体之际，希望他能醒来。
　　老郎中叹息着离开了，卫楠惜摒去屋内所有仆人，从自己的褡裢之中寻出一瓶丹药来，那是荀逸鹤炼制的仙丹赠了他许多。他取出一颗棕色丹药掰开他的嘴喂了进去。
　　然后取出沐风剑在房中挥舞了一阵，沐风剑散发出的剑气瞬间便冲刷了这污浊的空气。
　　做完这一切后，他唤来几个丫头，让她们每隔半个时辰便给安烨喂一次水，直到他醒过来为止。
　　安顿好了他后才又回到了顾采依的住处。
　　“怎么样，安公子究竟是怎么了？”顾采依急忙问道。
　　安晓枕满脸担忧地看向他，“卫大哥，我三哥究竟是不是被那个妖女害的？”
　　卫楠惜点了点头，“确实是她。”
　　“真的是她？！我三哥对她那么好，她竟恩将仇报，早知如此，我那日应该杀了她的。”安晓枕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拳。“那我三哥还有救吗？”她万分担忧地看向卫楠惜。
　　卫楠惜叹息一声，“听天由命吧。我已经将荀上神的仙丹喂给了他，又命丫头们每隔半个时辰给他喂一次清水，应该会醒过来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顾采依问。
　　卫楠惜蹙眉道，“那女子采用了移魂之法，每日将自己的魂魄与安兄身边丫头的魂魄调换，以她们的身子作为通道与安兄媾和，采其精气，阳刚，以补自身，好令自己能在尘世待的更为长久。”
　　“好阴毒。”顾采依咬了咬唇。
　　卫楠惜看向她道，“我大约已经猜出他们的身份了，若真如我所想，那么他们必然不姓龙。”
　　“不姓龙？”安晓枕与顾采依不约而同地问，“那姓什么？”
　　“敖，敖广的敖。”卫楠惜认真道，“之前龙长青跟我说他来自东海是归墟子民，我并未全信，如今细想他这个龙字不过是与龙相关并非姓氏。”
　　“原来是龙王的子女，只是他们为何要跟踪我？”顾采依不解，“我与他们并无瓜葛。”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鬼哭狼嚎般的声响吓了屋中人一跳，卫楠惜望了一眼窗外更加阴暗的天，一个闪身消失在屋内，“你们二人小心些，我去看看。”
　　顾采依起身将那把金色的弓箭握在了手上，转身对安晓枕道，“妹妹待在房中不要出门，我去助他。”说罢追了出去。

　　天昏地暗，雨不停歇。
　　顾采依刚踏出门来便被风吹而来的雨滴眯了眼，看不清路，她揉了揉眼凭着一时的感觉向那个小院走去。刚刚走出自己的客居，天忽然便放晴了。她顿时警觉起来，这样大起大落的情景必然存在着危险。
　　四周一阵死寂，就连风声都没有，更无一人，顾采依沿着脚下那条小径向前走去，她知道此刻这路这花园都已不再是安馨园里的，而是另一个世界的景象，然而她并不害怕。
　　“姐姐，珠儿姐姐你在哪？”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采依警觉地握紧了手中的箭。
　　“清儿，姐姐在呢。”一个温柔地女子声音四面传来。顾采依只觉得这个声音好生熟悉，熟悉的令她心中骤然一痛。
　　“你还记得我珠儿姐姐？”敖秀清忽然出现在顾采依面前，她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笑，“看来你并未完全忘记，至少还记得那种感觉，很好。”
　　“你……”顾采依怔怔地看着她，她口中的珠儿姐姐自己早已没了任何印象。
　　“你是不是想说，我们并无瓜葛，为何要跟着你？你是不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长生？但这一切我无可奉告，而你现在要看的是这个——”敖秀清挥挥衣袖，顾采依的眼前便出现了一组画面——
　　卫楠惜被束缚在一根石柱上，浑身鲜血淋淋，他的身边有人手持黑色神鞭迅猛的一下下地抽打着他，鞭子抽过，便在他身上留下一道血色疤痕，行刑者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卫楠惜被鞭挞过的地方顿时血肉模糊，竟渐渐露出白骨来。
　　惨不忍睹的画面令顾采依一阵心疼。
　　“怎么，这就心疼了？这个人所受之苦皆是因你而为。你就是你的这些朋友的灾星，最终他们都会为了你，一个个奔向死亡，惨烈的死亡！而你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就连死，你也做不到……”说着话，她开始仰天长笑，“这可真是一场又一场的好戏啊，三姐，你看到了吗？”笑过之后又是一阵痛哭。
　　顾采依的心猛然一窒，瞬间掉进了万丈深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