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正文 ...
-
“那次之后我找了你很久，你去了哪儿？”
“你猜呢？”少年眯起眼睛微笑。
“或许你乐意给我点提示？”黑暗君主微微偏斜着脑袋，探询地看着对面的人。
“啊……”少年眨了下眼睛，思考起来。
他想了大约十几秒，然后淡淡地笑着说：“似乎曾有过那么一段日子，照顾过一个叫做亚瑟的孩子呢。”
黑暗君主捏紧了拳头，冷冰冰地注视着那个少年。
“现在的话，大抵都死了七、八百年了吧……”他又说道，然后静静地叹息：“他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呢，可惜终究不能长伴在我左右……”
少年的眨了眨他那双灰蒙蒙的眼睛，又笑起来，“虽然有些可惜，但好歹我把你找回来了，看来……那镜子对我还算不薄……我本以为它必然要毁灭我的。”
“为什么呢？”穿着黑色天鹅绒袍子的男人等了一会儿，发问。
那少年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然后移开了视线。
“当初我自说自话地跑了，它可是恨我恨得牙痒痒呢……”
他敷衍着，马上转开了话题：“唐，你对麻瓜了解多少？”
“什么？……”男人愣了愣，随即冷笑起来：“我见识过他们的虚伪贪婪和自欺欺人，但真要说了解……”他停了下来，将目光钉在少年的双眼里：“你认为问我这样的问题合适吗？”
少年于是被逗笑了，“是我失礼了。”
“或许你应该为叫错我的名字而再道个歉。”男人调整了一下坐姿，不咸不淡地开口。
“是吗……？”少年想了一会儿，然后笑着提议：“我猜你一定不想听见里德尔这姓氏，我也不想叫你汤姆那样没品味的名字，……另外，你自己取的那名字，真够绕的，我也不喜欢，或许我可以简称你叫V？”
蜷在两人身边的纳吉尼不安地扭动了一下，然后匆忙地爬向门口。房间里的几个食死徒有些已经抖了起来，冷汗从袖口滴落，摔到了地上，发出一串轻微的啪嗒声。
气氛僵持着。
少年依然淡淡地笑着，在男人充满敌意的魔法威压下没事人一样晃动着高脚杯里的红酒。
男人妥协了：“随你喜欢。”
“哦？”灰色的眼睛一亮，然后少年笑得万分灿烂地开口：“唐！”
清脆的声音将之前压抑的气氛一扫而光，在场的人们都松了口气。
黑暗君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朝着少年招招手。
“过来。”他半命令式地说。
灰眼睛的少年狡黠地一笑，然后站了起来：“下次吧，”他说，伸出纤细苍白的手腕指向站在一个高大身影后面的食死徒，“条件是，你得把那孩子交给我。”
他的身影渐渐地变淡，虚无了起来，男人冷冷地注视着最后一抹他的身影消失在面前，默默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很久，一个掺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我的主人……”一个食死徒站了出来，跪在黑暗君主面前，他跪下的时候，面罩边上掉出了一缕淡金色的漂亮的头发——卢修斯•马尔福。
伏地魔冷眼瞧了瞧站在他身后不知所措的德拉科，扯了扯嘴角：“愿梅林保佑你。”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的纳吉尼嘶啦嘶啦地喷笑起来。
哈，愿梅林保佑你。
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也笑了。
*
“嗨~”少年挥挥袖子，脸上是万年不变的浅浅微笑。
“你总是喜欢在这样……奇特的时间里出现呢。”侧了侧身，黑暗君主轻轻皱了下眉毛。“召唤你要的东西得花些时间，怎么，愿意等么？”
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少年想了想，然后耸肩，摇头：“哪天他在的时候再给我吧。”说完，狡猾地笑起来，“唐，若想留我，得花更多点心思。”
男人有些恼怒，但很快便开口，虽然带着些不满，却是调侃的意味更多些，他说，“你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哪里逮得着你？”
“你总是有办法的。”少年眨了下眼睛，避开了滑到脚边的纳吉尼。“不奇怪我为什么要那孩子么？”
“你总是有理由的。”男人回敬道，暗红的双眸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体积庞大的纳吉尼。
少年听了就笑开了，他笑了一会儿，又停了下来。
黑暗君主从不自己折磨那些关押在刑房的叛徒和犯人们，但那个男人不一样。不过，就算他的情况特殊，现在也让为此亲临这个恶心地方的黑暗统治者大感后悔。
他看着少年打量那奄奄一息的人，心里有些莫明的急躁。
“我要走了。”最后，少年只是轻声念叨出这个毫无价值的句子，然后依然是例行公事般的微笑，以及逐渐淡去的身影。
黑发红眸的男人开始预想他下一次会在什么时候突然降临。
他亲密而又陌生的另一半。
九岁时的汤姆•里德尔。
*
“直到世界的终结，直到一切化为灰烬，我在这儿，站在这儿，为你吟一曲挽歌。”
食死徒中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歌声仍然继续，黑魔王侧头，左手支起脸侧，唇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一书笔墨，细语低喃，我将为你吟一曲挽歌。”
不安在扩散，纳吉尼嘶嘶问讯，黑魔王依然只是笑着，不予回应。
他来了。
“啦——……”歌声回荡在空旷黑暗的会所，少年伴随着一阵轻柔的白雾悄然现身。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他带笑的灰色眼睛注视着身前的黑暗王者。
“喔，”男人开口，他转向一边，“送上来吧。”
德拉科•马尔福被两名食死徒颤巍巍地送到了少年的面前。
“好孩子。”
少年微笑，他始终没有看过那孩子一眼，“我说过，若想留我，得花更多点心思。”他抬手，昏迷的马尔福少年悠悠转醒。“工作不到位可是要扣分的。你好，德拉科•马尔福。”
“你……你好……”小马尔福小心翼翼地回应，他看看四周，额角沁出细密的汗液。
“你们好，卢修斯，纳西莎。”他得到了礼貌而又谨慎的回礼。
黑魔王好笑地看着，插嘴。
“你到底要什么。”
“耐心。”他得到了回答。
德拉科被带走就像少年出现时一样奇妙，一阵奇妙的轻雾将两人包围，然后散去，他们消失了。
那是一段长久而让人不安的沉默。
“我的主人……”
“我们继续吧。”黑魔王笑了，毫不介意刚才的一切。
他总会回来的，既然他已经跨越千年找到了自己。
他亲爱的另一半。
*
——如果碰触，一切都将消逝无踪。——
“阁下，我做完了。”德拉科收回魔杖，等候发落。
白发银眸的少年没有对他做过任何事，也没有观察过他，也没有阻止自己观察他，没有因为失败而惩罚他，没有因为任何事而多说过任何话，德拉科甚至觉得他从未呼吸过。
“送去给你父亲。”他说。
德拉科迅速地照办。
他的幻影移形已经被训练得异常熟练。
那里有一些秘密，他不该知道，所以他不去挖掘。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被选中了，但那里有一些秘密，一些只有那个人，和那少年才应该知道的秘密……
德拉科知道，擅闯禁区，死亡会是最仁慈的宽恕。
他不会逾越那个界限。
*
“唐，”少年的声音鲜有地透着顽皮，“睡了？”
“睡过了。”男人好脾气地给自己加清醒咒。
只有他是特别的。
只有这个少年。
“你离我很近，”黑魔王撩撩头发，看看少年，微笑。“近到触手可及。”
少年笑了。
“别伸手，”他说，“别伸手。”
轻灵的挽歌缭绕。
“我想来看看你。”少年说。
“想我了？”黑魔王挑起一条眉毛。
“是啊。”
那可真是意料之外。
黑魔王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少年已然消失不见。
他低头，抚摩少年留下的魔力流动。
他皱眉。
——如果碰触……——
*
德拉科百无聊赖地翻着纸头，苍白的金发柔顺地贴在耳边。
那个被他称为阁下的少年已经多日不见踪影，他给过自己特权，在这个城堡里，德拉科有足够的自由触碰那些他感兴趣的东西。
但是德拉科兴致并不高。
少年留下了一些东西陪伴他，他不是特别喜欢。
那是两只猫，一黑一白，还有一只皮毛闪着银色光泽的狐狸。
它们没有一丁点儿的魔力。
德拉科想着这个时候的父母会在干什么。
少年让他做了个奇怪的项链给了父亲。
少年让他杀了一个奇怪的生物。
少年让他念了奇怪的咒语。
少年让他画了奇怪的魔法阵。
少年给了他奇怪的戒指。
给了他奇怪的皇冠。
给了他奇怪的一搓黑毛。
德拉科动弹不得，看着黑暗逐渐溢满身周。
那些力量，已经不属于现在。
德拉科怀念起救世主那头乱糟糟的黑发和明亮的绿眼珠。
他想，或许那些明亮的生物并不是如此的讨厌。
“德拉科。”
声音毫无预警地响了起来，回荡在空旷的藏书室中。
“阁下。”德拉科迅速地调整了被吓了一大跳的自己，毕恭毕敬地行礼。
“您……”他想说些什么，不过在对上那双灰色的眼睛的瞬间，德拉科把问题吞回了肚子：“有何吩咐？”
他说着，想象父亲在面对黑魔王的时候是否如他现在一般地，绷紧了每一条神经。
这个少年不同于黑魔王，他没有惩罚过德拉科。
他不爱说话。
不像他在那人面前的时候。
对着那个人，少年会突然充满活力，仿佛灰暗枯槁的灵魂重新闪耀出星星点点愉悦的光芒。
德拉科不知道的事有很多，但不包括一些基本的常识。
他很清楚自己在为什么东西服务。
那个少年形态的背后，那声‘阁下’的背后，那张稚嫩容颜的后面，沉淀的过往已然覆上厚厚的灰尘，灵魂早已干涸，情感泯灭不在。
他不过是个“它”而已。
那个东西，选择了自己作为它的手，他的脚，他的……
德拉科不希望自己死去。
“我需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少年开口。
“……是。”
德拉科想活着，他很想。
*
灰色的眼眸转了转，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生命。
“你在看什么。”男人没有抬头，把自己埋在桌上的资料里。
少年绕着他转了几圈，忽然笑了。
男人抬起头，瞥了他一眼。
“嘿，”少年眯起眼睛，“很不错嘛。”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男人的声音里卷着轻微的怒意。
“我没坏你的事。”少年说。
男人给了他一眼，压住了火气：“难道你能再给我搞到一颗魔法石？”
那少年眨了眨眼睛，随即拉着嗓子笑开了。
“你有得是时间。”他笑着，对男人说。
然后身影淡去，微笑定格在一个奇怪的形态，有些扭曲，有些伤感。
我有得是时间。
男人恼怒起来。
没错，他是有很多时间，很多很多。
可‘他’没有。
黑魔王招来纳吉尼，把她撵去当年的山洞。
“再去一次，”他说，“那镜子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
纳吉尼百般不愿地执行任务。
带回来。
主人要求：找到那面镜子，带回来。
她不能够再一次地说谎了。
*
“怕我么。”少年的嗓音浸过蜜般的柔软甜美。
德拉科抬眼看了看他，随即摇摇头。
“不，阁下。”
“不要撒谎。”少年说。
德拉科抿了抿嘴，闭上眼睛：“恐惧源于未知。”他说着，张开眼睛，“我害怕的是我自己。”
少年在一旁静静地笑了。
德拉科望着他，垂在腿边的手指拨弄着触手可及的黑暗。
然而那少年抬起手，将那些东西从他身边吹散了。
“你不会变成我，”他说，“孩子，黑暗只浸染那些残缺的灵魂。”
“我不讨厌它们。”德拉科说。
“当然。”少年回答，“那是当然的。”
他不再说话，目光转向窗外那片明媚的土地。
德拉科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他从未见过那些黑色环绕上眼前的人。
*
纳吉尼触碰到镜子的那个瞬间，沉寂了千年的齿轮慢慢地转动起来。
德拉科不安地在城堡里兜兜转转。
盔甲似乎是活的。
烛台忽明忽暗。
从来都死寂一般的城如今醒了过来，太过活跃，以至于让他感到恐惧。
他听见了轻灵的歌声漫天袅绕，每一寸地每一面墙每一间房每一本书……
他惶恐地寻找着那个少年的身影。
*
—要怎样，才可以停留？—
*
德拉科站在黑暗君主的面前，等他赏一个钻心咒之类的东西。
而意料之外的，他只是吩咐了几个食死徒，把德拉科的教父扛了出来。
德拉科没再停留，他带着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飞快地启动了传送阵。
或许是料到了那人的状况，少年没有准许他使用幻影移形和门钥匙，反而教会他奢华的传送阵。
德拉科稳稳地站在城堡中属于他的房间里。
他将自己的教父小心地安置在床上，便离开房间寻找那少年。
*
斯内普调制着魔药。
少年的要求不多，他只须调制几副古老奇特的方子，就能够离开。
当然，福灵剂不算。
斯内普惊异于有哪个人会把福灵剂当白开水用，显然面前的少年就是一个。
“理论上，它不会对我有作用。”那少年这样说着，又灌下一瓶。
德拉科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不表示什么。
斯内普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便缄默不言。
教子的变化让他有些吃惊。
那些沉稳和自制从不应当属于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即便是马尔福。
卢修斯可能不会表示什么，但纳西莎会哭的。
他打量着那孩子，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在黑魔王的索命咒之下。
“你死不了。”那少年忽然开口，“唐若是想杀了你，不会留你那么久。”
斯内普怔怔望着他，不知到底该不该说些什么。
“你很有才华，”少年说，“活着比死了更有益处。”
斯内普觉得后背发凉。
他心口有团怒气，却无处发泄。
*
少年再次出现在黑暗君主的面前。
轻盈的挽歌越发地鲜明起来。
“我似乎做错了什么。”那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年，捏着拳头。
“不，你没有。”少年说。
“我做了你希望我做的。”那男人说。
少年点头，弯起了嘴角，“你虽然不喜欢，但要知道，我一向不讲理。”
四周一片寂静。
“你是什么？”男人问道，“是我的哪个部分？”
少年笑而不语。
挽歌缭绕。
黑色的火焰吞噬着那个淡淡的影子。
他伸出手，笑盈盈地看着高大的男子。
—如果碰触—
黑魔王握住了那只冰凉的手。
—一切都将消逝无踪—
*
那少年灰色的眼睛淡然地注视着他。
他听到了那些声音，低吟着镇魂之歌，缅怀逝去的灵魂。
那少年将他撕碎了的灵魂拼凑了起来。
但他不需要。
少年用他仅存的时间赐予了他一份厚礼。
他完全不在意。
他想要那个少年，但他听见了声音。
—我是你最恐惧的东西—
他说。
—我是你的懦弱—
—我带走你的死亡—
*
德拉科看着那些黑色的东西积聚在那男人的周身。
那少年唯一一次失落的表情，他记得很清楚。
‘永远不能完整。’
他当时没听明白。
现在，他看着那些黑暗，醒悟了。
*
‘黑暗只浸染那些残缺的灵魂。’
*
纳吉尼永远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主人将那面诡异的镜子收藏了起来。
那镜子早已破败不堪，散发着腐朽的气味。
镜面污浊而又残缺。
她远远地望了它一眼，随即爬走了。
至少，现在这样平静的生活也不错。
纳吉尼卷在巨大的数枝上，垂下的尾巴一晃一晃。
她注视着云雾下的大陆，在小小的一点上发现了霍格沃茨。
如果海尔波仍活着，或许能够成为朋友也不一定。
在这片属于黑巫师的领土上，海尔波会成为和她一样受人尊敬的生物。
她眯上眼睛，脑袋磕碰着树枝，胡乱地想着。
阳光明媚地照耀在这方奇迹之土，山野间开满了鲜艳的花朵。
清澈的泉水淌漾在高山上。
漫野遍布着浓郁的魔法气息。
纳吉尼晃着尾巴，打起盹来。
*
她听见不远处传来轻灵的歌声。
主人用那好听的曲子祭奠死亡。
纳吉尼甩甩尾巴，爬下了树。
她没有急着往回赶，主人说过，他死去的那一天，不会见任何人。
纳吉尼没明白他的意思。
主人明明已经获得了永生。
死去的只是那个少年。
*
德拉科低低地哼着镇魂之歌。
他伸手逗弄了一下缭绕上来的黑色气息。
‘那是当然的。’
德拉科勾起一抹笑。
属于黑暗的孩子。
他的血液，可以守护那个灵魂。
*
‘德拉科，协助他。’
那少年说。
德拉科没有点头，他依然畏惧那个人。
‘协助他，他会带给你一生辉煌。’少年说着，离开了。
当那个男人以自己的力量支撑起了那方传说之中的大陆时，德拉科很庆幸自己站在了他的身边。
后来，那个男人让自己继承了这片奇迹的土地。
‘一生辉煌。’
德拉科轻笑。
谢谢你，阁下。
*
Voldemort永远都记得九岁的自己。
九岁的汤姆•里德尔。
白色的短发，灰色的眼睛，破败的灵魂却颠簸过千年时光——
为他带来了永生。
*
他的灵魂，永远缺失了一块。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正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