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妻》张莫弃

9、桃园一梦

　　回城主府的路上，钟小桃总觉得怪怪的，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书沃文时不时会不经意间看他一眼。那眼神跟出府前不太一样。

　　出府前，书沃文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点不以为意的。可回来后，好像那眼神里面多了些别的东西，像是一点……赞赏。

　　城主府内堂

　　钟小桃书沃文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旁边的角落里还瘫坐着一个张无。

　　之前二人将两个城门口的官兵放了，又到粥棚里查看了一圈，并无其他收获，只得先带着张无回来。

　　这会儿，没人打扰，二人又尝试着用法术给张无治疗，可无论如何都没能去他掉脚上的斑痕。

　　两人坐下来，将这一整夜里发生的事情梳理了一遍。从施法沟通生魂，到女妖莲儿闯入，再到夜探施粥铺和盘问那两个官兵。

　　万墨兰的魂魄消失前的最后一句话中提到过，那道人曾给过城主一个法宝。现在看来，这法宝八成就是那个致人染病的东西，也就是——陶钵。若是这东西当真存在，应是还在府中某处。

　　起初书沃文认为，这东西本就是是那道人给的，那便已经被他收走。但很快钟小桃便推翻了这个猜测，若是这东西真的在道人手上，那女妖便可在暗处作壁上观，无须数次出现，费力阻拦。因为没人能在不借助陶钵前提下破解这疫病。

　　所以，有可能那道人和女妖莲儿也不知陶钵的去向，若真如此，陶钵如今最大的可能就是，依然在这府中。

　　二人打定主意，要将这东西找出来。

　　书沃文活动了一下脖子，开口道：“折腾了一天了，我累了，不如先好好休息，睡饱了我们再去找那个陶钵。”

　　临走前，他顿了一下，看了眼钟小桃，略带别扭地说了一句：“那个……穆兆，你这人虽然法术不行，但轻功不亚于我，头脑也可以。所以……”

　　“所以什么文兄？”

　　“所以，你还算配的上跟我交朋友。”

　　书沃文说完，转身走进夜色里。

　　钟小桃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轻笑了一声。

　　他带着张无来到白天他睡过的那间屋子，将张无安置在角屋，而后将斩月抱在胸前，闭眼睡去。

　　……

　　很奇怪，这一觉他竟睡得格外香甜，还做了个梦。梦里是一望无际的桃林。满眼的桃花，风拂过树梢，桃花瓣簌簌的飘落。将花树下的土地铺成一片温柔的粉色。

　　一个身影静静地立在桃树下，那不是个通常意义上的人，而是虚影，紫色的，是个灵体。他背对着钟小桃，腰间别着一把短剑。细细瞧着，那短剑的轮廓到像是斩月。

　　钟小桃想上前看个究竟，他前行了一段距离，发现那个身影虽未动，却始终和他保持一样的距离。

　　背着斩月？是他自己么？可为什么是灵体……

　　不对，不是，这个虚影，单从轮廓上看，比自己要高大。

　　有那么一丝丝的熟悉……

　　这时，灵体动了。他迈开了脚步，顺着一条小路，一步步，轻飘飘地朝着不知名的地方走去。风浮起片片花瓣，打着旋穿过他，纷飞地撒向四方。

　　钟小桃着了魔搬跟上去……身后的桃树，沾染上他的气息，枝上的花苞瞬间绽放，桃香满山。

　　不知多久，眼前出现一个小院，院子的栅栏是一根根断面平整的竹子排列围成的。整齐、清新中透漏出主人的一丝不苟。

　　走在前面的灵体打开小院的竹门，微微侧身。

　　钟小桃突然萌生了一种他是在等自己进去的想法。可这想法又有那么点荒唐，刚刚跟着人家走，纯粹是因为好奇心驱使，如今到了人家自己的院子，难道还要再跟着进去吗。

　　钟小桃犹豫的时候，那影子又侧回身朝院内走去。鬼使神差的，钟小桃抬脚跟了进去。

　　院子里的摆设很简单，一架竹秋千，正轻轻荡着，一张竹桌、两张竹椅、一只竹推车、还有一只竹……狗？

　　钟小桃被这只竹狗吸引了注意力，它全身都由竹料制成，口耳鼻眼具全，正在做跑动之姿，堪称栩栩如生、有如活物。他伸手摸了摸狗头，掌心一片冰凉，这触感竟格外真实。

　　院子的主人可见是个爱竹之人，想到这，他不禁对这主人产生了一点好感。

　　灵体一步步走到院内的小屋门前，正当钟小桃以为他要打开房门时，他却转过身来，面对钟小桃。

　　钟小桃仔细打量他，他的面上虽有五官的轮廓，但是那轮廓线过于简洁，实在不能拼凑成具体的样子，只是越发的让他觉得熟悉了。他试着将自己平生所遇之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却没找出答案，或许是某个仅一面之缘的人也未可知。

　　跟这灵体正面相对，钟小桃一时间不免有点心虚，跟踪被发现，现在找地缝钻还来得及不。可转头他又想，不过是梦境，何须认真。

　　是的，虽然这个梦境很真实，但钟小桃清楚的认识到这里并非现实。

　　他低头思索着，下一刻他的手竟被这灵体的右手托起，那是一种实质的触感。

　　钟小桃顺着他，将手放在房门把手处……这是要，要他开门？没等他想完，那灵体已经携着他的手轻轻一推。

　　钟小桃将这间屋子大致扫了一眼，入眼的大部分摆设仍是竹制。

　　那灵体将他带到屋内摆放的一套桌椅前，轻轻地按着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肩膀上仍是真实的感觉，端坐在椅子上，余光瞥见灵体的衣衫垂在身侧，他试探着伸手去触碰那衣角，却直直地穿了过去……

　　“你，你能听到我说话吗？”钟小桃轻声问。

　　灵体没有反应，转身离开了，留下钟小桃一人独自云里雾里，想东想西。

　　好在不多时，那灵体又回来了，手中提了一个食盒。他把食盒打开，将里面的食物一一取出。

　　食盒里共有两道小菜，八宝野鸭，凤尾鱼翅，还有一道甜食，鲜桃蜜饯。好家伙，都是爱他吃的菜。

　　那灵体拉过钟小桃的手，抚开他青葱搬的五指，将一双孤零零的竹筷放在上面，接着便再没动作了，只正面对钟小桃。

　　“你，是让我吃吗？”钟小桃弱弱地问了一句，灵体没反应。

　　“你，自己不吃吗？”还是没反应。

　　“你，好吧，那，那我吃了。”钟小桃看着灵体，然后慢慢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鸭肉放入口中，咦，味道真是不错，比以前吃过的都香。他不禁又朝着那凤尾鱼翅伸出手去.....

　　突然间，自己的被轻柔地抚摸了一下，像是摸猫一样，他的心细微的颤动了一下，低着头偷偷抬眼看去……

　　“咚咚咚——”

　　钟小桃犹自做着美梦，被一阵急促的声音打断，不满地念叨着。“别吵，吃饭呢……”

　　他将被子朝上扯了扯，盖住头，翻了个身，继续睡。

　　“咚咚咚——”

　　敲门声不厌其烦地蹦窜着。

　　钟小桃踢了踢被子，扯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坐起身来，打算下床去开门。脚还没沾地，一阵怪异敢突生而起。那感觉出自自己的腹部，里面是实实在在的饱腹感。

　　！！！

　　这梦不是捡着了吗，还有这种效果？奇了！

　　钟小桃正兀自惊奇，敲门声又响起，他只好起身去开门。

　　一开门，书沃文抱着胸歪着头正一脸玩味地看着自己，“穆兆，你再不开门，我都准备轮斧头了。”

　　“怎么，文兄。”钟小桃整个人还有点困，他揉揉眼睛，抬头寻了一圈没影的太阳，无奈说道：“卯时，才睡了一个多时辰。”

　　“不早了，还有活干呢。”书沃文本想翻个白眼，又想到自己做日晚说的那句话，生生忍住了。

　　钟小桃自认不是个贪睡的人，可那八宝野鸭，凤尾鱼翅，还有鲜桃蜜饯实在美味。

　　这个没做完的梦里还有一个奇怪的‘人’。

　　可梦再好，也不能忘了正事，他拍拍额头，让自己快速清醒过来。

　　二人这么一折腾，张无也醒了，昨晚他就睡在角屋。如今状态眼见着没有夜里好了，面色苍白，嘴唇发青，还怕冷似的将双手交互着塞在对称的袖子里。

　　书沃文看了眼钟小桃道：“我们得先找点吃的，我这没干粮了。”

　　钟小桃从虚鼎中拿出四个包子分给二人，“吃这个吧。”

　　二人也没跟他客气，道了声谢，接过来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吃了起来。

　　书沃文咬了一口包子，见钟小桃没再拿出来更多的食物，便问道：“怎么不吃？”

　　“我吃过.....那个，我不饿。”钟小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神情略微古怪。

　　书沃文见他如此，狐疑的问道：“你不会是没有了吧？”

　　“……那倒不是。”

　　“仙师，要不，我这个给你吧，我吃一个就够了。”一旁的张无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手里的包子要递不递的，脸上带了点心疼。

　　“张无兄，我是说真的，你赶快吃把。”

　　书沃文一边探究的眼神打量着他，一边掏出了一个东西。待钟小桃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时，不由得黑了脸。

　　只见书沃文拇指与食指合并，指间捏着一根闪闪发光的银针，他用那银针毫不避讳地朝手中的包子戳了几下，然后静静的等了一会。见银针仍旧锃光瓦亮，才又安心地啃起来。

　　钟小桃……说好的可以做朋友呢！朋友间的信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