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昭容女皇》六月归鹿

4、入楚

　　自两百年前，各藩王瓜分帝国，到如今，天下局势分分合合，三年一小仗十年一大战。宛国离得远姑且不受战火纷扰，可中原诸国的关系可复杂得很。

　　楚国以辽阔的疆域和强悍的兵力称霸于诸国，另外的几强便有北边戎国，西南赵国，以及远东的齐国。除却天生野性难驯的北戎，其余诸国历代都会把自己身份贵重的王嗣继承人送来楚国丹阳城为质。

　　戎国有铁骑强兵，赵国有学宫人才，齐国有物资天险，而今日进城为质的宛国，则重商有钱。

　　但各国割据，向来是以谁家的兵力强拳头硬谁家做老大。宛国历代国君没有不知道自己国家兵力不足这种致命问题的，但无奈于宛国国土瘦小也不如中原各国历代悠久，第一是生不出那么多人，第二是养不了那么多人，于是只好利用本身优越的地理环境，东西开放通商，以此为根据来发展。

　　但小国的生存之道，难免被中原的各路豪强所摒弃，尤其在那个“商”字。中原列国皆轻商，认为其不是生产，专营投机倒把之窍，实为国之蛀虫，因此商人地位极低。
　　宛国以商作为一国之根本，不以因为耻反以为荣，简直是遭到了中原各国有志之士的一齐鄙夷。哼！难怪这些年一直兵力不盛实力微弱，只能依附强楚苟延残喘之。

　　而众马车的后边部分的贺兰昭，也身着楚风男装端坐在马车里，在仔细回忆着楚国的势力发布。

　　楚国疆域辽阔，想像宛国一般只苏氏一家外姓权贵独大是不可能的。除了楚国内的各世家权贵，王室这边的关系也复杂的很。如今楚王年纪不到五十正当壮年，楚王后所生的嫡子却迟迟不曾被立为王储，这全都是因为楚王年轻时候在外面遇上了一位美丽绝伦的平民女玉氏，这么多年，虞氏在后宫深获君王恩宠，孕有一子一女，地位甚至有隐隐压过楚王后的意思。

　　而除了这两方在明面上为了王位争得你死我活之外，重活了一世的贺兰昭自然知道，在这楚宫之中最需要忌惮的则是楚国的大皇子姬煊。

　　这位才是这楚国之中真正的大佬，年纪轻轻心思便如海底般深沉。他乃是楚王的第一任妻子所出，只母亲命薄，生下他不到两个时辰就离世了。姬煊年少时暗中集结生母那方的势力，静静蛰伏。后来靠与远东齐国一战，彻底掌握了楚国兵力，将自己父亲的继王后以及宠妃两方的人马杀得几乎片甲不留。也是靠着这样狠绝的手段，只花了短短一年的时间，便将自己新得到的政权稳固了下来，随即开始了他之后数十年的南北征程。

　　贺兰昭前一世同这位楚国未来的君王没有太多的交情，但年少时也曾因为哥哥的缘故见过一两面。后来贺兰昭自己做了宛国女王，因为国事来到边境，与那心思莫测的楚国新王在辽源城会见。原本白日里已经谈好了的约定，可到了第二日那姬煊却不见了人影，一直到自己国破，两人之前达成的合约也未能履行。贺兰昭路上每每思及此，都忍不住要朝那人模狗样不守盟约的混账啐上一口。

　　“公……公子，前面马上就到咱们车队入城了，胡首领让我过来提醒你，需得打起精神才好啊！”阿弥这次也随着贺兰昭来到了楚国，看着如今男装英挺，贵气逼人的公主，这短时间内到底还是有些不能适应下来。

　　“嗯，我知道了。阿弥。你再帮我瞧瞧，这身打扮可妥当？”说罢贺兰昭张开双臂旋转了一圈。

　　宛国罗达向来不缺各类行商，里边各种新奇巧妙的商品数不胜数。尤其是由波斯国传过来的各种瓶罐，让一个面黄长痘的无盐女摇身一变成为肤白秀美女子都不算什么难事。

　　而贺兰昭这次随身行李中的各类瓶罐药剂，都是由苏瑾安为其量身定制的。比如那涂上之后能防水不脱落的黑碳蜜粉，特殊胶质制成的贴皮假喉结，以及随时可贴上取下的大小红痘十枚……

　　这一路上贺兰珍光鼓捣着这些瓶瓶罐罐，便花费了不少时间。宛国内虽大部分百姓皆是有着中原迁徙而来，那也有不少西域商人过来定居的。贺兰昭祖上便有一位来自楼兰古国的王后，后代王室子弟之中，面容上多多少少会有些异国的特征。

　　比如眉毛眼睫都十分浓黑茂密，眼窝更加深邃，再加上挺拔立体的鼻梁，寻常人一眼见了就极难不注意上。但好在贺兰昭如今年纪尚小，女子独有的柔美还未长成。在如今悉心准备之下，再加上特别缝制的深色广袖宽松衣袍，看上去便活脱脱的是位俊俏小郎君。

　　“公子如今这打扮便是最好过的了，奴婢这样瞧着，倒和大王子有□□成的相像。”

　　哥哥和她本就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妹，长得相像是自然的。贺兰昭点点头，也觉满意：“如此便好。待会儿进城入住驿馆，花销金银吃喝皆可，只是千万别喝醉，让人套了话去。”

　　阿弥点点头，他们从宛国来到丹阳，路上花费了足足有二十日之久。先前一切事物还都是胡统领在招呼安排，可见见不知不觉间拿事做主的人变成了自家公主。如今公主再有事吩咐下来，她也不曾多想，只管听从便是。

　　因为大家都初来乍到，贺兰昭进城的过程还算是顺利。

　　“公子，你看这丹阳城竟也热闹，一点也不输咱们洛达一年一度的大市。”路上一边走着，阿弥走会这样时不时地惊叹上一句。

　　这一路上她其实已经看足了楚国地域之大，他们从宛国王宫到边境只花了不到三天的时日，而剩下的接近二十天竟都是花费在了从楚国边境到往都城的路上。
　　阿弥起初还未曾到丹阳时，心里暗暗□□过：楚国不过就是地大了些人多了些，但论市场繁华大约是及不上自家的。

　　可掀开轿帘看到的一切，却让她着实惊到了。沿街开设的茶铺布庄酒楼数不胜数，且这楚国的商铺户户都修建得十分高大，最高的有四楼之高，这在她们宛国是极难看到的。另外街上也有一些推车叫卖的小贩，那些商品也有许多是阿弥从前未见到过的。

　　“公子，怎么还不曾到楚王宫？从城门进来到现在，这些时间都足够咱们饶着罗达城一圈了。”

　　“你莫急，这里是楚国都丹阳，地方大一些人多一些也是自然的。咱们从前出宫谁敢阻拦，可如今你去看看外边儿，那时不时走过的一辆高台马车，可都是咱们惹不起的。慢些走稳妥些，不是更好吗？”

　　阿弥点点头，随即又不好意思地笑道：“公子，是阿弥见识短浅，让你见笑了。”

　　贺兰昭淡淡地喝了口沿途买的秦国茶叶，浅笑不语。入楚国做质子，每年母国有一次派遣特使探望的机会。上一世她就因为思念兄长，曾经掩盖身份混进特使队里来到过丹阳。那时候的昭公主其实和现在的阿弥也是一样的，皆被楚城的威仪浩瀚的繁盛景象所震撼过。如今她能格外淡定的原因不过是比阿弥多活了几年罢了。

　　越靠近城东的驿馆，道路便越发宽阔，车辆也慢慢少了起来。贺兰昭很快就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随即微微晃了晃头，提起精神，缓步走下马车。

　　这次和她们宛国同一日来的是韩国和宋国的质子们，其中搭配也都如贺兰昭这边，为首的是有王位继承权的嫡子，身边再跟着两三位庶子或是宗室，以免娇贵的嫡子们在异国独身难熬，遇上事儿也比下等奴仆能多有个人商量。这几位质子之中年纪最大的不过三十，而最小的乃是韩国十四公子，才十岁出头，骤然发现四周多了这许多不认识的陌生人，便隐约有要哭泣的迹象。

　　可这里是楚国都城！随时楚地的人就要来面见他们。哪里容得他国小儿随意哭泣扰乱秩序的，他旁边的侍者尽力地哄着，但似乎效果不显。

　　这韩国位处在齐楚两强国之间，也是个没多大地位的小国。贺兰昭所在的地方和韩国的几位质子不远，原本都是偏僻角落里的不起眼，但若那小公子哭泣，到是要平添许多注意波折了。

　　贺兰昭低眉想了想，然后招来个女侍，从怀中掏出了几个花里胡哨的物件，让其转送给了韩国质子中为首的三公子孟亭。

　　等过了一会儿，等贺兰昭再抬头看过去时，那一向无甚表情的韩国三公子一手牵着忙舔舐饴糖的幼弟，朝自己微微点头表示了感谢。

　　“公子，为何将那样珍贵的酥油糖给韩国那些人？咱们和韩国离的远，往日里并无邦交走动。”这时站在贺兰昭身边的是宛国另遣送过来的一位宗室子贺兰昊，另外旁边站着的是他的亲生妹妹贺兰晴。

　　这两兄妹都是老实人，平日在家族里甚少出来见世面，因此手脚略略不太大方。那酥油糖乃是西域乌孙国特产价值不菲，从前在家他和妹妹都没吃到过几次。

　　“你以为咱们宛国在楚国的地位，便比他韩国好了多少吗？这些年韩国嫁到楚王室及贵族的女儿可不少。我不过是弱者抱团取暖，多结一份善缘罢了。”说完贺兰昭又往自己袖里掏了掏，摸索出几颗同样包装材质的糖来，还笑着递给了略有些尴尬不适的兄妹两人。

　　“公子，我们两个不是想吃这个才那样说的……”贺兰昊见状更加羞惭了，忙摆摆手把妹妹也拉住，不许她伸手接过那诱人的糖果。

　　“我知道。可我们如今在这站着，还不知要过多久才能休息，大约午膳是吃不到了。这酥油糖虽然小小一颗，但十分抗造，含在嘴里待会儿也不至于饿得昏了头，人前失仪。”

　　说到这里，贺兰昭自己率先解开了一颗酥油糖的糖衣，将其置于口中。贺兰昊这下一看，也终于放下心，接过两颗糖将其中一颗交给妹妹。

　　果然一直等到日头西落，秦国负责安接待质子的官员才缓缓现身，带着大家去往驿馆安置房间，官位不高对着诸位质子的语气显得有些轻飘飘之感。其中不乏有对于他们这些从各国来的质子来个下马威的意思，哪怕你们从前在自己母国是多么金尊玉贵的人儿，如今既然入了这秦国的地界，却也是要规矩听话的。

　　宋国来的公子霖身子弱，晒了半日脸色苍白得十分吓人，原本他身边的宗室还开口准备质问那秦官几句，但也被悄悄拦了下来。第一晚大家都老老实实地在丹阳驿馆睡下，因为今日陆陆续续地来了各国的不少人马，原本修得阔大的驿馆此时也显得不够住了。但这驿馆他们只需住上一夜，明日觐见过楚王之后，自然会被安排至其他住所。各国人马躺在驿馆里陌生干硬的床上，自有一份独自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