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素架空）对镜》huanyue

4、第 4 章

　　“云眉栈琴行？”青阳在气喘吁吁爬山苦旅的间隙中冷笑，“居然会有人把一间琴行建在山顶，真不愧为商界鼎鼎有名、行事从来不按牌理出牌的素还真——也是，他又不缺钱，自然不会担心山顶的琴行会不会有人光顾！”
　　当然，因为对方一席话就浪费宝贵的星期天大清早跑来的自己，也够白痴的！青阳愤愤不平的想。
　　尽管不太愿意，但他必须承认这个叫素还真的人对自己的影响力太大了，大到让自己放弃了无数更好的发展机会，跑去他公司里面屈就；大到明知道对方一次次试探自己的底线，一向无法容忍任何人闯入自己心底的他，却在不知不觉的默许这种行为。
　　“琴音吗？”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紧握的名片，简单的白底黑字却有些刺眼，逼得他不得不移开目光。
　　抬头看向山顶时，才发现此时薄雾已渐渐散去，金色的阳光照耀在一间外表普通的木质小屋上，似乎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了。

　　木门敞开着，看样子已经开始营业。青阳掀开用不知名的淡色小花串成的门帘，径直走了进去。
　　与其说这里像间琴行，倒不如说这里像间装修典雅的茶室。
　　不算宽敞的空间里，紫檀雕花的琴台放在中间，一个少年正在其上演奏古筝，周围则有三四个人坐在一旁喝茶赏乐。见青阳走进来，其中一个朝他挥了挥手，原来是素还真的心腹秘书屈世途。
　　青阳刚想开口发问，却见对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点了点头，安静的坐下来与众人一道聆听。
　　那是一首他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平静的音符下，却隐藏着无限苦楚，让听者忍不住为之心酸。可当这种重重叠叠的心酸积累起来后，所有的苦楚却变成了一种淡泊和了然。也许苦到极致不觉得苦，并非是全然的麻木，而是对很多事物的认知达到了另外一个境界，苦中作乐才是禅的真谛。
　　青阳觉得心中一颤，他一直认为有担当的人才足够坚强。所以他从来不说苦，强迫自己遗忘心底的伤痛，沉默的继续前行。可是他却忘了，无法放下的人，只会让自己的步伐越来越沉重。若论人生的意境，绝不如此曲中人豁然通达后的坚强更令人感佩。
　　沉思中青阳浑然不觉一曲已终，先前弹筝的少年此时正站在他的面前问好：“啊哈，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青阳一惊，抬头仔细的打量着少年熟悉的眉目。“啊！素……”他终于认出了对方，其实也就是变成了黑发而已，整个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了。
　　少年笑着捂住了他的嘴：“我在这里叫卧云先生初行雁，记住哦！”
　　“卧云先生初行雁？”青阳看向朝阳中生气勃勃的笑容，回想之前让自己感悟良多的琴声，突然觉得仿佛被这笑容感染一般，连自己也感到轻松和畅快。原来没了那头白发和素还真这个名号，这个人可以活得像天空的大雁一般自在快活。
　　“刚才那首曲子是？”他接着问。
　　卧云兴高采烈的回答：“很好听吧，我给它取名《苦海生莲》，送给可怜兼倒霉的素还真。”
　　周围一阵哄笑，青阳也忍不住笑起来。他得承认，苦海生莲这个名字取得太适合了，无论是曲子的意境还是素还真本人的气质，都好像倔强生长于苦海之中的莲，苦味藏于心中，外表依然光鲜美丽。他想起自己私下对素还真做的一些调查，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他，却没想到真正接触后才发现，这个人的多面性和深度绝不是调查报告那几页纸可以承载。
　　这时旁边有个人说：“卧云，不要弹那种苦兮兮的曲子了，来点卧云先生自己的！”
　　卧云听了哈哈大笑，转头对坐在左边的一个绿衣黑发男人说：“琴魔，一起来？”
　　男人点了点头，抱起手边的瑶琴，走到他的身边坐下。
　　这时屈世途凑过来对青阳神秘兮兮的说：“你今天真好运，能够听到这首《相思林》！”
　　相思林？青阳静静聆听着，果然不负相思之名。幽雅清新如初春之花，没有太多的着色，却让人不由自主的忆起那种如带露的花瓣一般稚嫩柔软的初恋之情。青阳看着配合得天衣无缝的两人，淡淡的笑起来。他开始有些明白素还真找他来这里的用意，虽然还是不能看穿对方的目的，但他得承认，心中有些原本以为早就灰飞烟灭的东西正在重新萌芽。
　　青阳的目光再次穿过人群投向遥远的时空，直到卧云站在他面前唤了好几声才如梦初醒一般的回神。
　　“第二次，”故意装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卧云捶胸顿足道，“居然能有人两次在我弹琴的时候走神，我真是好失败啊！”
　　虽然直到对方是装的，但是能看见素还真脸上一副小孩子要不到糖吃的表情可是千古奇观啊，哦，对了，这个时候他是非要叫自己卧云的。青阳表面挂上一副歉意，强忍着心中的笑意暗暗想。
　　“作为补偿，”卧云指了指琴台，“罚你以曲谢罪！”
　　青阳轻轻摇了摇头抱歉的说：“你们今天是以琴会友，我那种上不了台面的琴技怎么能拿出来荼毒大家的耳朵呢。而且……”他顿了顿，回望进卧云的眼底：“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卧云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然后轻松的笑起来，点了点头。

　　琴会一直持续到中午，众人散去后青阳也不着急走，自己悠闲的在云眉栈附近转了转，发现这里的风光还真不错。
　　“为什么把琴行建在这山顶？”听到卧云走到自己身后，他随口问道。
　　“真正爱琴的人，就应该爬这一个小时的山路走到山顶来求一架他心中的琴。”卧云迈上前来与他并肩站在高处，眺望着远方层叠的山峰。
　　青阳一笑：“你真是个严苛的人。”
　　卧云也笑起来：“啊哈，我可是个很随和的人，你不要乱说哦。嗯……严苛的是素还真那个笨蛋。”
　　青阳转过头看着这个变成黑发就如同少年一般活泼起来的人，连熟悉的眉眼都变得那样生动。他忍不住问：“你的白发是天生的还是后天操劳过度？”
　　“噗哈哈哈……”卧云捧腹大笑，“那你的红发是天生的还是后天虚火上升所以染成了红色？”
　　居然顺口就问了那么愚蠢的问题，青阳自己也被逗乐了：“其实我是想说，你白头发的时候和黑头发的时候真是完全不一样了。”
　　卧云笑累了，悠悠闲闲的靠在山石边坐下，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
　　“卧云本来就跟素还真不一样。”他回答道。
　　青阳低头看向他，“为什么是我？”他再次认真的问。
　　“我喜欢以琴会友，而且我的琴告诉我你有颗琴心。”他伸了个懒腰，装出抱怨的样子说，“喂喂，不要把任何事情都想得那么复杂嘛！只是单纯想交个朋友不行吗？而且我很好管闲事啦！”
　　青阳笑起来，他相信这个答案，只不过——这是卧云的答案。
　　“那么素还真的答案呢？”他接着问。
　　“这个你要问他咯，”卧云冲他吐了吐舌头，“不过你都不肯弹琴给他听，他大概不会告诉你。”
　　青阳像是被这份轻松感染了，也挨着卧云坐下，抬头看着蓝天白云。
　　“会的，”他像说给卧云听，也像说给自己听，“我会再弹琴的。”

　　“为什么是他？”
　　这个问题在青阳离去后，屈世途也问过。
　　摘下头上的假发的素还真轻轻的笑了，他的笑容在黄昏逐渐暗淡的光线里模糊不明。
　　“这个问题你应该明白啊，好友。”
　　屈世途话语中满含担忧：“我怕你玩火自焚，这个人，像火一样危险。”
　　素还真拍拍老友的肩膀：“计划中总是需要这么一个人啊！何况这个人……”他停住口，慢慢的笑起来，“你不觉得他和以前的我很像吗！”
　　“所以我担心啊！”屈世途提高了声调。
　　“放心吧！”素还真安慰道，“至少……卧云喜欢他。”
　　大步迈进外面昏黄的世界，素还真离开的脚步从来坚定。当他回归素还真这个身份的时候，他就必须是素还真。
　　“有些事情，总要有个了结！”微不可闻的轻叹，被晚风一吹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