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是件小事》北苏客

7、落空

　　我心里，一直装着陆怀泽，藏着喜欢他的心事。

　　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在怀清那里，也经常听到关于他的事，从小时候讲到了高中，我很喜欢听怀清讲他的糗事，那一刻，我觉得，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你知道陆怀泽有哪个理想大学吗？”
　　我试探着问怀清。

　　“没听他说过，不过一本应该是没问题，如果发挥稳定的话。”

　　陆怀泽，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我一边想着过去的陆怀泽，一边听着关于现在的陆怀泽的事，另一边在卖力的学习。

　　我想让时间快点跑，最好赶快跑到高考后。

　　那一天，我与怀清躲在被窝里彻夜长谈，我终于明白了陆怀泽的很多事，明白了初二暑假后他的忧伤，也明白了他当时为什么没有来拍毕业照。

　　怀清说的时候，都是流着眼泪的。

　　他们很小的时候，爸爸就生病了，本来都要出国工作了，被查出来生病了，生命进入倒计时。也是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知道，迟早有一天，爸爸，会提前离开他们。

　　所以那个提前，就是中考前夕。

　　陆怀泽没有拍毕业照那一次。

　　这么多年，他心里一直装着这件事，内心该是怎样的一份压力与纠结呢。我无法做到感同身受，却又深切的感伤与心疼。

　　怀清说，小时候，他们的爸爸就教导他，作为一家之主，作为陆家唯一的男孩子，就应该背负起这个家，保护姐姐，保护妈妈，努力成熟，少犯错。

　　怀清还说，爸爸希望他们考一中，可是他还是报了二中，可能因为，去二中可以免费。

　　我听了这些话的时候，脑袋嗡嗡的响，我抱了抱怀清，不免有些心疼：“怀清。”

　　我唤她，可是，我却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我想起了趴在座位上偷偷啜泣的陆怀泽，心里疼意更深了。

　　她说：“没事，已经过去好久了，时间会冲淡很多，也可能我比我弟的心狠吧。”

　　我找不到可以安慰她的话，心里突然出现了陆怀泽的身影，他那样悲伤，无助，让人心疼。

　　陆怀泽比同龄人更加成熟，懂事。

　　怪不得。

　　背负了很多这个年纪不该背负的东西，陆怀泽，这么多年，你心里一定很苦吧？

　　而，也在那一天，我同怀清说：

　　“我其实一直以来，都挺欣赏陆怀泽的。”
　　“我也觉得他对你也有不同。若是你觉得我弟还不错，不嫌弃我弟的话，不如就当我弟妹吧。”

　　怀清说完笑着看着我，十分真诚。

　　“喂，陆怀清，你都不问问陆怀泽的想法啊。”
　　“问他干什么，他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你那么贬低你亲弟啊，陆怀泽长的还挺好看啊。”
　　“田棠同学，打住，好看有什么用啊，我家条件这样，他能讨到媳妇我都觉得是他的本事。”

　　田棠同学，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的称呼了，恍惚间好似陆怀泽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我愣了愣神。

　　“喂，棠棠，发什么呆啊。”
　　“没什么啦。”

　　“你欣赏我弟一定要坚持啊，我帮你，不过不用我帮，你那么好，他是傻吗？”
　　其实她不说，我想，我也会坚持。

　　“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好啊。”
　　“嗯，对啊，来我们家，属实委屈你了，不过我会对你好的。”

　　怀清的玩笑都真诚的让我觉得很感动，也因为她，我会幻想着与陆怀泽在一起的场景。

　　我想过，与陆怀泽要有一个好的结果，因为我现在眼里心里也只有一个陆怀泽而已。我也从未想过，与陆怀泽会没有结果。

　　暗恋，是我为我和陆怀泽之间重新的定义。我暗恋他。

　　我让怀清一定不要在家说我欣赏他，因为我想高考后亲自告诉他。

　　我努力学习，保持着自己的成绩。

　　终于要到高二暑假了，暑假一过，我们就开始冲刺高三了。

　　还有一年，陆怀泽，光想着我就觉得很激动。

　　……

　　2012年，暑假。

　　文文来我家找我玩。

　　我们聊了很多，学习，生活，新朋友……

　　最后要分别的时候，她突然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心生了好奇。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事告诉我。”

　　接下来她说的话，便让我痛恨自己的那点好奇心，也生生的将我从对陆怀泽的幻想中，拉回了现实。

　　她好似在心里挣扎了千遍万遍，终于对我说：

　　“棠棠，有一件事，我挺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你呢。”

　　“什么事啊。”
　　”就是，最近有个人，在追我。”

　　“是嘛，林文文同学，看来你桃花正旺啊。”
　　“哎呀，你别逗我了，我不会早恋。”

　　“如果你对他也有感觉，那就让他等你，毕业后再说呗。”
　　“重要的就是，我根本没感觉，你又不是不知道，上学以来，我就没对谁有过感觉，你说，我这人是不是挺怪的。”

　　“确实挺怪的，其实偷偷告诉你，我已经有喜欢的男生了。”
　　“啊，真的假的，你先不要打趣我了，告诉我是谁啊。”

　　“可是你先跟我说你的追求者的，你先说。”我笑着逗她。
　　“你又打趣我，不过我真的没感觉啊。”

　　我被她逗得大笑，文文没有喜欢的人，我是知道的。所以，我也从未跟她说过，我喜欢陆怀泽。

　　“林文文，现在虽然不能谈恋爱，但是毕业之后可以啊，不用着急，让他等等，等到毕业了不就可以试试了吗，不过我还挺想知道是谁的，虽然我也不认识。”

　　“你认识。”
　　她突然认真起来。

　　白杨镇中学去市二中的不在少数，光我认识的确实也不少，让我猜，我是猜不出来的。

　　“谁啊谁啊，哪个人那么有眼光？”我凑到她面前好奇问。

　　“你应该还记得陆怀泽吧？初中那个。”

　　陆怀泽，听了这个名字，我心里瞬间漆黑一片，紧接着就是不尽的颤抖，像是狂风暴雨一瞬间席卷我的内心。

　　陆怀泽，我何止是记得他呢。
　　有关于他的事情，我好似从不错过。
　　他就像烙在我心里的影子一样。

　　可是，当文文说出这个名字，不用她说接下来的故事，我好像便已经知道了结局，突然间，不敢再往下听了。

　　我都能想到我当时的脸色有多么差，嗓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样，怎么也发不出声。

　　也许，也许不是那个陆怀泽呢。

　　良久。

　　“你说……是……是谁？”

　　我不敢相信的再次确认那个名字，那一刻我希望时间倒回去，希望从她口中，说出一个不一样的名字，至少不是我心里那个如烙印一般的名字。

　　“就那个陆怀泽，初中的同学。”她有些羞涩地说。
　　“你肯定记得他，我记得以前好像总传他喜欢你。那天，我突然收到他写给我的一封信，说他喜欢我之类的话，我就觉得挺莫名其妙的。”

　　如果说，当我知道他志愿填了市二中时，是陷入寒冰三尺，那么，此刻，这件事，便是让我跌落了万丈深渊。

　　原来，这五年，我都在上演着极尽可悲的一厢情愿，博弈着毫无价值的孤注一掷。

　　大概最悲凉的暗恋也莫过如此吧。
　　陆怀泽，我这五年，是不是都挺可笑的。

　　我再也听不到，文文说着关于他怎么递的信，信的内容是什么的话，思绪乱成荆棘，心里翻江倒海。
　　我形容不出来。

　　模模糊糊只听到她说，陆怀泽初三时就喜欢她了，有一次上课，无意间看到她皱着眉头想问题时，便心动了，就这样默默的喜欢了很多年。

　　此刻我的心有多痛，大概只有我自己知道。

　　回想过去，我终于明白，原来，与我成为朋友，就是为了更深的了解文文吗？原来，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现实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陆怀泽，我不相信。你看，我总是这样，自以为是。

　　可是就在那一刻，我已经知道，我和他彻底没有可能了。

　　那天，文文离开后，我的心情一直像在深渊里挣扎着，怎么也出不来。

　　我当然没有告诉她我喜欢谁，我也不记得自己怎么搪塞过去的。

　　我当时握着手机，一直抖，看着陆怀泽的头像，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抽风一般给他发了个信息。

　　我：「陆怀泽，你藏的够深的啊，你这么多年，原来一直偷偷喜欢我最好的朋友啊。」

　　发出去之后我就后悔了，他喜欢文文一定是他藏着的最私密的事，可如今我却知道了，原因可想而知。这样发给他，便是一件很茶的事。

　　可是当时的Q.Q，没有撤回键。

　　我脑海中疯狂的在想，希望陆怀泽的手机坏了，他没有看到这个信息，因为，我怕，他给我的答案，我承受不住。也怕因为这样，让文文难以自处。

　　可是，仅有几秒，陆怀泽便回过来一个表情。
　　是一个微笑的表情，再没有编辑过一个文字。

　　可是，那个表情里，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真的喜欢文文，我最好的朋友。

　　「她告诉你的？」隔了很久，他又问。

　　我突然觉得自己挺无语的，连忙解释：
　　「不是，她没有说，我听别人说的。」

　　可是，我想不出，不是她说的，还能有什么理由来圆了这个谎。所以，我干脆逃避了。

　　「希望你，心想事成，早日实现自己的心愿。」

　　喜欢一个人，而无所得，那样的感受我太清楚了，所以，在那个当下，我居然大方到，希望他和文文在一起，因为，我不想让他经历那么大的伤。
　　可是，说完我依旧后悔了，他与文文在一起，我又如何去面对文文，去面对他呢？

　　那段时间，我无法正视我暗恋陆怀泽这件事，我也无法正视与文文之间的友谊，甚至无法正视与怀清的朝夕相处。

　　我时常在心里狠狠的嘲笑自己，田棠啊田棠，这几年，你都在做些什么事呢。你一个人，唱着独角戏，上演着那么多不属于你的浪漫情节。

　　田棠，你真可笑。

　　心，早已破碎成一片一片形状不一的瓦片，每一个碎片，都装着有关于他的记忆。我心都支离破碎了，还装着有关于他的点点滴滴，我是不是挺自轻自贱的？

　　那段时间，我时常笑着笑着，鼻子就开始酸了，眼泪止不住的流。

　　有时候想想，我不仅自轻自贱，还挺没出息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知道他喜欢文文了，还是不知不觉会想起他，是不是我骄傲的自尊心作祟呢，没有得到相同的回馈，所以觉得不甘心吗？应了那句歌词：“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我不懂，可是，我已经在尝试不喜欢他了。
　　尝试的过程，就像是不停的撕着伤口上的血痂。

　　好在，想保留那点骄傲的自尊心，所以我用实际行动开始尝试放下他。在怀清面前，开始逐渐的否定对他的喜欢。

　　以至于她有嘲笑我说：你这个见异思迁的家伙。

　　我也只是苦笑。

　　其实，从我知道他喜欢文文开始，我就开始害怕，害怕他知道我喜欢他的这件事情了。

　　因为那样，我便觉得我骄傲的自尊没有了，我虽然输了，可我不愿意输的那么狼狈。

　　至少，我的狼狈不愿意被任何人看到。

　　后来，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心理挣扎，我开始说服自己忘记这件事，试着不要再喜欢他。

　　高三一年，没有听到关于他的消息，我也没有再频繁的想他。以至于，我觉得，说服自己不喜欢他，还是挺容易的。

　　很多时候，我在想，如果陆怀泽能够收获属于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我该为他高兴才对，而不是嫉妒成性，从中破坏，至少，我不愿意成为电视剧里的恶毒女配。

　　可是，我终究还是要承认，在那些思绪过不去的日子里，对他，还是有一些暗戳戳的埋怨，尽管，我明明知道，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我开始在想，陆怀泽的那句「去追求属于自己的人生。」是不是就是说给我听的？他去市二中，是不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文文？他与我成为朋友，走得那样近，是不是也是因为，我是林文文的好朋友？

　　可是，一切，不再重要了。

　　而我能做的，就是不停的自我疗伤，自我抚平那支离破碎的伤口。

　　祈求着很久之后，我真的能抚平了一些，真的能够不喜欢他。

　　陆怀泽，我是这样想的。

　　整个高三，便成了我高中生涯最灰暗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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