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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隐风台(十五) ...
石墙把他们五个人隔开,困在狭小的空间里,前进不得,后退不能,甚至连简单的转身都做不到。
季书淮用手中的剑劈向石墙,石墙纹丝不动,甚至连裂纹都没有。修为差距太大了,他的力量对郁明修来说简直就如同蜉蝣撼树。
“我靠!今天不会死在这里吧。”
右手边的石墙,传来的君临声音:“不会。”
君临的声音就像定心丸一样,让人安心。
季书淮笑嘻嘻道:“你都发话了,那我就放心了。”
左手边的石墙传来风落镰刃刮石墙的声音,刺耳急促,说不定已经摩擦出火星了。
虽然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昔日仇人就在眼前,她做不到无动于衷,风落忍不住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俩还在那里说风凉话,难道不是应该想想办法怎么出去吗。”
季书淮开玩笑道:“若不是我们几个没困在一起,我还能跟你玩翻花绳呢。”
风落无语:“你真是分不清轻重……”
“你要相信君临,他肯定能带我们杀出去的。”
风落:“……”
虽然隔了厚厚的墙,君临依然能脑补出季书淮现在的样子,有点古灵精怪,有点傲娇。
想到季书淮,君临就忍不住笑,一笑道心就不稳了,灵力在丹田乱窜。
季书淮抬头,现在出不去,也躲不掉,只能眼睁睁看着噬魂笔下的字飘到他们头顶。
做了那么多次戏,现在遭到报应了,真的要互相残杀一次。
黑色的字落下来的那一刻,他们五个人站的区域,碧绿色的藤蔓从石墙上生长,长势迅猛,直通苍穹!
他们被藤蔓托举起来,站在比郁明修还要高的地方,居高临下看着郁明修。
噬魂笔的字触碰到藤蔓,瞬间消散!
君临说过噬魂笔控魂不能控制死物。
噬魂笔的攻击被挡下,郁明修毫不意外,他都修炼到这种程度了,自然不会不明白世间万物都有其弱点的道理。
他觉得有趣,一向避世的丹青谷竟然出来蹚浑水了。
“藤妖千棠,你竟然没死。”
“运用土元素的术法?你怎么敢的呀,”身后传来花千棠的声音,“有土的地方,就是我们花草一族的战场。”
“包罗——万象!”
【[包罗万象]花草一族特有的防御术法,藤蔓所化,挡不了任何攻击,一般用来辅助。】
季书淮哇了一声:“原来你不仅没脑子,还没有灵魂,那你天克噬魂笔啊,早知道让你去跟郁明修打了,大帅比。”
花千棠:“我只赞同后三个字!怎么样,小果子,你相公是不是很帅呀!”
凌羽点头:“帅。我的,小草,最帅。”
整个藤墙跟着剧烈抖动。
季书淮没站稳,身体晃了一下:“干嘛呀,人家打架你发情,这合适吗!”
风落道:“你们现在做的事,说的话就合适了?”
季书淮笑:“开个小差啦,缓解缓解紧张的气氛啦。”
藤蔓编织出一个平台,供他们站在苍穹之下。五人并肩而立,花千棠背上的风闲庭猛然惊醒,眼睛里的黑色散开,覆盖整个眼球,脸庞逐渐爬满黑色的暗纹。
胳膊青筋暴起,颤抖的异常厉害,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小声喃喃:“阿落,兄长,对不起你……”
风闲庭竟自毁元神,把自己泯灭了!
自毁元神只有在最绝望最无助,在世间没有任何留恋的情况下,才会做的事。躯体不留,魂魄散尽,不入轮回,再无来世。
从此世间再没有风闲庭这个人,只有三两风拂过人间。
风落眼睁睁看着风闲庭消散在花千棠背上,不可逆转,已成定局。
“兄长!不要!”
她不甘心眼睁睁看着兄长去世,她想做点什么,她灵力聚拢兄长的魂体,没有用,兄长消散的更加快了。
风落求凌羽,从不曾低头的她,罕见说起了低头的话:“救救我兄长,你一定有办法的吧,凌羽,坤泽是神器,它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它一定能救我兄长……求求你……”
凌羽摇头:“我也,也没办法。他的灵魂,魂散了。坤泽也,也留不住,他。”
起死回生,“生”的前提是想留在世上。
风闲庭用了这样决绝的方式赴死,根本就是连“生”的念想都没有了。
他自我厌恶,觉得没脸留在世上。
“对,对不起。”
“兄长!”风落失声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郁明修,你把我兄长害惨了!你不得好死!
整个天地间响彻风落的哭喊,那么的悲伤,似乎连山都跟着悲恸。季书淮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只是下意识看向君临,问还有救吗?
君临摇头。
心如死灰,魂飞魄散,风闲庭对自己失望,不肯活下去,就算神仙下凡也救不回来。
凌羽最看不得这种画面,躲在花千棠怀里哭,“坤泽……坤泽也救,救不了……花花,我,我是不是,很没用?”
以前救不了爱戴他,供奉他的子民,现在就算拥有神器坤泽也没有把风闲庭救回来。
花千棠拍拍凌羽的后背:“我的小果子最厉害了。是他自己想死的,与你没有关系,你不要总是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乖啊乖啊,不哭不哭……我的小果子最厉害了。”
凌羽抓紧了花千棠的衣襟,手指因用力微微泛白,他感受到了,山河同哭……山河也在悲伤,只有非常好非常好的人才会被万物生灵认可……
能山河发出哭泣的动静,风闲庭生前应当是非常好的人。
风闲庭躯体已经散尽,透明的脸带着模糊的笑容:“别哭,是我罪该万死……”
死字音散,风闲庭也没了。
一个如此骄傲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生前定经历了非常难过的事。风落什么都没抓到,她连抱一下兄长的时间都没有,她跪在藤上仰面痛哭,歇斯底里:“兄长!我一定会为你报仇!郁明修!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季书淮拉住风落的手腕:“别冲动,你打不过他。”
“打不过也要打!”风落红着眼,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
凌羽道:“我们,们都在,在你身边。”
短短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
面对大风大浪,他们仍旧坚定的站在自己身边,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但风落不想他们掺和自己的家仇,不想他们牵连进来,刚想开口,却听见季书淮说:“我们可不是帮你报仇的,我们是为了郁明修手中的噬魂笔。我们目的不同,但敌人相同,不如你听听我的计划。”
郁明修伸手,安静感受风缠绕在指尖,嘴角挂着冷漠的笑,自我泯灭,有意思。
“啧,真是太可惜了,不能看见你们兄妹相残了。”
郁承景姗姗来迟,看见郁明修在这里时,还有点惊讶:“爹,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石室里控制机关吗。”
当然比郁承景快,他直接用法阵穿梭过来的,而郁承景个蠢货是跑下山来的。
郁明修道:“我不在这里,难道看着你去送死吗?”
郁承景看着参天藤墙:“他们死了?这是立的碑,还是坟头长的草?”
郁明修:“蠢货!这是给你立的碑!”
郁承景:“……”
“好好看着,你要学的还有很多,不要整天只会情情爱爱!”郁明修道,“霖儿,爹这就为你报仇。”
鸣笛声传来,一根极为细长的针带着银白的光迎面飞来。
郁明修抬手,掌心凝结石盾,挡下细针的攻击。砰一声巨响,石盾破碎,化为细粉。
一根简单的细针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威力,那是法力凝结而成的细丝。
[牵情丝]!
纤长锋利,光滑如丝,想必已经练到最后一阶了。
“爹!我这就上去为我大哥报仇!”郁承景拿着剑,飞上去迎战。结果双脚被绿色的藤蔓捆住。
上面传来花千棠的声音:“往哪儿跑啊,你的对手是我们。”
花千棠道:“我们钳制郁承景,郁明修交给你俩?”
季书淮道:“我有点后悔了,我觉得我们应该跟郁承景打。”
花千棠道:“滚吧,少嘴贫。”
“君临,我先下去会会郁明修,不用担心我。”季书淮纵身一跃,从藤台上跳下去。
君临站在边沿安静看着,手指搭在剑柄上,是随时迎战的姿态。
郁明修特别想骂郁承景,做事急躁,鲁莽,他还没有下令,郁承景就跑出去应战,这样的性格,现在不死,以后也得死。
“蠢货!我告诉你多少次了,做事不要鲁莽,要听从命令!”
郁承景委屈道:“爹,现在不是骂我的时候。”
郁明修挥手,斩断郁承景脚腕上的藤蔓,然后一只手拿着噬魂笔在空中画了个黑色的法阵。
法阵旋转变大,直径足有一个成人的身高那么长。法阵停止旋转,形成后,死去的郁承霖从里面钻出来。
凌羽惊讶:“郁明修这么,这么疯狂?竟然,竟然把自,自己的儿子,给,给炼成,傀儡了。”
“他那样歹毒的人,做出这样的事,不足让人为奇,”风落道,“傀儡比正常人厉害,我们要小心应战。”
手持惊羽,旋身迎了上去。
战场被分割,风落对郁承霖,凌羽和花千棠又是熟悉的二打一,季书淮则打得最强的那个。
君临站在最高点观战。
季书淮用的是风自为教他的剑法,出招果决,招招致命。他觉得这套剑法厉害,风自为教他的术法没有不厉害的。
他身后浮起青竹色的虚影,随着剑转,一招一式都像极了他。那个身影浮现在郁明修的脑海,熟悉,厌恶,憎恨……情绪涌上心头。
郁明修道:“这套剑法谁教给你的!?”
他看见了已故的仇人的影子!
千年前,风自为为了当天下第一,利用他对他的信任,屠了郁家满门!他现在做的这一切,只不过是在报当年的仇!
风自为鸠占鹊巢千年,已经够久了。
应该还回来了!
季书淮报出师父的名字:“风自为。”
郁明修面目狰狞:“不可能!他死了!他活着?你叫他出来见我!”
“你们当年的仇恨为什么要留到现在?这一代已经是新的人了,他们都是无辜的!你杀了那么多无辜人!”
“无辜?难道被灭满门的郁氏就不无辜了吗!?那些惨死的一家老小就不无辜了吗!?”
听郁明修这么一说,季书淮竟找不到话来反驳。郁明修阴狠道:“他们霸占镜明台多年,他们一点都不无辜!风自为杀我全族的时候,就应该料到我会有报仇的那一天!我受的一切他们要百倍奉还!”
趁郁明修发疯,季书淮提剑迎了上去!
郁明修道:“没想到吞天竟然认你这个普通人为主。”
他站在原地不动,只手挡住季书淮的攻击。
“还是太弱了,没资格跟我打,叫你师傅出来跟我打。还是说,他风自为已经胆小到如此地步,不敢堂堂正正做人,只敢躲在小辈身后苟且偷生!”
“放屁,这才刚开始,你怎么就确定死的是我而不是你呢?”季书淮道,“你也不配见我师傅。”
“可笑,既然这样,我就先杀了你再说,”郁明修冷笑一声,根本不把季书淮放在眼里。
季书淮道:“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可笑。”
一绿一黑的身影在空中交战,剧烈碰撞,掀起一阵又一阵灵力的浪潮,震得整个城都跟着剧烈抖动。
季书淮是风自为教出来的徒弟,每一招每一式都充满风自为的影子。而这每一招每一式仿佛在表达隐晦又克制的情感,那是只有郁明修能看得懂的语言。
[明修,好久不见。]
[你没想到吧,我们再次相见竟要以这种方式。]
[郁明修!世人误我也就算了,没想到你也误我。]
[当年你练功,被人陷害走火入魔,陷入魔障中,没了心智。]
[你把自己的家人当成仇人全杀了。你心高气傲,我怕你清醒后,受不了这刺激,用法术篡改了你的记忆,告诉你是我杀的你的家人。]
[我替你背负了骂名。]
[你有什么资格恨我?]
[为了保护你,我用缚仙索把你锁在镜明台的石室里。我守着你,等你恢复神志的那一天。]
[你是天下第一,你不见了,自然会引起众人的注意。]
[偏偏,镜明台只剩我一人。]
[他们说我为了得到天下第一的名号,利用你对我的感情,把你杀了。]
[我生气,我用剑指着你,我问你,你信吗?]
[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要报仇。]
[原来你也会信。]
[你咬着我的脖颈,要杀了我。]
[我捧着你的脸,抵着你的额头,问你,你舍得吗?]
[你没回答我。]
[你更不曾想起你说过,不舍得我疼。]
[好吧好吧。]
[数月后,你清醒,让我杀了你。]
[我拿着剑,我的剑是用来保护家人和所爱之人。没想到有一天,我的剑第一个杀的竟是你。]
[我要为你复仇,顺着蛛丝马迹,我查到你走火入魔的真相,是天下那几个排名靠前的人做的。]
[你年纪小,他们不甘屈居你身后,被你碾压。于是,用这种阴招将你从天下第一的位置拉了下来。]
[天下第一,有什么好当的。]
[我杀了他们。]
[我成了天下第一。]
[可我发现,他们记住的是天下第一,而不是风自为。]
[这世上再没人笑吟吟唤我一声阿为。]
[原来我想要的不是天下第一。]
[我想当天下第一,是因为你是天下第一,我只是想和你并肩而已。]
[明修。]
[镜明台的梨花又开了。]
[你却不在我身边了。]
[那日的梨花成雨落下,洇湿我的眉眼。]
不可能!这不可能!风自为是他的仇人!是风自为杀了他全家!是风自为杀了他全家!
这是玄机亲口告诉他的!
是玄机告诉他的……
记忆像种子一样落在脑海里,迅速生根发芽,抽条生叶,郁明修头疼欲裂,他好像,好像全都想起来了。
他们在镜明台的迎风亭,那里栽种着好多梨树,一到季节树上便开满白色的梨花,风一吹,花成雨落,人却雪满头。
风自为非常喜欢躺在梨花树下,捏着梨花瓣把玩。偶尔来了兴趣,还会拿着剑和他比划比划。
风自为脑子里总有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他和郁明修之间的比划也从来没正经过:“明修明修,你说剑能不能用来说话呀?”
郁明修道:“剑又没有嘴,如何说话?你这就是在胡闹。”
风自为道:“谁说不能的,你瞧我的。”
长剑翻转,拂过落花,将清风送入怀。
“这个动作的意思,就是代表,我没有在胡闹。”
说着,剑柄在手中翻转,背在身后,舞出一个漂亮的剑花。
“这个呢,就代表,郁明修,我要跟你决斗。”
郁明修拿起剑,迎接风自为的招式。他稍微用力,用剑轻轻一挑就把风自为的剑挑飞了。
长剑从手中脱离,插到地上,风自为开始耍赖:“不好玩,不玩了,每次你都用这种招数!”
郁明修无奈,“我的剑也会说话。”
“说什么?”
郁明修舞了一段剑,剑从手中脱手,飞向空中,在梨树林中穿梭,扫过梨花,梨树跟着颤抖,抖动的幅度都快赶上心跳了,甜腻的香气从中传来。
那招式很美很柔,不具杀伤力。
风自为觉得郁明修说的是真的,但他不知道这段剑表达的是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郁明修道:“你猜。”
风自为嘁了一声:“打什么哑迷,有本事你猜我这段是什么意思。”
风自为拿起剑,旋身在梨花树下舞了起来,身姿轻盈,衣摆曳动,漂亮极了,剑上带着梨花香,人也带着梨花香。
“如何呀,猜不到吧,你跟我说你刚刚是什么意思,我就跟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阿为……我心悦你。”
原来已故的不是仇人。
而是爱人啊。
郁明修一晃神,锋利的剑刃刺了过来,梨花香消散的无影无踪。杀意涛涛,不见情意半分,面前的脸冷酷无情,与风自为那张时常带笑的脸截然不同。
面前的人不是风自为,而是季书淮。
季书淮最后一招收尾时,用的就是郁明修给风自为看的那个招式。不同的是,郁明修当年是用来调戏风自为的,而季书淮用来杀他的。
“风自为在哪?”郁明修被击退,询问季书淮。
季书淮道:“你不配知道。”
“明兄,姓季的一向诡计多端,不要被他迷了心智。我这就派我的师兄弟下去助你一臂之力。”
这个声音是凌霄那个老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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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