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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你喝过——尿吗 ...

  •   十几双鞋垫,大的是给姚修远的,小的是小武的,厚厚的一打,出了槐花巷姜德柱就丢出了马车:“去烧了!”

      一双鞋垫,他带在身上如珍似宝,她却给不相干的人做了这么多,气死人了!

      到了家门口,刚下马车就有人哭着喊着冲了过来,定睛一看却是刘家嫡女。

      高贵的刘家嫡女头发乱篷篷,拉着姜德柱叫道:“以前多有得罪,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你放过我们刘家!”

      姜德柱扯出了被她拉住的衣袖:“只是革职回原籍而已,又没要了刘大人的命,你哭什么丧?”

      “可是……”

      可是在宫里狗仗人势,作威作福,得罪的人太多了,回去后一个一个地踩过来,想当富家翁恐怕是不成了。

      一无所有的人活着就好,可是家大业大什么都舍不得放弃。

      姜德柱抬腿便走:“旨意是圣上下的,秉笔监大人写的,掌印大人盖了章,我只是个小小的副统领,你拜错了庙门求错了人。”

      刘家嫡女不死心,扑通跪下,低下高傲的头颅:“小女有眼无珠,愿意在姜府为奴为婢,赎犯下的过错。”

      刘耀明被革职,右统领升了官,姜德柱仍然原位不动。

      然而,那个右统领是个草包,跟刘耀明一般是靠裙带关系上位,连每日按时点卯都做不到,诸事由姜德柱说了算。

      这点权力不值得刘家嫡女卑躬屈节地哀求,难道她知道内幕?

      姜德柱危险地眯起眼:“你要赎罪?你犯的是什么罪?熊三是你指使的?你这妒妇,胆敢伤害我的人,有什么脸来求情?”

      “没有,我没有!”刘家嫡女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

      “哦?”姜德柱弯下腰,直视着她的眼,让她无所遁形,“那么说就是刘耀明亲自下令,刘耀明不冤。刘耀明娶了六房姨太,生了十几个儿女,而嫡妻只生了一儿一女。身为唯一的嫡女,对刘耀明孝敬得紧啊,只是不知你娘亲心中做何想。”

      刘家嫡女屈辱地低下头。

      “你要替你阿爹赎罪?怎么赎?”

      这女子不明白其中原委,而姜德柱本人不是京城贵女眼中温泣如玉的如意郎君,她不满意这场婚事情有可原,那些放肆和欺凌似乎也有合理的解释。

      姜德柱不想迁怒于她,但也没有好感。

      和家族一起回到原籍,在那里找个好男人嫁了,这是姜德柱对她最大的善意。

      至于更多的,她就不必指望了。

      时至如今,他连这女子的名字都不记得。

      不过,毕竟是曾经和自己谈婚论嫁过的女子,姜德柱突然间有些好奇她真实的心意。

      他被那些鞋垫气着了,或许也该让某人也气一气,才算得上公平。

      刘家嫡女勉强地绽出笑颜:“任君处置。”

      她的意思是?姜德柱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一时间没法维持高冷。

      堂堂刘家嫡女,前禁军大统领之女,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竟然自荐枕席了!

      冯妈在旁边干咳一声。

      她臻首低垂,粉颈如天鹅般秀丽,不堪一折,跪坐得端庄矜持,麻石路面上跪出了香堂佛前的虔诚恭顺之美。

      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她睫羽轻颤,面带娇羞,贝齿轻咬着下唇。

      手指尖有些滑腻,再细看,分明化着恰到好处的淡妆,头发有些篷松,却不散乱,垂下的那缕碎发有几分调皮,几分暗搓搓的勾人。

      姜德柱松开手,捏了捏指尖。

      冯妈递上了一条雪白的帕子,姜德柱擦了擦手,叹道:“刘……刘什么来着,京城人称的四大美人之一,是吧?”

      “刘采莲。”冯妈提醒说。

      “对,刘采莲,我记起来了,是叫这个名儿。”姜德柱拍了拍脑门,“你不是要替刘耀明赎罪,也不是看上了我,你到底想干什么?让我猜一猜……你想报复我?在你看来我冲冠一怒为红颜,所以女色上是软肋,以刘小姐的姿容轻易就能掳获。”

      刘采莲吓得坐倒:“不是这样,我没有,您不能这么说。”

      姜德柱挑了挑眉:“你总不能说倾心于我吧?我自己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呢!”

      说完,姜德柱懒得跟她废话,大步朝家门走去。

      上了两级台阶,姜德柱头也不回地说:“提几桶水来,把门口冲洗一下,不要留下臭味。”

      刘采莲,刘家嫡女,不甘心去小地方,想要留在京城,想要继续荣华富贵的生活,也许还以为凭她后宅中的手段能完胜乡下的野丫头。

      如果她老老实实地相求,念在伤及无辜的份上,也许还能行些方便,可她偏要装出孝女的模样,做记子还做出高风亮节来了。

      这样的女子进了家门就是祸害,哪怕是当个奴婢。

      不行,走到门口姜德柱又说:“把刘采莲的事传扬出去,实话实说就够了。”

      小雪正疑神疑鬼得厉害,一点隐患也不敢留啊!

      刘采莲的算计落了空,反惹得一身骚,身子一歪昏倒了。

      家里处置了三拔人,篱笆扎牢了,何香雪又回到了前院。不过不再住寝室,而是单独的一个小院子。

      听说姜德柱回来了,何香雪穿上围裙,忙活起来。

      最近为了皇帝十二岁的生日警卫,姜德柱几乎住在了宫里,很少回家。

      两人连相处的时间都少,这样下去猴年马月才能想得起来?

      原本何香雪还担心他为了早日恢复记忆,对自己动手动脚,可是连见都难得见到又让她有了紧迫感。

      姜德柱一路走,就一路有人帮着脱下官帽,解下腰带,换下官服,等到进了书房就已经成了身着墨绿色长衫的居家模样。

      听说他回来,姜福掀开门帘从隔壁走了进来:“还顺利吗?”

      “还行。”姜德柱端着小茶壶牛饮了一大口,“就是郑守仁太懒太没主见,事事都得我亲自处理。以前是想着他好拿捏,可是太不中用了也是个麻烦。”

      姜福笑道:“那就提拔几个自己人呗,他们早伸长脖子等着了”

      “是得提拔,但不能太急,让人看出手脚就不好了。”姜德柱刚要说出了个名字,让他帮着参考,从雕花窗瞅见何香雪的身影,只得暂时搁下。

      何香雪走了进来,将食盒放在桌上:“还没吃饭吧?”

      姜福忙起身:“我那边还有事没做完,你慢用。这是小雪姑娘的一番心意,多吃点。”

      进了隔壁,虚掩上了门,姜福靠着门板,捂着嘴,肩膀一动一动地笑。

      姜德柱拿起筷子,心道还是自家媳妇好哇,外面的妖艳贱货比不了。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口口声声说要走,扭头就去洗手做羹汤,一听到他回家就巴巴地端过来。

      一共两个菜,姜德柱全认识,筷子举得高高的,就是落不下去。

      何香雪介绍道:“这是折耳根,这是蒲公英。”

      “为什么?”

      何香雪耐心解释道:“这是我们以前在乡下吃的菜,这些年你没吃过了,也许尝一尝就能想起来。”

      “谁说我没吃过?”姜德柱放下筷子,决定认真跟她说个子丑寅卯来,“行军打仗,缺少军粮时什么没吃过?折耳根,又名鱼腥草,一股子臭鱼腥味儿,是吧?蒲公英是春天吃的,入秋后吃太老了。”

      敢情他吃过,而且还记得。何香雪眼珠转了转,嘴硬地说:“你是不是不想吃了?以前我们能有这么好的东西吃就烧高香了,你还嫌弃?”

      “你以为只有你吃过苦,我就没苦过?前线没有军粮时,我什么没吃过?野草、树根、山间任何能找到的小昆虫,有哪样是没吃过的?凭这些就能拾起记忆,我早就想起来了。”倒不是吃不得,只是姜德柱觉得委曲,这些年来自己没顾得着家里,可并不是去享福去了。

      何香雪不服气地跳了起来:“你吃过我那么多的苦吗?为了挖点干草根,十根手指都磨出了血,为了追一只小麻雀,脚都跑出了水泡,那个时候如果能有折耳根和蒲公英吃,睡着了都要笑醒!”

      “打仗是要死人的!”

      “村子里也死了人了!你们毕竟有军粮,我们全得自己在地里刨食,还要交赋税。”

      “遇上断供十几天没有粮,部队上千人,怎么到地里刨食?”

      “至少你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愁,我还得养四位老人呢!”

      他们谁也不让谁,越说越觉得自己苦。

      最后,姜德柱只说了一个字,何香雪再也不争了。

      姜德柱道:“那你喝过——尿吗?”

      这个还真比不了,何香雪丧气地将两盘菜收回盘子里。

      不敢出门,托蓉儿去城外河边摘的折耳根,这些蒲公英是满院子里找到的,忙活了好几天,他不回来就得倒掉,第二天又重做,他不吃就不吃呗。

      姜德柱擒住了她的手腕:“生气了?哭了?”

      好不容易抽空回来,办了姚修远又紧赶慢赶回来,就是为了见她一面,姜德柱不想不欢而散。

      尤其,还有情敌虎视眈眈着。

      虽说家里篱笆扎牢了,也怕那读书人阴谋诡计多,将人给偷走了。

      本来还不想哭的,被他一说反倒勾出了眼泪,何香雪难为情了,嚷道:“我要怎么做嘛?怎么才能让你恢复记忆?我还以为一看到我就能记起来,可是没有,你的心里压根就没有我!时间长了,你该以为我是骗你的。我跟你说,我才不要被你赶出去,你要不耐烦了,早点言语一声,我自己走。”

      她的心里竟然压了这么沉重的石头,姜德柱的心里又是内疚,又是悔恨,还得板着脸说:“什么时候放弃得由我说了算!反正我养得起你,我不急,你急什么?”

      何香雪擤了擤鼻子:“可是我不想住在这里,这里好无聊,连出去串个门都不行。”

      听了前半句姜德柱要发火,听完了才放下心来,说道:“这个家里有谁亏待了你,对你不敬吗?”

      “没有。”何香雪弱弱地说,“我一个人太闷了,跟他们不熟。”

      姜德柱大手一挥:“这还不好办?你喜欢种菜吗?这园子里你看上了哪里,花也好草也好全都拔了,给你种菜,想种多少就种多少。”

      嗯,就跟槐花巷五十七号一样。

      “真的?”他这么好说话?

      “槐花巷里的破烂我全都给带回来了,看你要用哪些,不要的就丢掉。”

      “我……能让朋友来府上找我玩吗?糕点店娘子田翠娥,翠娥姐,她是我在京城认识的朋友,我想她了。”何香雪脚尖抠地,是不是得寸进尺了?

      听顾大嫂说,大宅门子里规矩多,就连后院的佣人房都轻易不许人出入,更别提前院了。

      连着两回刺杀,这看似平静的府里暗流涌动,不会放心外人,而自己这个“外人”想要带外人进来,会不会被误会是别有用心?

      不会以为她是政敌派来的探子吧?

      “田翠娥吗?”姜德柱的右手食指中指轮流在桌上敲了几下,“好吧,明天就去请她,她不愿意来就没办法了。”

      虽然这个田翠娥很可恶,但他姜德柱岂会怕了个无知妇人?

      何香雪眼一亮:“真的?”

      “这点小事谁骗你不成?”

      何香雪绞着衣角,嘿嘿笑了。

      姜德柱直摇头:“又哭又笑,你还是小孩子么?”

      “你管我?”何香雪拎着食盒,欢快地跑了。

      他还是跟从前一样,只要她一哭,他就会心软。

      还没恢复记忆,他就会心疼她了,以后想起来了,他会对她更好的。

      那么威武的汉子,心却那么软,这个秘密只有她知道。

      嗯,这个秘密不告诉任何人,包括他。

      “喂,我还没吃呢!”四年了,第一次做菜给他吃,还没吃一口呢,怎么带走了?姜德柱不喜欢吃,但不是不能吃,他没有过上好日子就忘了本,只是想要为自己讨个说法。

      隔壁姜福听热闹的笑容消失了,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靠着墙缓缓坐下,头埋在了膝盖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你喝过——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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