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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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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暖阳斜斜地射进一方院落，院子不大却十分精巧，虽已至寒日，院中仍是一片绿意盎然，绿树下立着一圆形石桌，上面摆着些精巧的吃食，大树投下的影子刚好盖住了这些糕点，却未触及一旁闲适躺在藤椅上的妇人半分。那妇人舒适地躺在椅上，一方锦帕轻轻搭在眼间，身上也盖着条薄毯，惬意地享受着难得的冬日暖阳。
圆桌旁的石凳上坐着一俏丽的丫鬟，正轻手轻脚地做着针线活儿，不时注意妇人的动静。院落里的其他奴仆也是各司其职，放轻了自己的手脚，唯恐打扰到妇人休息。冬日午后的院子里，一片静谧安详。
树上偶尔会有一两声鸟鸣，却不显得聒噪，未曾扰了那妇人小憩。白芩估摸着妇人小憩的时间差不多了，将手中的针线放到一边，缓缓站起身活动有些僵硬的手脚，却突然听得院外有些杂乱的交谈声，眉头一皱，回头朝院子里一个小丫头招了招手，那小姑娘会意，放下手中的活儿，一溜烟往院外跑去，步伐虽快，却很轻巧，未曾发出什么噪音。
很快，声音便小了下去，白芩放下心来，知道妇人快醒了，用手背探了探壶身的温度，满意地点点头，拿起一旁的杯子，提前斟上了茶水。妇人轻轻翻动了两下，锦帕滑落至脖颈，白芩忙上前取下帕子，却见妇人眉目紧锁，低声喃语，白芩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夫人口中分明唤得是老爷和小姐的名字。白芩捻着帕子的两角，正待重新搭回夫人的眼上，却瞥见刚刚那小丫鬟一脸焦急地跑了过来。
白芩动作一顿，将帕子迅速搭好，直起身，走向小丫鬟。小姑娘附至她耳边，快声道，“白姐姐，送信人说这是小姐的信，十分紧急，请夫人第一时间察看！”说罢，两手举着信函交给了白芩。
白芩接过信，见送信人这样说，心中也有些焦急，忙吩咐道，“你先带那人下去好生安顿。”而后快步走向夫人。
那藤椅上的妇人却是已醒，薄毯下滑至腿间，面上罕见的有些怔愣之色，眼角更是有泪水滑过的痕迹，见白芷焦急的模样，这才淡声问道，“何事？”
白芩见夫人已醒，忙道，“夫人，小姐来信了，说请您第一时间看！”妇人闻言，又联系到自己刚才的梦，面色一凝，接过信后，迅速撕开信封，读到后面，面色却愈发凝重。
信不长，徐夫人很快便读完了，表情却未曾好转，她面色沉重地收拾起信，纳入袖中，一边吩咐道，“白芩，你速速拿了我的令牌去请林医师来，切记不要声张。”
白芩见夫人面色凝重，心下也隐隐担忧，不敢耽搁，应声后忙跑向夫人房间。
“竹灵，快备纸墨！”忙有丫鬟小厮有条不紊地收拾了圆桌上的吃食，一身绿衫的丫鬟竹灵迅速端来了笔墨纸砚并在石桌上摆好，徐夫人左手拾袖，右手提笔，雪白的宣纸上很快落满了娟秀而不失力道的字体。
徐夫人很快写完，将信纸折好放入信封内封好，转头吩咐道，“李安，马上进宫将信交给娘娘，不要被人发现了！”那模样机灵的小厮领了命令后，将信收好，一溜烟往门外跑去。
“竹灵，江总管是不是今日出去采购了？”徐夫人正坐在藤椅上思索，突然抬头问道。竹灵愣了一下，忙道，“回夫人的话，是的，今儿个总管说要采购一些贵重物品，不放心让小厮们去做，便自己亲自去了。估计今日会回来晚些。”
徐夫人微微皱眉，朝她招了手，竹灵马上上前，徐夫人附至她耳边悄声道，“一会儿你出门去寻江总管，要他多采购些贵重药材，老参更要多备些，越多越好！”言罢，徐夫人直起身子，吩咐道，“你多带两个小厮，快些出门去寻江总管去！”
竹灵迅速挑了几个小厮，出门寻江总管去了。
徐夫人这才重新躺回藤椅，面容上带着疲惫，她掐了掐眉心，镇定心神后，唤道，“当归！”一粉衣小丫鬟迅速钻了出来，见夫人没有其他指示，随即明白，转面朗声朝众人道，“你们都跟我出来！”一众奴仆纷纷低头跟着她朝院外走去，只余橘白留在夫人身边。
“夫人，我扶您回房歇息吧！”橘白婉声道，徐夫人轻轻颔首，橘白便扶她从椅上下来，往房间走去，隐约能听见院外当归训诫一众奴仆的声音。
徐夫人任由她扶着，紧紧闭着眼，泪水还是止不住的从眼角滑下，橘白瞧见了，心下暗自担忧，但也只能更加小心的扶着夫人，却是明白，小姐和老爷怕是出什么大事了。
“小姐！”顾安一脚踏入自己的帐篷，宓尔容紧跟在她的身后进来，拉好帐篷后恨声骂道，“那群老匹夫！这回要是再任由他们指挥，又不知道要有多少将士白白丢掉性命了！”
顾安大步走至营帐内的桌前，倒了杯水一饮而尽，这才将心中的火气压制住，转头见宓尔容还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便又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安慰道，“不出意外的话，那封信今日应该已经送达了，他们蹦跶不了几天了。“
宓尔容双手接过，猛灌了几口，用衣袖随便擦了嘴，好奇问道，“要是出意外了呢？”
顾安瞅她一眼，面无表情，淡淡道，“我们就蹦跶不了几天了。”
宓尔容痛苦的揉了揉头发，将手中的茶杯猛地放回桌子上，坚信道，“以夫人的手腕定能办成的！”
顾安颔首，母亲的手段她自是不曾怀疑，有她在，请动宫中那位娘娘不成问题。只是，顾安很担心母亲现在的状态，发生这样的变故，她不知该有多担心。
“谢沛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再如何挂念母亲，顾安现在也只得先放在一边，转而问起负责运送父亲回京的谢沛的情况。
宓尔容正色答道，“尚未传来任何消息。”
“嗯，如今的情况，没有消息反倒更令人安心。”顾安坐在椅上，轻轻叩击着桌面，谢沛那小子办事很是牢靠，有他护送，至多还有两日，父亲就应当能够顺利抵京。在此之前，明天傍晚时分，朝中就会收到边疆战败和父亲重伤昏迷的消息。
届时，朝中定会有敌对势力跳出来趁机污蔑父亲，外祖家定会相帮，朝中舆论应是可以压下去的，但以当今圣上之资，保不齐会听信小人谗言，这时，就需要皇后娘娘吹吹枕头风了。
“王老匹夫也真是又蠢又坏，平日里与大将军作对也就罢了，在这紧要关头，竟然还在兴风作浪，丝毫不顾及大局。竟还想要扣押大将军，说得倒是好听，让大将军留下来稳定军心，大将军都重伤昏迷了，安定个屁啊！若不是林姑娘那里恰好有根百年老参，纵然林姑娘医术精湛，大将军这次怕也······”宓尔容愈说愈气，又想到今日王将军仗着职称与威望，肆意打压大将军的下属，尤其是顾安，绿琥珀般的漂亮眼睛都要蹦出火花。
顾安忙岔开话题，“到给‘父亲’把脉的时辰了，你去寻林医女，请她多注意点谢荣的易容，那小子皮实，别再让人瞧出破绽来。吃食还是等夜深了你再偷偷送去，先给他带点汤粥之类的垫垫。”
宓尔容马上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提及谢荣，这才猛然想起自己有件事忘了汇报，忙道，“小姐，你不知道，我昨夜里给他送食物时，那小子竟然就直接站在地上，可把我吓了一跳，非说躺了两天身子都僵了，硬要下来走走。这不过就在床上躺了两天，什么都没有做，还能累着他！”
顾安眉心一跳，有些头疼，这不省心的家伙，冷声道，“你告诉他，他要是胆敢躺在床上再多动一下，就让林医女直接把他扎成昏迷。”
宓尔容喜笑颜开地敬了军礼，掀开帐子，一溜烟跑走了。
林医女这次还真是帮了大忙，若无她，父亲此番怕是凶多吉少，但即便有她那根百年老参，父亲现在也仍在昏迷之中，只期望回京之后，林医女之父——林医师能有什么法子了。
三天前的战败，顾安虽然今日能够想到破解之法，但以当时父亲的情形来看，在面对突袭，兵力差距大，且竟是大夏和大金这两个最不可能联手的国家的联合突袭的情况下，还能冷静分析战局，迅速做出牺牲部分边地以转移边民，并留存兵力的决定，实属可贵。
若非如此，只观未来得及转移的几个村庄被屠杀殆尽的惨状，和突袭后迅速到来的二次进攻中，因父亲的决定而保留的兵力发挥的巨大作用，便可知这一决定的重要性。
思及此，顾安握紧了手中的粗瓷杯，父亲的决定明摆着为二次进攻创造了有利条件，如果是父亲或者自己来指挥，一鼓作气北上收复边地定能够实现，若不是父亲不甚糟了暗算，领军权断不可能落入王平那老匹夫手中，让他把本应是大胜的战役给打成平手，不但失地未能收回，还白白牺牲了多少将士的性命！
更可恨的是，那老东西竟然还在那里沾沾自喜！真是白瞎了他这一大把年纪，亏他还在军营里呆了这么久！
顾安气急，想到白死的那些将士，更痛恨自己为何是个女儿，否则凭借她这些年立下的功绩，在军中的职称也能与王平一较高下，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
但事实却就是如此，纵她是当朝大将军的独女，纵然功绩斐然，纵她于军事上的天赋远超常人，却也只能打无名的仗，未曾获得朝廷的任何功勋。
顾安怕自己陷入牛角尖，不敢再多想，忙看向营帐上固定的地图，强迫自己去思考对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