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丁）回不去的Never Land》huanyue

4、第 4 章

　　Oscar手中抱着一个死沉的箱子，浑身止不住的颤抖。那个箱子里面装的东西，如果在内地，足够判他十次死刑。就算是在没有死刑的香港，也能让他把牢底坐穿。
　　他咬着下唇，勉强自己深呼吸，只有在每一次吞吐中才能感觉瞬间的平静。
　　他知道鼎丰的家底并不干净，只是父亲从来不许他插手偏门的事情，所以他也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和一箱白粉坐在一起。可是他还是来了，他必须做点什么事情，才不会坐在家中被负罪感逼疯。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他突然想起童日进对他说的那些话。如果刀砍下来的时候他选择放手是正常的生理反应，那现在他这种止不住的紧张、冒冷汗和颤抖，应该也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吧。
　　Oscar的眼前又出现那个人温润的眼睛，他对他说把救人的事情交给警察。可是……Oscar苦笑，父亲是警察局黑名单上的人，这次的白粉又在鼎丰的货箱中。如果报警，鼎丰无论如何是脱不了干系了。
　　等……等一下，真的有警察！
　　Oscar大惊，二十米开外有两个巡逻警察慢慢走了过来。他的呼吸几乎停止，心脏却比任何时候都跳得快。正在这时候，Jack的电话响了。Oscar以为大哥已经救出了茵茵，他条件反射一般跳了起来，冲出车外把整箱白粉扔进了大海。
　　“等等，刚刚那个电话是打错的！”Jack大惊，慌忙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这时候警察也走到他们身边盘查，他们只好借口晕车来打发警察。
　　“你啊你！你害死本少了！”
　　Jack责备的话语如惊雷一般落在Oscar耳边，看着茫茫大海，他却不知道怎么才能挽回。心如灌了铅般沉重，他慌张又茫然，却只能手足无措。
　　大哥……大哥……我真的会害死你吗？
　　眼泪似乎又要涌出来，他却不愿在二叔和Jack叔面前落泪，只能强迫自己将苦涩的液体咽回肚子里。
　　再一次……再一次，他想帮人，却又帮了倒忙。难道他真的笨到这种程度？只会拖累自己的亲人？Oscar的心中再次充满负罪感和挫败感，出生至今，他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质疑自己的存在价值。
　　童日进童日进童日进，他在心里默默呼唤着那人，如果是你，你会怎样做？

　　童日进接到了一个古怪的电话，看上去是一个公共电话亭的号码，接起来却一直没人说话。
　　他喂了好几声，只听见那边有浅浅的呼吸声，在寂静无声的夜晚里面，尤其清晰。
　　突然他脑子里面闪出了一个人的身影，他急忙对着话筒喊道：“Oscar，出了什么事？Oscar，快说话啊！”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吃了一惊，呼吸声停了几秒，然后就听见一个声音轻轻说：“童医生，愿意出来陪我喝两杯吗？”
　　童日进撂下电话后马上开车赶到Oscar所说的地址，昏暗酒吧里一个昏暗的角落，一个人面前堆了一堆啤酒罐。
　　“Oscar……”童日进对上那双雾气弥蒙的双眼，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真丢脸……”Oscar见他站在自己面前，闷闷的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除了第一次，我们似乎总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其实童医生你该转行当急救医生才对。”
　　“Oscar，我也希望再见你，是你在海洋公园中和威威嬉戏的时候。”童日进叹了一口气，坐到他的面前。
　　Oscar自嘲似的摇了摇头，“童医生，我始终不是你画里面的彼得潘……”
　　说着他又伸手去拿啤酒，但是他的手被童日进握住，紧紧的握住，不容他逃避。
　　“你是不是彼得潘没关系，可我希望你站在阳光下开心的笑，而不是躲在角落里借酒消愁。”
　　“呵……”Oscar又笑起来，“我能站在阳光下微笑，却是靠了别人陷在泥沼里托起我的脚。这种阳光下的生活，有什么意义？”
　　童日进不知道他家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他一直挂心着丁善茵被绑架的事情。所以跑去找钟Sir打听才知道，丁善本似乎擅自用江湖手段救出了他的妹妹。他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这个背景复杂却活得单纯的男孩，他想不出什么样的言语能有安慰他的力量。他只能像之前那样，将Oscar拥入自己的怀抱。紧紧的抱住他，在臂弯里面生生为他造出一个世界。
　　Oscar逃避似的闭上眼睛，如果臂弯里就是世界的全部，那该有多好。这样，他就不必再去想因他的失误，造成茵茵被绑架；他也不必再去想因他的失误，让他的大哥误杀了那个绑架妹妹的鸡昌。
　　可以这样逃避就好了……只在两个人的世界里做一个人的彼得潘……

　　只是上天似乎总不肯放过丁家似的，这边丁善本还在被警方怀疑，那边鼎丰以前的老伙计发叔误以为丁荣邦害死了自己侄儿，愤而出庭指证丁家替鸡昌洗钱。就在全家人为茵茵过生日的那天，丁荣邦突然被警察带走，让一家人又陷入了一片愁云凄雨中。
　　但就在开庭的那天，Oscar突然带着发叔的侄子出现在法庭上。案情急转直下，发叔立马改口说自己才是洗钱案的主谋。丁荣邦的辩护律师更是乘机向法官提出，发叔之所以出尔反尔，是由于警察一开始许诺可将他转为污点证人从而误导了案情。丁荣邦无罪释放，钟守康和唐志高心情郁闷，便找了童日进去喝酒。童日进这才在两人口中听到了这件已经被八卦小报炒得火热的案件全部过程。
　　几杯酒下肚，钟守康只觉胸中越来越气闷，拳头忍不住狠狠砸向吧桌。
　　“我就说丁家没一个好人吧！要不是那个丁善行找来了石仔，发叔不会当庭改口供！我们也不会输得这么惨！”钟守康依然愤愤不平。
　　“Oscar？”童日进一惊。
　　唐志高看出童日进神色有异，他拍了拍童日进的肩膀说：“他也是为了他父亲，这并不奇怪。只是丁家始终是□□出身，与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童日进淡淡的笑了笑，“前段时间你才将我舅舅送入监狱，这样说来，我们不也是两个世界的人？”
　　“日进，你和他们不同。”唐志高愣了愣，旋即笑了起来。
　　“哦？什么地方不同？”童日进不自觉的皱了皱眉，伸手抬了抬有些下滑的眼镜。
　　“你要是见到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觉，你就知道你和他们有多大的区别了。我相信如果你的亲人做错了，你一定会阻止，阻止不了，你也不会包庇。但是他们不同……他们围成一个铁桶，将错误严严实实的包起来。”
　　“哈……说得我多么大义灭亲。”童日进做出不以为然的样子，大笑了起来。
　　其实他心里面不得不认同唐志高敏锐的观察力，他的家族虽也是一个外表冠冕堂皇的大家族，可其中的暗潮汹涌他不会感觉不出来。只是他不争，藏起了自己的锋锐而已。却不知道到底生活在哪种家庭里更幸福一些呢？
　　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第一次主动拨通了Oscar的电话。
　　“是我……想见你，突然很想见你。”对着话筒，他柔声说道。

　　他们的第四次见面，终于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在微风习习的海洋公园。
　　“突然说想见我，真是吓我一跳。”和童日进并肩坐在空荡荡的海豚表演看台上，Oscar笑得如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耀眼。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想见你。”童日进也微微笑了起来，带着点羞涩，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与朋友见面这么自然的事情，会让他无缘无故的紧张起来。
　　“其实我也想见你，因为明天我就要回美国了。”Oscar转过头来，缓缓的说道。
　　“啊……”童日进的目光暗淡下去，“原来你要走了啊……”
　　Oscar圆圆的脸突然凑到童日进面前，近到他睫毛的微颤童日进似乎都能感觉到。童日进愣了愣，不知如何反应似的僵在那里，心底好笑自己如小男孩般的不知所措。Oscar的气息越来越近，最后有温暖的物体在他唇上轻轻滑过，迅速得童日进几乎认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告别之吻？”童日进努力牵动脸部肌肉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现在的年轻人都时兴这个吗？”
　　Oscar气鼓鼓的盯着他，板着脸低声喊道：“童日进！”
　　童日进突然像泄了气的球一般再也装不下去，他摘下眼睛捏着眉头苦笑道：“对不起，我是一个开不起玩笑的人。”
　　Oscar浓密的睫毛迅速的抖了几下，垂下的眼帘努力遮住那双明亮眼眸中的伤心和失望。
　　童日进的心一颤，握紧的手松开又再次握紧，来来回回折腾好几次以后，他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再次伸手揽过那人的肩。
　　“Oscar……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向来低沉柔和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犹豫和不安的颤音。
　　“你不用解释。”Oscar低下头。
　　“你应该明白跨出这一步，我们会错得多么离谱……”
　　“我从来就没有对过！”Oscar抬起头，咬着牙般缓缓说道。
　　童日进看着他眼中的坚定，心底涌出的暖流在全身激荡。一瞬间，他似乎可以忘记一切，就算世界从此崩毁也无所谓。这一刻他也只想做自己世界里的彼得潘，守着彼此，其他什么都不要。
　　“Oscar……我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