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口良药》戈野里

15、第 15 章

　　若是让赵常念说，人生最为黑暗的那一刻，大概就是和裴少川分手的那一年。

　　那一年，她经历母亲和姥姥的相继离去，一下就失去了她所有的亲人。

　　她再也没有称之为家的地方。

　　陈婉见赵常念状态有点不对劲，很担心的看着她：“你真的还好吗？”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赵常念说过她家里面的事情，但是就陈婉所知，赵常念这么多年都是孤身一人，每逢清明节，都是雷打不动让护士长给她批假。

　　“真的还好啦。”

　　赵常念见陈婉双目满是担心，莞尔一笑：“说过去了，就真的过去了，不只是裴少川的事情，其实我还没有和你说过我的家庭吧。”

　　“没有。”陈婉摇头，但是她直觉这是赵常念的伤痛，她抿着唇：“常念，咱们不开心就不说了，乖。”

　　赵常念很庆幸能够在工作中遇见这么一个交心的朋友，她清浅一笑：“不开心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以前总觉得压在心头，总有一天会慢慢过去，但其实只是我还没有放下。”

　　说罢，赵常念喝了口热水，继续开口道：“自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是在孤儿院长大，我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但是很幸运的是，我遇见了养育我的母亲，让我拥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还让我多了一个姥姥。”

　　在那段有了亲人的岁月里，赵常念真的很开心，她的母亲和姥姥也对她十分好。

　　她虽然不是亲生，但是胜似亲生，她不会做饭，亦是家里人给的宠爱。

　　陈婉有些错愕，她似乎也没想到赵常念的身世有这么复杂，她充满心疼的看着她：“那你有没有想过去找你的亲生父母呢？”

　　“没必要了。”赵常念微微垂下眼眸，遮住了自己的神色，她淡淡道：“当他们选择放弃我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之间的缘分已尽。”

　　“没事儿！”陈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姐姐以后罩着你，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赵常念闻言，不由得浅浅一笑：“你发多少奖金，我心里没数？养我？你先养活你自己吧。”

　　陈婉脸一下就黑了：“靠，咱俩奖金虽没明说，但是也八九不离十。”

　　赵常念眉梢微微一挑：“但是我很少被扣工资，你呢？”

　　陈婉双目一瞪：“非要揭姐妹的短是不是！”

　　“错了错了。”

　　赵常念十分识趣，见好就收。

　　两个人吃饱喝足之后，就去商场逛了一圈，赵常念最终选了一个和裴少川家里沙发颜色差不多的沙发套。

　　“常念，这个项链怎么样？”

　　陈婉正在挑首饰，看见一款好看的，就叫赵常念也帮忙看一看。

　　赵常念走了过去，项链看起来十分繁琐，但是周身设计挺不错，而且最中心还有一朵黑色的花朵作为点缀。

　　她点了点头：“还行。”

　　陈婉让店员将项链包了起来，随后睨了赵常念一眼：“话说回来，裴少川之前有没有送过你礼物什么的？”

　　赵常念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声：“我等下准备还给他。”

　　“还给他？”陈婉白眼一翻：“然后让他送给别人？”

　　“他不会。”

　　不知道为什么，赵常念下意识就否认了陈婉的话，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裴少川是不会将送出去的东西收回来再送给别人。

　　“啧啧啧。”陈婉看着赵常念维护裴少川的模样，她冷笑道：“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

　　赵常念：“......”

　　.

　　出了商场，天色已经黑了，赵常念和陈婉裹紧了外套，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他妈的，早上也没见有这么冷啊。”

　　“是啊。”赵常念比陈婉还要怕冷，嘴唇都被冻得有些发白。

　　好在等了一会儿，等的车就来了。

　　陈婉住的地方在赵常念下方，陈婉下了车之后，看了眼司机，而后又对赵常念说道：“到了家给我发消息。”

　　“OK。”赵常念晃了晃手机，司机再一次发动汽车。

　　车到达江天一府，赵常念将今天买的大包小包提在手上，手机突然响了声，她没看，将钱付了之后，她礼貌道谢，然后下了车。

　　她有些吃力的提着手上的东西，今天除了买了些沙发套，她还买了些别的东西，还有些吃的。

　　小区门口，一人穿着风衣，身影欣长的站着路灯之下。

　　昏暗的路灯使人看不清他的真实面目，偏偏赵常念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那是裴少川。

　　裴少川的出现，让赵常念有些措不及防。

　　他走了过来，熟稔的接过赵常念手中的东西：“买的什么？”

　　裴少川的动作太过于自然，以至于赵常念都没反应过来，她呆呆的看着裴少川手中的七八个购物袋：“沙发套。”

　　“给我买的？”裴少川眉梢微微一扬：“其实不用也可以。”

　　赵常念没吭声，只是在心里默默想道，是谁昨天还故意把沙发尺寸发给她的。

　　不过见裴少川这会儿出现在小区门外，她有些意外：“你不是出急诊了吗？”

　　“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裴少川淡淡的开口道。

　　他是医生，不是神，即使他再厉害，这种情况也没办法就回来。

　　赵常念闻言，呼吸微微一滞。

　　她看着神色平静的裴少川，突然开口问道：“会难受吗？”

　　裴少川顿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有些诧异，但是看着赵常念那双眼，他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他沉声解释道：“一开始会。”

　　人的心是热的，在生与死之前，没有办法不动容。

　　在成功的背后，不乏会有失败，即使厉害如裴少川，也会有从死神中抢不过人的时刻。

　　对于他们这一行来说，很多事情只能被迫接受，从而习惯它的存在。

　　“之前我可能不太理解你的选择，但是好像现在明白了。”

　　裴少川的声音低沉，却带着无边的包容。

　　“念念，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

　　赵常念突然感觉一阵酸涩涌上心头，她低着头，眼泪不受控制的滴了下来。

　　她的母亲曾经就教导自己，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她知道自己性格柔弱，接受不了生与死的冲击，便让她选择放弃医学这一行，赵常念从来不会否认她母亲对她的爱，但是有些时候，她也想试图自己做一下选择。

　　但是还没有等她鼓足勇气和她母亲说裴少川的事情，她母亲就已经发现了端倪。

　　想起那段往事，有些松动的心再一次陷入冰封之中，赵常念吸了吸鼻子：“到家了，我该回去了。”

　　裴少川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她。

　　面对裴少川直白的眼光，赵常念有些慌乱的别过头。

　　“你把东西给我吧。”

　　裴少川的声音沉了沉：“我把东西放下就走。”

　　开门之后，月亮扑了过来，但是它扑的是裴少川。

　　赵常念有些无语，到底谁才是它主人啊。

　　裴少川轻笑：“看来你家狗好像已经叛变了。”

　　“要不送给你养？”

　　裴少川将赵常念买的东西放在桌上，听见这话，微微扬起眉梢：“我说了，目前我只对养你比较感兴趣，要是你愿意的话，这只狗我也不介意。”

　　赵常念暼了他一眼：“东西放下了，你可以走了。”

　　“就不留我再坐会儿？”裴少川靠在桌子问她。

　　“以目前咱俩的关系，你留在这里，好像不合适吧。”

　　两人目光对峙着，最终还是赵常念率先败下阵，裴少川的目光太过于直白，她有些招架不住。

　　裴少川没有继续再难为赵常念，他只是问道：“明天你上什么班？”

　　“问这个做什么？”赵常念才不会傻傻的就说自己上什么班。

　　“下午想约你吃饭。”裴少川的答案也很直白，他手指轻扣着桌面，耐心等着赵常念的回答。

　　赵常念微微一顿，正要婉拒，继而又听见裴少川说道：“如果明天没空的话，我可以等后天。”

　　夜晚的冷风顺着纱窗吹了进来，赵常念非但没有觉得冷，反而内心徒然增生一股她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浪。

　　她微微垂下眼眸：“要是我后天也没空呢？”

　　裴少川的声音有些沉，他眼眸锁着赵常念：“后天没空我就等到大后天，我可以一直等。”

　　赵常念轻吁了一口气，继而认真的看着裴少川：“就怕你一直等不到。”

　　裴少川闻言，只是静静的看着赵常念。

　　半晌之后，他才缓缓的开口道：“念念，只要那个人是你，我就可以一直等下去。”

　　赵常念有些错愕，她鲜少从裴少川口中听见这样的话，在她心里，裴少川一直是骄傲的，他也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虽然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说过各自的家庭，但是赵常念也能察觉出两人之间的天差地别。

　　她眼睫微微一颤，低声说道：“裴少川，你不要这样。”

　　这样会让她太深的负罪感，让她觉得自己真的配不上这么好的裴少川。

　　裴少川听着赵常念的哭腔，心间泛起一丝疼意，这一刻，他没有克制，将赵常念拥入自己的怀中：“念念，不要有负担，我想你开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