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慎行》惜哉

4、第四章

　　他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仿佛一泼冷水从头上浇下来，适才所产生的什么情绪都没有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剧烈。
　　沉默了片刻，他听见自己对她说：“我可以帮你杀了他。”
　　他说这话的时候异常冷静。
　　她只是茫然的睁了睁眼，然后摇摇头：“杀我，让我解脱吧。”
　　他记得自己找了根麻绳，往她脖子上一套，绳子收紧时，他看见她涨红着脸，手握着绳子，拼命在地上蹬，眼角流出一颗泪，她眼神虚空，口中不出声的喊了一声：“阿行。”然后，她手一松，眼睛睁得大大的，死去了。
　　他一滴泪都没流，也许像院长说的那样，他真是一个坏种，第一次杀人，什么感觉也没有，既无痛苦也无害怕，只是觉得双手无力，头脑发懵。
　　他那时候还不知道他是徐行的替代品。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那样狠心给他自己留下，又为什么会让一个五岁的孩子亲手杀了自己。
　　那以后，很多年，他每每入夜，便陷入梦魇。
　　徐志醒来，以为是自己醉酒勒死了她，把她随便埋了，对外谎称了个理由，这事情就过去了。
　　他很快知道他是徐行的替代品，从邻居嘴里。
　　此后，纵使徐志如何打他，他再也没有叫过徐志爸爸，也再没有他叫阿行时答应过他。
　　他记得徐志穷极败坏的用烧红的铁钳捅进嘴里，空气里，满是烤肉味，他的嘴被烫出一个个小泡，喉咙中发出绝望的呜咽声，那一次，他差点被他打死，好几个月说不了话，吃不了饭，只能勉强喝点稀粥维持微薄的生命。
　　但他依旧没有开口。
　　直到有一天，徐志说他可以上学了，他才松口，答应了徐行这个名字。
　　他曾经坐在门口，看着一个个小孩子背着书包，笑嘻嘻的向学校跑去，他的眼里充满向往，但他知道，徐志不会让他读书，但今天，徐志竟实现了他梦寐以求的愿望。
　　他说：“阿行，我知道你想上学，但是你是以徐行的身份上的户口的，你如果不答应，那我就没办法了。”
　　他想了一会，低着头，闷闷的叫了声：“义父。”
　　徐志摸摸他的头，脸上是很少见的和煦：“行吧，这样也好。”
　　于是徐行开始上学了。
　　他上学怕徐志一时起意，不让自己上了，便一直打着零工，到了六年级就没有让徐志掏了学费，反而开始负担徐志的生活，但徐志依旧酗酒，打他。
　　很多时候，他单薄的衣服下面是密密麻麻的伤痕，甚至脸上也时常是肿着的。
　　他成绩很好，稳居第一。
　　但同学老师不太喜欢他，他沉默，不爱说话，而且他的父亲，涉黑。
　　他并不在意，只怕他自己上不了学。
　　令他害怕的事情在他上高二的时候发生了，徐志让他退学，让他上学本来就是想把他培养成新一任贩毒犯，学的差不多了，应该往社会上送了。
　　自此，十五岁后，他进入在刀口舔血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