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神使》希波利特星人

2、伊卡洛斯的坠落

　　二人听到这句话时反应大相径庭，陈桓很兴奋，甚至有些手足无措，立刻上去解开了帮助他双手的绳子，然后握住他的双手使劲晃动，试图作自我介绍但是却磕巴得厉害：“您一定要允许我把您写进我的书里，神先生，我正觉得我的书里缺少一位能力更强大一些的人物呢。您叫什么名字？”
　　“尹濂。”
　　姜戎对他的态度却瞬间冷淡了下来，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盯着他：“你说你是神？既然有神存在的话为什么不出面消灭这些邪恶的东西？为什么这么多人受苦乃至丧命却没有什么狗屁的神来拯救他们？”
　　“我不知道。我感觉不到我的力量，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他神色平静，并没有因为姜戎的责难而有羞愧或者恼怒之色。
　　“行了神仙大人，你可以走了，我这不是什么失业神仙收容所。”姜戎从自己的衣柜里拿出一件黑色的衬衫和一条长裤扔到他身上。
　　“可是我不知道该去哪。”
　　“那你总不会联系不到你的同类吧？要我把手机借给你用用吗？还是说你们神仙现在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古装使用手写信沟通？”姜戎双手抱在胸前，对面前这位一无所知的神感到十分不耐烦。
　　陈桓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这位可怜巴巴的神，想到了一个两全的办法，于是右手揽住姜戎的肩膀，转头说：“我们可以达成一个交易。我们帮你找到回神界的方法，但条件是你回去之后帮我们查明姜戎父母死亡的真相，如何？”
　　尹濂点点头，但姜戎仍然很不情愿地盯着他，陈桓便拉着姜戎往书房外走，一边劝道：“互惠互利的好机会嘛是不是，别那么小心眼了，今天你俩下楼去我家吃午饭，我妈妈特意给你做了你喜欢的番茄牛肉汤，咱们这个周末好好休息一下。”走到门口的时候陈桓停下来，双手抓住姜戎的双肩，认真地对他说：“对他友善点，也许这是我们弄清昨天那个怨灵到底在说什么的好机会。你俩收拾收拾就下楼吧，我先去帮我妈妈做吃的了。”
　　姜戎在听到有陈桓妈妈做的番茄牛肉汤喝后瞬间就开心了起来，他从小就很喜欢到陈桓家去吃饭，他很讨厌在自己家吃饭的时候要小心翼翼地听父母谈话，一旦发现有冲突的苗头还要赶紧把话题岔开，那种紧张的氛围总是让他心跳加速到脸部肌肉都是麻的，他也很讨厌他父亲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一旦说到学历或者工资就像是突然受惊的疯狗，眯起眼睛开始用难听的话辱骂他母亲，有一次甚至抄起塑料凳子向他母亲的头上砸去，他至今仍然记得吓得手指尖麻了的他瑟瑟发抖地从自己的那碗馄饨里挑出一片片蓝色的塑料碎片后继续吃下那碗已经尝不出味道的馄饨。上大学以后他千方百计地避免回家，他不想再面对那种一听到父亲的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就开始神经紧绷的感觉，他也不想仔细去思考他不在家的时候父亲是不是更加不知收敛地辱骂他母亲。
　　所以那天晚上看到他父母的尸体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松了一口气，像是卸掉了千斤重的负担，然而他并没有感到开心，现在再回想起来，他父亲有些时候对他和母亲也很好，会在他母亲的生日偷偷买她喜欢了很久的项链给她惊喜，带着母亲到处游玩，在他因为喜欢的女孩拒绝他而伤心的时候替他向学校请假并给他买了喜欢的歌手的演唱会门票，一直到高中还在接送他上下学并坚持替他背书包。甚至跟其他同学的父亲比起来，他父亲其实是个很前卫的父亲，周末会和他一起津津有味地追《闪电侠》，开车出门游玩的时候喜欢放着《Yellow》和他一起唱走调的英文，在别的家长视早恋为洪水猛兽的时候愿意主动为他追女生出谋划策。他不知道到底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父母的死，他甚至感受到了解脱，结束这种互相折磨难道不好吗？
　　姜戎摇摇头，想把这些思绪甩出脑海，走到镜子面前捯饬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换上灰色的运动服。回头看了看已经穿上他的黑衬衫的尹濂，说实话，他打心眼里觉得对方真适合穿衬衫，宽阔结实的肩膀在衬衫的线条之下显得让人十分有安全感。他走过去，将梳子递给尹濂：“把你的头发好好梳梳，我们一会儿去陈桓家吃午饭，你要对陈桓的妈妈热情有礼貌，要哄她开心，懂了吗？”
　　尹濂顺从地点点头，拿过梳子开始笨拙地整理自己乱七八糟有点打结的头发，在感受到姜戎嫌弃的眼神之后，他辩解道：“我在神界又不需要亲手做这些，我用神力就可以......”
　　“欢迎来到凡事都要亲自动手的人类世界。”姜戎略带讽刺地拍拍手。

　　“你们的新朋友可真帅，”陈桓妈妈赞不绝口，又立刻转身走进厨房忙着照看锅里的食物，随后又从厨房里探出头对尹濂说：“先去沙发那边坐着吃点水果，饭马上就好。我给你们做了糖醋里脊、排骨炖芸豆、酱焖河鱼，还有番茄牛肉汤。”
　　当番茄牛肉汤端上桌的时候姜戎双眼放光，开心地搓着手：“阿姨，我敢说我能喝掉整整一盆汤。”
　　“想喝你就来，阿姨天天熬给你喝，陈桓他都不爱喝我做的汤了，嘴真刁。你不用给你叔叔留，他今天晚上加班去了，不回来吃。”陈桓妈妈对于姜戎的夸赞十分开心，看着姜戎她心里出现了一丝怜悯，紧接着又回想起姜戎妈妈的样子，一个干练要强的女人，不仅工作干得颇有起色，家庭也打理得井井有条，还经常烤一些漂亮的糕点送给邻居们吃，想到这她的眼睛有点湿润，于是移开目光，问尹濂：“怎么样，阿姨的菜还合胃口吗？”
　　“很好吃，阿姨，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尹濂其实从来没吃过人间的吃食，并不知道好吃到底是什么概念，但是他牢记姜戎的话，要让陈桓妈妈高兴，要有礼貌。不过温热的食物确实让他觉得很安心，就好像五脏六腑都舒展开了一样，他觉得很放松，要是能一直吃到这样的饭也不错，等回神界了也许可以跟哥哥建议一下，自己搞个小厨房。想到这些，尹濂的嘴角浮现了一丝笑容。姜戎瞥见了他的笑容，翻了个白眼，心想天神竟然这么容易满足，不过他笑起来倒是比他呆呵呵的样子好看多了，像个人样，姜戎在心里给了他这个评价。
　　吃饱喝足后大家坐在电视前消食，窗外茂密的树叶间没有一丝风经过，除了此起彼伏的蝉鸣声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这个炎热潮湿的海边小城每个午后都是如此单调、重复，似乎永远会这样日复一日地存在下去，看上去似乎永远不会有暴风雨到来，又或许是因为这个小城只要一次经历暴风雨就会被彻底摧毁。
　　“我听陈桓说你是来这旅游的？你家是哪的呀？”陈桓妈妈边说边将一个削好的苹果递给尹濂。
　　“我从神界来的。”尹濂接过苹果，神色认真地回答她。
　　听到这话陈桓和姜戎差点被呛死。“妈妈，他......他的意思是，额，是......”
　　“他游戏打多了，昨天晚上他还在熬夜打游戏所以神志不太清醒。”姜戎干笑了两声，对尹濂疯狂使眼色示意他闭嘴。
　　“对对对，妈妈，他跟你开玩笑呢。”陈桓尴尬地打着圆场，然后拿起遥控器换到电影频道，说：“我们看会电影把，这会儿看看有什么好片。”
　　好在陈桓妈妈并没有多想，继续削起了苹果，心里感叹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么天马行空的，都二十多岁了还这么幼稚。
　　“他为什么要亲她？”尹濂看着电视里播放的《银翼杀手》，很困惑地小声询问姜戎。
　　姜戎无奈地摸着额头，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带他来吃饭，有气无力地回答他：“爱情，你知道吧，他爱她。”
　　“可是他是人类，她是人类的造物，人类怎么可能爱上自己的造物？”
　　“爱就是爱，不会因为种族或者等级之类的外物而改变，尽管她是复制人，但是他没有把她当作低自己一等的生物去看待，你不觉得这才是正确的吗？”姜戎若有所思地看着尹濂。
　　“可是他会给她带来危险的不是吗？这样的一己之爱对于这个造物本身就是危险的。”尹濂依旧不解，他回想起他在神界学习那些律法的时候，哥哥告诉他，要均等地爱万物才能不伤害他们，从前对某一个人类产生偏爱的神无一例外地都给那个人带去了毁灭性的灾难，尽管那并不是神的本意。
　　姜戎假装漫不经心地瞥了尹濂一眼，问道：“神也不会对自己的造物有一己之爱，是吗？”
　　尹濂没有回答，似乎是在沉思。
　　此时此刻姜戎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伊卡洛斯，以及伊卡洛斯被太阳的高温熔化解体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