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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南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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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七年,周朝三郡主奉命和亲,赐号和甄公主。
“郡主。”小丫头青隽前脚刚踏进封毓的院子就急急的喊了起来。
青隽是三郡主从江南捡回来的,平日里体贴温顺,胆子一向最小,郡主府的丫鬟婆子不少都打着郡主府的名号作威作福,唯有她见了谁都是一副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而今日若不是宫里来了人,也断不会如此慌乱。
封毓看着她急匆匆的身影,心中已有了大概,放下手里剪枝的剪刀,两只手在旁边婆子端着的铜盆子里沾了两下,接过大丫鬟递来的帕子擦干手上的水珠,轻轻朝两人摆了摆手,两人应声退下。
“宫里来人了?”她慢悠悠地坐下,端起茶杯淡淡出声。
“宫里的李公公带着几个小公公,好大的阵仗,正等着郡主去前院接旨呢。”
青隽不知封毓的意思,一板一眼的交代着。
封毓看着小丫头在自己面前仍旧拘束的模样,朝她勾勾手:“过来。”
青隽看着郡主,往前走了几步,离封毓两步远的距离,说什么都不肯再向前走了。
封毓心里只觉得好笑,自己养了三五年的小丫头,怎么对自己还是一副胆小怕生的模样。
心里这样想着,动作上却没有一丝迟缓,直接伸手扯过青隽,小丫头脚下一个趔趄,一头扎进了自己怀里。
青隽被迫扑向封毓,慌乱间只能用手撑住封毓身下的红木凳。
她的腰被封毓虚虚的揽住,郡主细白的手指轻轻捻着她腰间的飘带。
“你可知宫中的李公公为何来?”封毓还像往日一样,温柔而淡漠的笑着,声音里听不出一点别的情绪。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青隽耳尖,她猛地抬头,四目相对,她在郡主眼中,看到了她自己。
她像是中了蛊一般,痴痴的望着封毓的眼睛,缓缓开口:“李公公是来宣皇上旨意的啊。”
“那你知道是什么旨意吗?”封毓看着她的眼睛,目光缱绻。
“不知。”青隽眼神懵懂,略有不解地看着她。
封毓依旧笑着,没再说什么,收回了手。
“去叫周管家过来。”她吩咐道。
青隽有些狼狈的站起身,她不敢倚着郡主,只好隔着一段距离别别扭扭的站着,此刻竟浑身都有些许酸痛。
但她也没忘了此行的目的,开口询问封毓:“郡主不去接旨吗?”
封毓看向她,继而点了点头:“那便不用叫周管家了。”
起身拂了拂衣衫,封毓慢悠悠的走向前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三郡主封毓温良娴静,品行端正,南怀王世子屠苏里骁勇善战,特封三郡主为和甄公主,即日启程,嫁往南疆。”
青隽和郡主府的一众丫鬟婆子跪在前院,看着封毓起身,一脸淡笑的接过圣旨。
“臣女接旨。”她的声音还如往日般温柔动听,对于这场已经安排好的婚事和素未谋面的夫君,似乎并未产生任何想法。
青隽不知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她不想让郡主嫁往南疆。
中原人都说,南疆天气寒冷,气候恶劣,南疆人行为粗鲁且野蛮,吃生肉,喝鲜血。
郡主若是去了,定是会受苦的。
青隽舍不得郡主受苦。
青隽脑子乱乱的,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眼睛死死盯着一个地方,半响没有缓过神。
直到一只细白的手托起她的下巴,她才发现周围的丫鬟婆子都散了,李公公也已经离开了郡主府,太阳垂坠到天的西边,暗淡了下来。
“乖,不哭。”封毓用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
青隽看着封毓,没作声。
封毓看了她片刻,放下托住她下巴的手,在她面前蹲下。
青隽目光随着她蹲下的动作而落下,最终扑到了封毓身上,环住了封毓的脖子。
“郡主,你不要去和亲。”青隽趴在她耳边,抽泣着,声音闷闷的。
封毓因她的动作短暂的惊了片刻,继而眉头舒展开淡笑开口:“阿隽舍不得我?”
“南疆地处边境,长年战乱且环境恶劣天气寒冷,郡主去了,是要受苦的。”青隽依旧哭着,泪水流下,浸透了封毓的肩头。
封毓垂下眼,掩去眼中的情绪,欲回抱住她的手缓缓落下:“皇命难违。”
语罢,将青隽圈在她脖子上的手解下,看着她温声开口:“跪久了,回去吧。”
说完,封毓率先起了身,站直身子摸了摸她的头,回了自己的院子。
红纱挂满了整个郡主府,府内布置的一片喜气,府中的老人儿却没一个是带着笑的,安静的做着自己的活计。
封毓静静地看着宫中绣娘赶制出来的喜服,抬手摸了一下刺绣便让人收了起来。
她不喜欢这大红的颜色,自幼时起便是,她只会想起上面那位亲手用剑抹了她至亲的脖子,鲜血甚至溅到了她的脸上,而当她颤颤巍巍伸手去探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
而今日看着这满眼的红,像极了上面那位的讽刺。
封毓轻轻的合上眼,再次睁开时,已和往日的模样别无二致。
“收起来吧。”她吩咐道。
在府中待嫁的这段时间,她也就坐在桌案旁,看书,喝茶,写字,甚至比平日里还要自在。
青隽就站在她身边,替她沏茶,研磨,喂鸟。
青隽憋不住了也会问一问,封毓也只是朝她笑笑,不说什么。
就这么度过了一个月,紧赶慢赶的把去南疆的随行之物料理好,封毓才开始摆酒宴。
与其说是摆酒宴,不如说是宫里来人传信说,临到封毓远嫁,应该摆桌饯行宴,图个吉利。
封毓依言,请了些客人,马马虎虎凑了几桌。
大概是为了体现自己对和亲的重视,老皇帝在众人到齐之后摆开大驾到了郡主府。
“老三啊,朕让你远嫁,你可有怨言?”老皇帝坐在首位,笑盈盈的看着下面跪的笔直的人,开玩笑似的慢悠悠开口。
事实证明,久居高位的人,哪怕是年纪大了,威严也不会减少半分,反而会因为岁月的侵蚀变本加厉。
“不曾有。”封毓依旧跪的笔直。
“哈哈,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老皇帝周身的威压散去,喜笑颜开,言语中却没有半分让封毓起身的意思。
“听闻老三格外疼一个小丫头,可是你身边站着这位?抬起头给朕瞧瞧?”老皇帝将目光转向青隽,语气轻松,像是在聊家常。
下面跪着的人身形动了动,片刻后开口:“江南捡的小丫头罢了,长相平庸,别污了皇上的眼睛。”
封毓听得出来,老皇帝在威胁她。
“哈哈,看来是老三宝贝的紧啊,那朕就不看了。”老皇帝没再说什么,勾了勾手指让她平身。
封毓在席间坐了一会儿,借着自己身体有恙的由头带着青隽离了席。
“去把周管家叫来。”封毓回了自己的院子,站在窗前背对着青隽吩咐道。
“是。”青隽应了声,也没问原因,小跑着去叫人了。
封毓走到了床边,把压在床下的卖身契盒子翻了出来,并着自己的首饰盒子,一齐放在了桌子上,她自己则一个人站在窗边,不知想着些什么。
“郡主。”周管家已经站在门口等候许久,正等着封毓回话。
“桌子上的东西拿去给后院的人分了,留二百两银子你拿着,把青隽带去江南,那边有人接应你。”封毓缓缓地交代着,像是说着些稀松平常的事。
“那郡主你...”周管家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说。
“你不必管我,我心中自有考量,青隽的话,你今夜就带走吧,若是还有缘分,自会在江南相见。”封毓见他犹豫,复又开口,语气一如往日,但藏在衣袖中一双细白的手,却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好。”周管家到底是在郡主府做了半辈子的管家,深知封毓的脾性,也不好再劝什么,点头应下就退了出去。
周管家走后,封毓便叫来后院的丫头打了几桶热水,把压在箱底的那件血红的嫁衣取了出来。
封毓坐在水中,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着水。
她沐浴时一向不喜有人靠近,府中上下有事也只在门口通传,便由着她自己慢悠悠的沐浴,更衣。
火红的嫁衣一件件套在身上,宫中赶制的喜服自然是极好的,刺绣精细,大小合适,华贵的颜色在她身上就像是为她而生。
凤冠戴在头上,一双如秋水般的眸子望着铜镜中的人,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美。
手指从桌面划过,封毓两指夹住红纸在唇上轻轻抿开,国色天香。
“阿隽。”封毓缓步踱回窗前,朝门口唤了声。
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吱嘎”的木门转动声和未说完的话。
“郡主,怎么...”余下的字卡在喉咙里,美人回眸,倾国倾城。
“美吗?”封毓脸上挂着笑,不同于往日的漫不经心,此刻竟有些蛊惑人心的意味,一步步向她走来。
“美。”青隽眼中再装不下什么别的东西,看着她怔愣的点头,竟忘了后退。
封毓右手抬起,劈在了她的后背上。
青隽如同被抽空了力气,软到了下去。
“这身嫁衣,是为你而穿的。”封毓顺势将她搂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道。
手指从额头滑向眼睛,鼻尖,再到唇瓣,下巴,封毓嘴角勾起,从胸前取出半块虎符,塞进她的怀里。
但愿一切顺利吧,日后若是真的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就当是留个念想了。
周管家见里面没了声音,敲门走了进去。
封毓将青隽小心交给周管家,目光转向一边,再不去看她。
待周管家走后,封毓将早就写好的字条放进信筒,系在了信鸽脚上。
出嫁当日,京城里格外热闹,敲锣打鼓吹唢呐的从郡主府开始便排了长长一条街,老百姓在街边凑着热闹,宫里的人也像是怕寒碜了封毓,送亲的队伍格外的长。
大红轿子抬到了出京的路口,百姓也不再跟着了,封毓从大红轿子里出来,换乘到马车里,身上的喜服换成藏蓝色便装,头发高高束起,完全没有出嫁女儿的姿态。
“公主,上头吩咐了,如果公主有需要,可以随时停下休息。”
马车外,一名车夫打扮的侍卫毕恭毕敬的低声嘱咐。
“无妨,赶路。”封毓端坐在马车中央,听着马车外的声音,闭着眼回答。
“是。”侍卫话少,语罢便拿着马鞭继续赶车,没在和封毓说什么。
车厢内的人猛然睁开眼,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东西尽数倒入口中。
皇宫大殿内,老皇帝看着从江南沈家传来的密信。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
未进大殿,就听见李公公掐着公鸭嗓跑了进来。
“什么事急急忙忙的?你一介大内总管,整日慌慌张张地成何体统。”皇帝撂下手中的密信,出声训斥道。
“皇上,真是大事,和甄公主在去往南疆的途中突发疟疾,已经昏迷了三日,汤药未进,怕是...”李公公苦着个脸,手中的拂尘搭在肩上都顾不得放下。
“此事当真?”老皇帝吃了一惊,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千真万确,手下的人都看见了,公主的手臂上和脸上都起了疹子,高烧不退。”
老皇帝皱了皱眉,显然,此事有些棘手。
“派太医院的人快马过去,务必要医好公主。”
“诺。”
建安十八年,和甄公主突发疟疾,救治无效,享年二十一岁。
“喝了吧。”沈夫人垂眸看着柴房内被关了一个多月的小丫头。
青隽抱着膝盖坐在墙角,整个人灰扑扑的。
那日她稀里糊涂的被周管家带出了京城,郡主的一行暗卫护着她到了江南,这一路上她试过逃跑,但奈何她逃了多少次,暗卫就把她抓回多少次,不过好在虽限制了她的行动,却也护了她一路周全,谁知刚到了江南境内,就被一大批人马截住了去路,暗卫死的死伤的伤,周管家也不知道被绑去了哪里,而她也被关在这柴房,除去一日三餐,再没人靠近。
“夫人,我可以走吗?”虽心知自己被关在这里,大抵就没有出去的日子,但还是不死心,仰起灰扑扑的小脸问。
沈夫人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惋惜:“你一个小丫头,怎么得罪京城里的大人物的,都跑到了江南还不安生。”
青隽看见沈夫人手中那碗黑乎乎的汤药,心里也摸出个大概。
“郡主...和甄公主到南疆了吗?”
“你说和甄公主?现在大周上下都传遍了,和甄公主身患疟疾,病死了,也是可怜,才二十出头的姑娘,竟是死在了去往南疆的路上...”沈夫人是个心软的,若不是上面施压太大,也不可能对这小丫头动手,这会儿说着封毓,眼圈都有些泛红。
青隽的脸渐渐变白,语气中带着不相信:“和甄公主她...死了?”
“可不么,害,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也是个苦命的,把这汤药喝了,别的我也不为难你了。”
沈夫人心软,若真是青隽不愿意喝,她也不忍心硬灌她,只希望青隽能听她一句劝,别让她为难。
青隽苍白着一张脸,片刻后才接过了药,放在身侧给沈夫人磕了个响头。
“沈夫人,这些日子多谢您的照拂了,我知道您有您的苦处,青隽命贱,实在为夫人做不了什么,只希望夫人能将周管家放了。”
青隽说完这么一番话,举起身侧的碗,将汤药一饮而尽。
她的视线渐渐模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从眼角落下。
沈夫人看着青隽,心中不忍,终是落下泪来。
“来人...给青隽姑娘安排一套棺木,就葬在沈家祖坟旁吧。”
沈夫人见不得这场面,交代完了就离开了柴房。
她每每看到青隽时都会想到自己出嫁的女儿,况且青隽被关在这里不哭不闹,见了她还会笑,夫人长夫人短的,一个多月,也是养出些感情了,干这种狠心肠的事,她也有几分不忍。
南疆和中原的边界,原邬城内,封毓和一位老者正带着斗笠赶着出城。
老者道号鄄岳仙人,也正是封毓的师父。
那日封毓在马车上服下的,正是鄄岳仙人研究出的新品丹药,服用后与疟疾症状相似,能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近日承蒙师父搭救才能成功脱身,已至原邬境内,徒儿还有些事要办,我们师徒二人就此别过吧。”封毓手抱拳,躬身给鄄岳仙人行了一礼。
鄄岳仙人揪着自己浓密的白胡子,点了点头,目视封毓出了城,自己则慢悠悠的回了城。
封毓到达江南时,已经三日过去,回到自己在江南安置的宅院,院子不大,临街,地方不大,但足够三人住。
“周管家。”封毓从墙上翻身下来,头上的斗笠被她随手摘去,面容依旧,一身素袍,通体的气质掩盖不住。
她看着冷冷清清的院子,心中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院内杂草丛生,空落落的,只在角落处看到有一把破旧的笤帚,屋门紧闭,窗纸已经变了颜色。
显然,周管家和青隽没来过这里。
封毓缓步走到屋门口,轻轻的推开了紧闭的屋门。
她心中有一个猜测,而这个猜测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得越来越真实,一切的走向像是在迎合她的猜测。
“阿隽,你在的,对吗?”封毓的手指滑过布满灰尘的桌面,嘴角挂起了一个多月没出现过的淡笑,却显得格外诡异。
片刻后,她平静下来,静静的端坐在桌前,双眼愣愣的盯着桌子上破旧的烛台。
太阳西下,月亮升起,封毓的心也随之沉入谷底,她想不通问题到底出现在哪,也不知道如今的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封毓到宅院的第三天,周管家回来了。
封毓看到脚步蹒跚的周管家,整三天没睡熬的通红的双眼亮了些许,但还不待她开口,就见周管家撑着一把老骨头,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郡主,老奴...老奴对不住您,没有护好青隽姑娘...”
这么多天,周管家虽没吃什么苦,但被关着见不到光,也憔悴了许多,头发胡子白了大半,平日里考究的穿着也皱巴巴的混着不知名的东西。
封毓双目赤红,她一把掐住周管家的脖子,年过半百的老头瞬间脚离了地。
“郡主...”周管家在她手中挣扎着,脸色由白转青。
“阿隽不会死的。”封毓此刻已经不知面前的人是谁,手上的力道用了十成,大有不死不罢休的架势。
“老奴...”
封毓的手徒然松开,整个人也如被抽空了力气,瘫坐在地上。
“咳咳...咳...”窒息的恐惧笼罩在周管家身上,他像是缺水的鱼,跪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
“郡主,咱们回京吧。”渐渐缓和过来,周管家颤着声音开口。
封毓低垂着眸子,声音轻飘飘的:“我想先去看看阿隽。”
沈家祖坟外,封毓站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包前,唇角微微勾起。
“阿隽,我来看你了。”
她跪坐在小土包面前,摸了摸上面未干透的泥土,像是摸着阿隽的头发:“阿隽,我会替你报仇的。”
封毓就看着小土包,温柔的笑着,知道太阳从东边升到上空,她才起了身,拂了拂身上的尘土。
“周管家...时间不早了,回京吧。”
抵达京城那夜,封毓潜入皇宫,只见老皇帝坐在棋盘前,和自己对弈,棋盘上黑白子势均力敌,显然是入了死局。
封毓不想和他废话,手腕翻动,一枚黑色药丸弹入老皇帝口中。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老皇帝掐着喉咙,双目瞪得老大,可黑色药丸入口即化,早顺着喉咙流到胃里。
“我是来取你性命的,你说我给你吃的什么。”封毓取下脸上的黑色面纱,坐在了老皇帝对面。
“你...果然还活着。”老皇帝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笑。
“我活着,当然是为了取你的狗命。”封毓眼中流露出狠绝之色。
“哈哈,你活着,但是你的宝贝侍女已经死了,哈哈哈。”老皇帝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也不怕激怒封毓:“你封家功高盖主,你父母该死,你也该死,你现在杀了我又能怎样,他们都死了,哈哈哈。”
“你以为你死了就完了?你的子民还不知道你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不过是为了你的名声吧,你说我如果把你的罪行都写下,载入史册怎么样?”封毓讥诮开口。
“你...不可能。”老皇帝的脸色愈加白了,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这可由不得你。”
建安十八年,周朝皇帝自知罪孽深重,以死谢罪,太子即位,改年号崇德。
郡主府内,封毓站在书房,静静的看着窗外。
郡主府人早都散了,园子无人打扫,落叶落了满地,树干光秃秃的,像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阿隽,我来看你了。”
封毓喃喃出声,说完,她吐出一口鲜血,双眼轻轻合上,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落在了地上。
距离郡主逝世已经过了半个月,周管家按着封毓生前的嘱咐将尸体活化,带去了江南。
郡主说,阿隽孤身一人在江南,实在太孤单了,她要去陪陪她。
周管家将骨灰葬在小土包旁,江南景色优美,他想,郡主必是欢喜的。
他在江南待了三个月,在这儿遇到了一个小男孩,虽略显稚嫩,但不难看出,他身上有当年封毓父亲的影子。
周管家突然明白当初封毓为何义无反顾的将青隽带在身边。
那种感觉,一见如故。
他带着小男孩回了京。
离开江南那天,鲜少下雪的江南破天荒的飘了雪。
他从漫天的雪花里,依稀看到了封毓和青隽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