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凝晖》慕水临风

5、第五章

　　他努力让自己和平时的表现一样，刚才还轻手轻脚的，突然的转变让他跟精神分裂似的猛地推开卫生间的门。

　　一个精瘦线条流畅的背落入他的眼帘，那一道紫红色的伤痕就跟戳了他的眼睛一样刺目。

　　里面的周子凝已经快速的撩起衣服遮住了背，脸上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侧着身子从站在卫生间门口的徐承宇身边过去了，没有碰到他一丝一毫。

　　这个动作深深的伤到了徐承宇，怎么了？挨着我会死吗？优等生就这么看不起差等生吗？真特码讨厌他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怎么？很拽？很酷吗？

　　同时徐承宇又心中复杂，周子凝背上的伤痕让人触目惊心，那是他，找人干的。

　　徐承宇纠结的内心配上矛盾的面部表情，他不知道从侧面的盥洗镜子里看到的是他有些扭曲的脸。

　　徐承宇看着盥洗台上打开口的碘伏，他还没有来得及涂药吧？

　　他扭头看看卧室，龟儿子硬撑着去睡觉了，想起周子凝背部的伤痕，他那颗坏牙这时候又开始疼了。

　　徐承宇拿起那瓶碘伏回到卧室，望着周子凝侧卧着躺在上铺，他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自己这算什么？装好人？欲盖弥彰？良心发现？

　　顿时泄了气，拿着碘伏又出去了。

　　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失眠的徐承宇第一次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真特码没有出息，他暗骂自己。

　　第二天早上他醒来望望上铺，人已经不在了，被子叠的规规矩矩的，简直不像个男生的床铺。

　　徐承宇再看自己床上应该换洗的衣服，书，脱下来的臭袜子，不禁皱了皱眉，随手薅过来被子刚叠了一半又抖擞开了，马蛋，老子十几年的人生就没有叠过被子，干嘛现在要叠被子？

　　正在他发呆发愣的还没有缓过来是叠被子还是不叠被子，徐婶已经冲过来揪住了他的耳朵，“你个憨货，人家不吃饭就到学校了，你还在这里发什么呆充什么愣？”

　　徐承宇一声悲号，“我日，我招谁惹谁了？”

　　徐婶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兔崽子，学会说脏话了。。。。。。”

　　徐承宇一蹦三尺高横冲直撞的出去了。

　　一天的时间过的飞快，周子凝放学以后就收拾书包准备走了，李小卿走了过来。

　　“周子凝，明天就要进行班级篮球赛了，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想我参加不了。”周子凝的肩背还在火辣辣的疼，连带着皮下的肌肉都是酸痛的。

　　“你脸色不太好，是胃病还没有好吗？”李小卿关心的问。

　　周子凝背着书包已经快离开教室了，本不想再多说话，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不是。”

　　“那是为什么？”李小卿同学充分发挥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作风。

　　“我可以不说吗？”周子凝心中有些不耐，话锋不由的有些生硬。

　　“除非你怕输。”李小卿听出了他的不耐烦，可她李小卿什么时候被人牵着鼻子走过？不露痕迹的激了他一下。

　　李小卿不愧是做思想工作的高手，周子凝也听出被她将了一军，本不欲理会，但到底是十几岁的年轻人心高气傲的，虽然心里什么都明白，却不会白白吃她这一记将军。

　　周子凝抬眼看了李小卿一眼，李小卿这下看清楚了，他的眼仁黑且深邃，眼尾上挑略带寒霜似的让人心生距离。

　　“球场上见。”周子凝丢下一句话，人已翩然不见。李小卿感觉自己在风中凌乱，和别人谈话她都能很好的控制好场面，该到那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该到那里旁敲侧击，该到那里推进节奏。。。。。。可是到周子凝这里一切都乱了套了，把她弄的毫无章法、手忙脚乱的。

　　唉，虽然把她一个班干部弄的灰头土脸的，没有凸显一点班领导的风采，但好歹他同意参加球赛了。李小卿虽败犹荣的自我安慰一番。

　　李小卿所说的篮球赛是这所学校每年秋季都要进行的体育赛事，美其名曰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为了避免外界评述本校智力发达，四肢孱弱的偏见，这所学校的领导制定了这么一项赛事，不管是应景还是真的关注学生们的体能，每年的赛事倒是如期进行。

　　李小卿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周子凝放低身段，除了对他好奇想接近他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

　　其他五个人也是东拼西凑的，眼下周子凝答应上场，她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下午篮球赛正式开始，高一年级十二个班级，分两组，每组六个班级。每组两个班级分别PK。然后胜出的六只球队再分别抽签PK，最后胜出的三只队伍决胜前三名。

　　眼见着别的班级早几天就开始训练，李小卿看着自己班级里的书呆子们眼睛不离书本，她央求着他们制定一下战术，谁打什么位置都提前安排走一下位，可是说几遍了根本没有人理睬她。

　　这些重点班的大能们对这种赛事根本不感兴趣，在重点学校一切以成绩为主，怎么地？想在这所学校寻找体育大能啊？对不起，没工夫耽误那时间，不过是不好意思驳她李小卿班长的面子，勉为其难的答应了，答应是答应了，也就是到时候去应一下景儿就可以了，谁还真的像模像样的去训练？去训练的不过是平时学习成绩不咋地想在这样的赛事中找一下存在感罢了。

　　还别说，早几天就开始训练的班级就有徐承宇所在的高价班，几个出征的球员们也誓要在这所学校露一下脸拼一下，学习成绩不行，不能什么都拿不出手。

　　就这样重点班的篮球队草台班子匆匆搭成，李小卿看着身边的眼神迷离的刚从书本上离开的呆子们一个头两个大，球衣松松垮垮的穿在弯腰驼背的呆子们身上，跟罩着麻袋似的，又没型又没款。

　　再看看别的班的选手们，一样的少年人，怎么那些平时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现在看起来这么的阳光朝气、蓬勃帅气呢？李小卿暗自牙疼，

　　哎，周子凝呢？怎么不见周子凝，刚才还看见他了，一会儿跑哪里去了？。

　　李小卿手心冷汗湿津津黏答答的，刚在场边坐定，周子凝也过来了，周子凝球衣里面搭了一件白色T恤，更衬得面如冠玉，眉目清晰。

　　李小卿顾不上欣赏眼前的赏心悦目。心中念了句阿弥陀佛，总算是来了，本想说他几句，眼见着他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李小卿怕一开口就惹恼了他，索性当没有看见，心中一阵暗暗咬牙，都是祖宗啊！

　　好巧不巧的是周子凝的班级竟然对阵徐承宇的班级，抽签结果一公布。徐承宇班级的篮球队一阵欢呼，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听到别人的欢呼，李小卿心更沉了，她想的不是赢，而是不要输的太惨。

　　她看着自己的队伍，这些学分上的高能一副无精打采懒得应付的样子让她很生气。

　　“同志们，我们的士气哪里去了？兴奋起来，燃起来，激情起来啊！”李小卿举起双臂，想调动一下紧张的气氛。

　　“班长，给人家一条活路吧，咱们班每次成绩都是第一，你让人家怎么活啊，就这种比赛您也太认真了吧。”鼻子上架着高度近视眼镜的罗耀敬语重心长的说。

　　李小卿觉得自己一定是瞎了眼了才会让罗耀敬加入这个队伍，她用手指了指这几个显然和罗耀敬一样心思的人，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扭头看了看坐在靠边上的周子凝，他像是个局外人一样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没有参与自己队伍的内部恳谈会。李小卿心想，希望他正常些，不要是这种可笑的想法，随即又想，周子凝正常吗？他不是一直特立独行不合群吗？立马悲哀的祈祷，希望本次比赛不是最后一名她就心满意足了。

　　徐承宇也注意到了周子凝，见他穿着球衣，倒吸一口凉气，不会吧，他也要参加，他的伤处理了吗？严重吗？

　　球赛马上要开始了，各班的啦啦队也是非常的卖力，拉横幅的，举牌子的，整齐的喊着自己班级的加油口号。

　　李小卿头大的安排五个队员先上场了，周子凝作为替补队员，场上人声鼎沸，加油声、喝彩声不绝于耳。

　　李小卿简直不忍看场中的形势，自己班级在前半场（因为是学校内部班级赛，并没有严格的按照全场四十八分钟，四个分节举行，其实也就是对学生们体能的锻炼和沉闷的学习氛围的一个活跃）以摧枯拉朽的颓势大比分落后，而平时灰头土脸的高价班也终于在这种时候扬眉吐气了。

　　“下半场我上吧。”周子凝头也没有转过来看着场中的形势。

　　坐在旁边的李小卿怀疑他是对自己说话。随即点了点头。

　　中场休息时，李小卿把周子凝换上场。

　　下半场开始了，不太懂球的李小卿也看出来了，周子凝平时不声不响的，一出手就不一样，对于一盘散沙的队伍来说，空谈技术是没有用的，只有在场上这种紧张的局势下带动他们。

　　什么控球后卫、得分后卫、小前锋、大前锋、中锋她不太懂，也只是事先突击了一下大概了解。

　　周子凝是个话不多的人，只是在这几个位置身体力行的做个示范就投入了两个球得了五分，这两个漂亮的投球很快就吸引了场外拉拉队女生们的目光，很快就变成了他的个人专场秀，篮球场响起了整齐划一的“周子凝，周子凝。。。。。。”

　　其他四个人好像也被周子凝的表现带入了，终于活泛了起来。

　　场外观战的李小卿轻轻吁了一口气。

　　俊秀的外形，冷静的气场，帅气的投球和对整个队伍的带动力引起了场外一阵阵的呼声，甚至压过了对方的整体表现。

　　周子凝微皱眉头，他并不想如此惹人注目，成为焦点。

　　对方队员一个个黑着脸，反击也更加激烈

　　突然场中一阵混乱，等李小卿再把目光投过去时，周子凝正躺在地上，她急忙起身飞奔过去。

　　徐承宇一直在注意着场中的形势，周子凝瘦高的身形在场中太显眼了，身形灵活，运球迅捷，投球命中率高，他要把大比分落后的态势往前提，而最重要的是他把整个队伍的士气调动起来了，上半场的劣势在一点点追加。

　　而自己班级强壮的中锋平时就不是好相与的，场外那些啦啦队的迷妹们的呼声好像刺激了他，看似无心分明是有意的几次险些撞翻周子凝，周子凝显然觉察到了，也是险险的避过。

　　徐承宇心都要跳出来了，他能看得出来，周子凝的左手臂有些沉滞，这让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他心中叫着球赛快点结束不要发生意外。

　　徐承宇担心发生的事情很快变成现实，周子凝被自己班级的大块头的中锋撞了左肩头，消瘦的周子凝被撞的飞了出去。

　　全场发出了一声惊呼，徐承宇心头一沉急忙冲了出去。

　　李小卿看着躺在地上的周子凝脸色苍白，一头的冷汗，急忙蹲下来，“怎么样？你还好吧？”

　　周子凝咬着嘴唇没有说话，李小卿突然看到周子凝肩头白色的T恤渗出斑斑血迹，手刚放上去，周子凝一声沉闷的低哼，“别动。。。。。。”

　　“至于吗？打个篮球赛下这么重的黑手？”李小卿大怒冲围上来的己方和对方球员说。

　　那个撞人的中锋显然也懵了，自己就是想把他给撞翻，谁让他那么的引人注目，风头都让他一个人出了，只是怎么还出血了？

　　一旁的徐承宇心情复杂。

　　周子凝被搀扶起来了，而校医也到了，周子凝被带离了场地。

　　裁判罚对方中锋下场，球赛继续进行，李小卿想跟去医务室，可自己班级的比赛还没有结束她还不能离开。

　　李小卿心中七上八下的等到比赛结束急忙去了医务室，她还没有踏进医务室周子凝就从里面出来了，她迎上去还没有张口。

　　“你应该在赛场，而不是这里。”周子凝的声调听不出来什么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