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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吴成瑶和岳长致当年是先有岳耽,后结婚的。
      但两个人结婚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岳耽,更是因为相爱。或者说,是因为吴成瑶相信岳长致和她是相爱的。
      最开始吴家不同意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尤其是吴成凯,他宁愿妹妹打掉这个孩子,也不希望她跟着岳长致这样不着调的穷小子吃苦。
      吴成瑶只觉得她的家人不了解岳长致。他们有很多共同话题,在她生病的时候关怀备至,平时的家务活也很少让她做,她觉得岳长致人很好。
      而且他们有一辆摩托,可以去任何他们想去的地方,这样就够了,还有什么苦的呢?
      “哥,爸,妈,长致说他一定会出人头地的,我愿意相信他。”
      家里人拗不过吴成瑶,没有管岳长致要彩礼,反而塞了很多嫁妆过去,希望岳长致能看在钱的份儿上一直对自家的女儿好。
      结婚以后,她和岳长致确实过得很快乐,岳长致也很给她争气,他靠自己成立了一家公司,岳长致也一直对她和岳耽很好,一切都和吴成瑶想得一样。
      那辆摩托车,开始载着他们两个,后来载着他们一家三口。再后来,岳长致有了轿车,就没骑过那辆破旧的摩托车了。
      提了新车以后,岳长致也很少回家了。
      岳耽一直觉得他妈妈很温柔,能给他做很好吃的饭,也很会讲故事。他经常听妈妈讲起从前,看着妈妈向往又怀念的样子,曾经问:“妈妈,从前发生什么了?”
      然后妈妈带滔滔不绝地讲爸爸对她和岳耽有多好。
      哪怕现在爸爸晚上不回家,妈妈也觉得爸爸是好的。
      太早的事情他已经不记得了,“爸爸”这个词对他来说几乎仅仅是一个名词了。
      他想,既然妈妈现在仍然说爸爸是好的,那爸爸应该就是好的吧。
      直到有一天,他放学回家,看到爸爸在打妈妈。
      从那以后,他就知道,妈妈是妈妈,爸爸是爸爸,岳长致是岳长致。这是三个人。
      他用力推开岳长致,跑过去护住妈妈,死死瞪着岳长致。岳长致这才停了手,不过他的话语间,有“离婚”,有“钱”,也有别的女人的名字,但就是没有岳耽和岳耽的妈妈。
      和其他听见爸爸妈妈离婚会极力反对或者大哭的小孩不一样,岳耽的反应平淡又冷静,他甚至觉得他们能离婚也挺好的。
      看来曾经夜里听见的妈妈的哭声,还有偶然间看到的妈妈身上青紫的印记,都不是幻觉。
      离婚的话,就算他妈妈还是愿意活在回忆里,至少不用挨莫名其妙的打了。

      岳耽七岁那年,岳长致和妈妈离婚了,法院把他判给了岳长致,他不愿意,妈妈只好带他投奔了舅舅吴成凯。
      岳耽十一岁那年,他的妈妈改嫁了一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她想带岳耽一起过去,男人说除非吴成瑶和他有一个孩子,不然他不会养别人的儿子。
      岳耽其实不愿意他妈和那个男人一起生活,因为他一直很疑惑,这个男人爱的到底是妈妈还是“女人”这个身份,只不过没人能回答他心里的问题。
      岳耽十三岁那年,为了能重新给他一个完整的家,他的妈妈终于怀上了那个男人的孩子,然后在这一年九月,产后大出血去世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来这个世界一趟,最后只能带走她的苦难和眼泪,然后留下一个盒子和一块刻着她名字的石头。
      岳耽本来话就不多,吴成瑶走了以后,他就一句话都不和人说了,打了这么久的排球也不碰了,还摔坏了小时候他爸爸给他买的望远镜。吴成凯担心岳耽的精神状态,帮他休了一年学,希望他好好调整一下。
      岳耽十四岁那年,吴恙送了岳耽一部手机,她问他知不知道他妈妈最喜欢的是什么,把那样东西留下来。
      于是他回到老房子,拿出家里摆着的他们一家三口照片,划花了那上面岳长致的脸。还给拆走了那辆摩托车的电瓶,找人安在了他妈妈以前骑的那辆小电驴上。然后,他又回到了学校,进了一个新的班级继续念初二的课。
      岳耽十五岁那年,和他们班那个传他“家庭有问题”的男生打了一架。吴恙帮岳耽摆平了这件事,条件是要岳耽重新去打排球。岳耽答应了,吴恙很开心,还用存下来的钱送了岳耽新的球鞋和排球。
      排球对他来说,不仅是一项运动,更是唯一能让他不遗余力、不用掩藏本性去放肆的东西。
      反正他也压抑得很久了,也受够了。
      岳耽十六岁那年,性格好了很多,他开始打工兼职,还把那台小电驴开了起来。吴成凯担心他的安全,花了很多钱给他买了个不适配的专业机车头盔。纯红色的,他嫌又土又重又没用,但还是戴着,只不过让吴恙给他画了很多花纹。
      岳耽十七岁那年,攒够了买高倍天文望远镜的钱。
      他从小就喜欢夜空,小时候岳长致给他买了一个玩具的望远镜,后来他砸坏了。
      但他仍然喜欢夜空,宇宙宏大而神秘,在那些行星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尘埃。
      岳耽想用这个望远镜告诉自己,他可以给自己一片宇宙。
      这么多年过来,岳耽没流过一滴多余的眼泪。他知道,没人会乐意迎接负面情绪,眼泪除了揭露他的秘密和软弱以外,没有任何别的用处,何况他原本就不愿意人太靠近他的内心。
      直到这一年,岳耽十八岁,他遇见了一个主动向他张开怀抱的人。
      他站在他面前,刚才怒气冲冲地质问他那么长一串问题,希望他不要钻牛角尖,不要伤害自己,最后却只说了四个字。
      “想哭就哭。”
      这他妈的,可怎么忍啊。

      为了及时处理刘新阳的医药费问题,吴恙刚刚跟着救护车一起走了。
      天彻底黑了下来,学校后身这里是一片没有人来的烂尾楼,空气中有一股很大的灰尘味儿。
      周围已经完全没有人了,陈风遇闭起眼睛,岳耽窝在他怀里一声也没吭,但他感觉到自己肩膀那里的衣服逐渐变得湿湿的,伸手覆上了岳耽的背。
      陈风遇感觉湿掉的那部分衣服延展开了一张绵密的网,裹上了他的心脏。
      很难说这是一种什么感觉,这张网似乎想让人窒息,箍得人寸步难行,又不会真的剥夺人的呼吸,留有余地。想要找到这张网的首尾把它解开时,却发现毫无下手之地。
      岳耽就这样无声地哭了许久,久到陈风遇以为他想透支掉未来好几年的眼泪。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用手摸摸岳耽圆圆的后脑勺,再轻抚一下他的后背。
      陈风遇能清晰地看到岳耽的蝴蝶骨在轻微耸动,他歪了歪头,开始思考从岳耽肩膀长出翅膀的概率有多大。

      “陈风遇。”岳耽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声音闷闷的,“给我纸。”
      陈风遇立马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恶狠狠地道:“岳耽,你要是敢给我衣服弄上鼻涕,你就完蛋了。”
      岳耽低头擤着鼻子,轻笑了一声,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已经弄上了。”
      “你完了,岳耽。”陈风遇咬牙切齿地说,“以后非得给你点颜色看看。”
      “我今天也能看。”
      岳耽眼尾红红的,陈风遇不自觉伸出大拇指帮他抹了一下眼泪。
      “你今天看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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