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许卿》夏冰蝉

1、楔子

　　她的头再一次被摁在池子中时，她闷闷地想，这一下，恐怕就真是活不成了罢。
　　眼前一片昏花，死亡的恐惧在一刹那如蛇一般缠上了她。
　　就要……死了吗……
　　“怦”开门的巨响，吓住了作祟的女人。
　　一个年老的老太太连忙进了来，拽住女人的手臂：“别弄了，死了怎么办！京城那边来人了！”
　　女人仿佛被吓到一般，攥着她的头发从浴缸处直起身：“京……京城来人了？！”
　　她颤抖着扒住浴缸的缸壁，生怕又再度被迫溺水。
　　女人的声音压地又低又细：“不是说不要了吗？又要了？”
　　“我的傻闺女诶！商露那个贱人怎么可能做得了她家老太太的主？！”
　　女人一听，瞬间慌了：“妈，那怎么办？！都谁来了？”
　　“两个人，一男一女，看着不像是善茬儿。”
　　女人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抬头看了她一眼，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伸手拉住她：“闺女，妈刚刚是跟你闹着玩儿的，别怕哈。”
　　可是面前的小姑娘，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姑娘是个哑巴，说不出话的。
　　倪欣心里暗暗揣摩一番，面前这个小贱人是个哑巴，说不出话，看着也是呆头呆脑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
　　她笑了起来，将姑娘的手送到老太太手里：“你亲妈那边的人要来接你，接你去京城，去天安门看升国旗，你乖乖跟着姥姥去换衣服啊。”说着推推搡搡将两个人送出了卫生间。
　　那老太太拽着孩子进了卧室，将孩子推进去，结果没推好，将孩子推倒了，那也顾不得了，老女人凶相毕露：“愣着干什么，快换衣服！”说完，出了房间，将门掩上。
　　她的卧室朝阴面，终年见不得几次阳光，江南水汽重，屋子有一股子霉味儿。
　　床上有一件白衬衣和运动裤，那是她亲妈临走前给她留下的。她抓过衬衣狠狠攥了一把，然后将衬衣扔在地上。在柜子里翻来翻去，到最后选定了一条红裙子。裙子的颜色很是鲜艳，衬得她肌肤胜雪。她长得很漂亮，集齐了她亲爸亲妈容貌上所有的优点。
　　但是不好的是，这条裙子没有袖子，她雪白胳膊上的伤痕淤青一览无余。
　　她穿着红裙子下课楼，刚入春的天气算不得暖和。她是发着抖一步步往楼下走，木质的旋转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坐在沙发上的一男一女很快注意到她，立刻从沙发上起身。
　　倪欣和孙正梅也回身看去，看见她的红裙子的一瞬间，脸色惨白。
　　雪白肌肤上的伤痕触目惊心。
　　穿着黑色正装的蒋茜眉头皱了皱，扭头看向一边的母女二人。
　　倪欣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怎么就信了这丫头是呆头呆脑的呢！
　　孙正梅额头上冒出冷汗，看着蒋茜：“蒋小姐，您听我说……”
　　她下来的时候，发梢还滴着水。走动的过程中，眼神冰冷。直直走到蒋茜和赵现跟前才停下来。
　　蒋茜原本还想扶着她的肩膀看看她，直到走到跟前，才意识到身上的伤有多严重。
　　赵现看了眼六岁小姑娘身上的伤，转头朝向孙正梅母女：“你们胆子是真大，商家的孩子也敢动。”
　　孙正梅大呼一声：“不是啊，不是！”她蹲下身，扶着姑娘的肩膀拼命摇晃，“你告诉姥姥，这是怎么弄得，啊？！”接着，再度转向正在擦眼镜的赵现，“赵先生，跟我们没关系啊！这孩子虽说不是亲的，但我和我女儿也是把她当亲闺女疼啊！您……您不知道，这姑娘是个哑巴，平日里总是挨学校那帮皮猴子欺负，她是受了委屈，不敢吭声罢了！若真是我们做的，我们又何必让她穿这一身衣服呢，上衣裤子遮掩地不是更严实？！”
　　孙正梅慌了，倪欣也慌了。
　　很好，这一切，就是她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