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云岫烟水

12、第 12 章

　　H君什么都没有给陆英留下，只留下了陆英初三时常在校门口看的那张红榜，纸的，还不是H君亲自给的，是陆英给偷的，就和做贼一样。
　　她带这东西经历了一整个高中、一整个大学、最后和照片一起尘封在不见天日的小匣子里，和陆英的心一起。
　　红纸本就容易破碎，况且陆英一开始就没有保护好，所以这玩意不到一年就变得面目全非，那时她把这玩意对折了，还拿纸包住了，最后折腾来折腾去只剩下这么一小碎片，人名都不全了，它变得破碎不堪，它再也经不起任何不正当的摧残了，那泛黄的纸片片和浓黑的笔墨一起晕开，最后在高三那年消失不见了，她以为找不到了，没想到最后在大三时又被她给找到了，之后，她就意识到她只剩下这玩意了，只有这玩意儿可以证明她的青春是多么的热烈、残酷又无声。
　　其实陆英偷的时候并没有想很多，也压根儿没有想把这纸要保留多久，从她一开始就乱扔、没好好保管就知道，她没有要留下来的意识；
　　但她又要去偷，她所有的动作都是下意识的，连她也抗拒不了，和她抗拒不了H君H君这个人一样。
　　她也曾犹豫过，她也知道“偷”这样的行为令人不齿，可她还是去“偷”了！她抵不住内心的渴望，她不去“偷”她以后肯定会后悔的，至于会怎么后悔她还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对H君的任何东西都保留着一份渴望。
　　县里面出分数线那天，陆英上了一次街，她要去学校看看自己有没有上线，如果上线了会被分到了哪所中学（虽然很大可能是县一中），这是她今天的任务。她割完稻子后骑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到达了镇里，这时已经是下午了；
　　陆英去的时候校门口还没有贴出榜单，人们都聚集在那儿不肯离去，陆英去晚了，她就等在外围、踮起脚尖、伸着脖子看人来了没有；人群里有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听那人嚷嚷是等很久了，从上午就再这等着；正吵吵囔囔时，学校大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人。
　　只见那人走到校门口贴了一年红榜的地方，正是陆英看了一年的那张红纸，那人一把撕下那张红纸，把他手上那张粘了糨糊的红纸贴在上面，拍了拍，没说一句话，走了。
　　墙上新贴的那张红榜红艳艳的，簇新簇新的；而那张被惯到地下的红纸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红纸已经褪色了，黏了一整年了，旧了，一撕就被人给撕下来了，和破布一样，“刷”的一声，就在地上了，它已经失去了它存在的价值，没人关注它，它被蜂拥而至的人们踩在脚下，同时也被陆英直勾勾的盯着。
　　陆英在那张旧红纸被撕下的时候，就想开口求那人把它送给她，但陆英不好意思开口，正犹犹豫豫的时候，那张旧红纸就被扔在地下，转眼就被人垫在了脚下；陆英这一刻急了，她想拨开众人去捡那张被惯到地下的纸，但她挤不进去，她只有焦急地等在外面等着人们看完、散去后，她再看。
　　其实陆英在看到那张纸被扔在地下时，她第一时间并不是去捡起它，她没有产生这个想法，因为她觉得如果被别人看到她捡起那张旧红纸，别人会询问她什么呢？其实如果真的有人会好奇的问为什么，陆英也有借口推辞，但她心虚，她觉得被人看到她捡那张旧的红纸，就会被人看穿她喜欢H君，这太难为情了！
　　她这个年纪对感情懵懵懂懂的，一知半解，即使这样，她也知道要捂紧，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她最开始的想法是那张破旧的红纸应该得到好好的照顾，它可以和每一年的红榜一起被放好，而不是被人随意地扔在脚下，最后被人集中扫起来、扔在垃圾箱里，这对它太不公平了，它就应该被好好保存着。
　　现在它被扔在地上，说明她就不是在偷东西了，她只是在捡别人不要的东西，没人会谴责她，没人会责怪她，她应该捡起来，它不应该呆在垃圾箱里！
　　她想捡又不敢捡，不捡她实在是心疼；这时前头的人都已经看完了，有人欢喜有人愁，人群四散开来；陆英走上前，去寻找自己的名子。
　　县一中：XXX,刘强，XXXX……啊，为什么，没有她的名字？她没考上？
　　陆英心里有点着急，目光走向县二中那部分：刘新，曾云晴，陆英……
　　啊！陆英终于在红榜上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她呆了！怎么会？她怎么会录取到二中？？？哦，好像也有这个可能，她是均衡的，不是拔尖。可是这和她预想的太不一样了，她就没想过自己会被录取到二中，不是说录取到二中的人好少吗？怎么看起来二中的人比一中的还多？去了二中她还怎么和H君…… 去了二中她……
　　天正在刮风，远处乌蒙蒙的黑，东南角那块儿已经黑透了，那块儿正在下雨，还没有下到她这块儿来，她必须马上回家了，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走之前，陆英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贴红榜的位置，那被扔在地上的纸正被风吹的打旋儿，飘起、落下、飘起、落下，就和陆英的心一样，起起伏伏。
　　她还是拗不过自己，其实在看到她被录取到二中时，她已经不想再捡起那张旧红纸了，那张她看了一整年、两学期的纸就好像是在嘲笑她痴心妄想、嘲笑她瘌□□吃天鹅肉。
　　但是走之前她看到那张破碎的红纸像垃圾一样不知道等会儿要吹向哪里时，她还是心软了。
　　没人会在意那张纸，没人会在意陆英的心意，即使再伤心、再难过，再不甘心，她还是要去捡起那张纸，还是要捡起那颗心。
　　陆英跑过去，直奔那张纸，她追着风，在空中把那张粘了脚印的纸接住了，展开、铺平、对折、再对折、再对折、再对折……。
　　她把除H君之外的多余部分都折了下去，只留着H君的名字，用手小心、小心地把那个熟烂于心的名字给扣下来。干这事时，她全程都面对着墙壁，身子把那张纸遮得严严实实的，太丢人了，她从来没有这么做过，她好像做贼一样，心在狂跳，生怕有人路过把她给抓住，用手铐把她拷住，这样她这恶劣的行为就藏不住了，她的喜欢也藏不住了，所有的一切都将摊在明面上。
　　这可比她以前和小伙伴去别人家偷西瓜还刺激，心跳的还快，那时她还小，以为又是什么游戏，所以她偷起来完全没有负罪感，只是后面被发现后，被爷爷打了几巴掌屁股之后才觉得这种行为是不对的。
　　她把那写着H君的名字扣下来后就赶紧揣兜里去了，她生怕被什么人看见，那她该怎么解释？她也不敢展开来看看，更不敢看那个名字，这轻飘飘的纸在她手里烫手的要死、也重的要死。
　　陆英揣兜里之后就没在管剩下的那部分了，那剩下的被当作垃圾扫到垃圾箱里也好、被当成茅草吹到枝头也好、被雨淋湿成废纸也好，都不关她事儿，她已经得到了她最想要的了。
　　她扔下那纸后，就飞快地扶起她的自行车，一跨上踏板、脚一蹬，就溜了，溜的飞快。
　　她迎着风、脚死命地蹬着脚踏板、整个人在空中无声的呐喊，她好像要飞起来。她想”哈哈哈……”大笑三声、想高歌一曲，就算被当成神经病也没有关系；但她不敢，她只能自我快乐！就算这样，那她也满足了。
　　她已经暂时性忘记了她被录取到了二中、忘记了她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H君，她现在只记得她很快乐，她好像离H君又进了一步。
　　身是累的，但心却在逐步升空；风咧咧的在响，她要赶在雨下来之前到家，否则她就会被淋湿、否则她口袋里的小纸条也会被淋湿，想到这，她又加快了速度、脚被蹬出残影，一路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