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第七天》茗柠湖畔

3、第二天

　　一大早，手冢赶到了医院，他有晨练的习惯，跑完步，在旅店里坐不住，索性去看看那个他永远也弄不懂的人。
　　穿过医院的走廊，他看见裕太倚着门发呆。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这个孩子长高了，大概，比他哥哥都高出半头了吧？浅褐色的头发依旧倔强的站立着，年轻的脸上写满了憔悴，下巴上零星的胡茬，低垂着眼，紧皱着眉头。他叼了一棵烟，缭绕的青色烟雾朦胧了他的眼角肆意淌出的泪。手冢走过去，裕太抬眼，有点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然后，吐掉嘴里的烟，狠狠的踩上去，让开门，不再看他。
　　手冢迟疑了一下，他不是爱管闲事的人，没有责备裕太竟然在医院吸烟，也没有奇怪裕太对自己明显的敌意。他推开门，看见泪痕斑斑的由美子。
　　“手冢君来看周助了么？谢谢你对周助的关心，周助会很高兴的。”拭去眼泪，由美子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微笑。
　　手冢点头，沉默的站在由美子身后，安静的听这位一直疼爱弟弟的女人低声抽泣。

　　不一会儿，当年网球社的朋友们陆续的都来了。越前也在，似乎也和手冢一样，干脆翘了班，从国外回来休假吧。
　　见大家来齐了，乾推了推眼睛，掏出一个绿色的笔记本，“根据我通宵整理出的数据来看，如果我们陪着不二，给他讲过去的事情，不二清醒过来的概率为5%……”
　　“那快试试嘛！”英二一个箭步冲到不二病床前，拉起不二的手，忍不住叫喊道，“不二，不二，我是英二！不二醒醒！不二醒醒！！”
　　大石把英二拖回来，一面伸手理他乱糟糟的红头发，一面低声说，“冷静一点，英二。乾还没有说完。”
　　乾清咳了一声，“我是说，大家一个一个的坐到不二床前，讲自己和不二之间发生的最难忘的事情。如果不二对谁有反映了，清醒的可能性就能上升到30%。”

　　于是，第一个是海棠。
　　“不二前辈……最难忘的事……嘶……第一次见到不二前辈，觉得前辈特别厉害。穿着正选的衣服，笑眯眯的打球……不二前辈总是很温柔……嘶……不二前辈……”
　　一向不善言辞的海棠胀红了脸，双手捂住了脸，竟再也说不下去。“你这个海棠蛇……”桃城摇摇头，拍了拍和自己吵了这么多年架的队友加对手。乾的眼镜后面看不清眼神，他走过去，附在海棠耳边说了两句。海棠点点头，走出了病房。

　　第二个，是河村。
　　“不二……是我，隆……不二记得，初三的时候，我们对不动峰……我替你接下了那一球……你一点都不高兴，你睁开了眼睛……你睁开眼睛，就是你认真了，或者你生气了……你握住我的手臂，发现我受伤了……然后，你对裁判说放弃比赛……你的神情，还有你说的话……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第三个，是英二。
　　“不二，不二，我是英二呀！你记不记得，我们以前在一个班，我上课总不能认真听，你也似乎没真正听，但是，老师提问了，你总能告诉我要读哪一段。升高中前，因为我成绩不好，你和大石邀我开读书会，还拉上了手冢，在你家的客厅，那段日子好开心！还有，还有初中毕业，我们都升到了青学的高中部，没跟你一个班，我总被老师发现。还有，每次去隆家，你都吃芥末寿司，我有时候忘了，和你抢，然后被呛得要死，你总是笑。还有，还有，不二，只有你能喝乾的恐怖的什么什么的饮料。还有，还有，你最好的朋友叫菊丸英二，你可不能忘了……”
　　说到这里，英二的眼泪又来了，他低下头抽泣，“不二，你个坏蛋，你竟敢睡觉，菊丸大爷来看你，你还敢睡觉！”

　　第四个，是手冢。
　　“不二……你记得初三那年，我们俩的比赛么……那一天，你站在我的对面，以对手的身份向我发球……那是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那天，我对你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期待和你比赛，因为，和你比赛，可以让我更上一层楼……而你说，你终于知道，为什么在希望和我比赛的同时，又竭力避免这一刻的到来。你说，和我比赛，会彻底改变你自己……而在我看来，你一直都没有改变……你一直是你，永远风轻云淡的微笑，让人觉得温暖，也让人捉摸不透……我常常会想，不二，真正的你在哪里……”
　　手冢低声的说，眉毛狠狠的绞在一起，脸上的神情，却是比很多年前，他因为手臂的伤退出比赛更痛苦……

　　“啊！不二哭了！！！”英二猛的跳起来。
　　“的确，”乾凑过去，仔细的看着床上人，脸上的表情暧昧不清，他低下头，在笔记本上写了些什么，然后郑重的对所有人说，“不二有反映了，这么说，如果手冢每天来对不二说话的话，他醒过来的几率为30%”
　　“真的？太好了！！”英二似乎想扑上去抱住手冢，又在指尖触到冰山之前猛一转身，拉住由美子的手，“太好了！太好了！！由美子姐姐听见了么？不二会醒过来！！！”
　　“太好了！”桃城忽然嚎啕大哭，一把抓住身边的越前，狠狠的抱住。少年还未说完的“まだまだだね”，变成了“いで”，最后只留下一个咧开嘴的微笑。
　　海棠刚推开房门，似乎好不容易掩饰掉之前落下来的眼泪，却又转身跑出去。大石想走过去抓住不停摇晃由美子的英二，衣角却被隆扯住用来擦眼泪。
　　裕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房间，长出了一口气，望着床上安静的哥哥若有所思。

　　屋子里的人，擦泪，或者微笑，或者把手放在心口感谢上帝。没有人注意到手冢惊讶的眼睛，以及，他微微上扬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