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鬼医院（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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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李亦再怎么翻遍这座医院的负三楼，都只是徒劳，他不可能找到唐眠，毕竟……
唐眠早就与他不在同一个空间了。
唐眠站在房间中央，打开手机电筒，扫过四周完全封闭的惨白墙壁，和中间微微凸起的床和白布——没想到之前误入、让宋洐之跟他发了一通疯的停尸房，竟然还成为了此刻的底牌。
不过，就算没有李亦这件事，他也会来这里……
在他看见的监控里，原主正是进入楼梯间后消失，下一秒出现在了六楼，现在想来，大概率就是进入了这个特殊房间，再进一步直接转移到六楼。
唐眠靠着墙沉思起来，之前关于这个房间唯一的线索就是那几句古怪的诗。
“三十三，三十三，余一空棺无人填”，这句倒是好理解，空棺对应房间，数字是房间数，而这间正是缺人的一间，所以他之前选择自己去填上空缺。
现在看来，那句话是误导，他只是取巧，借助整个医院“轮回”和“不死”的特性，强行脱离了房间。看来真正的线索应该是后面那句。
唐眠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低叹般把那几句词在唇齿间念来叨去：“夜死人，不敢哭，疫鬼吐气灯摇绿……不对，不是这句。”
“须臾风起灯忽无，人鬼尸棺暗同屋……人鬼……我是人，床上的自然是鬼。”
他皱着眉，还是不对。
要是能上网，知道完整的词就好了……
犹豫半晌，唐眠将刚刚熄灭下去的手机亮屏，将词给唯一能联系的对象发了过去。
几乎是下一秒，他的手机屏幕就接连弹出来三条顶着“宋洐之”三个字前缀的消息——
第一条是：小眠，你不乖。
这是说他半夜偷跑出房间，也不知对方为什么总是用一些乱七八糟的小名叫他，什么眠眠、小眠。
唐眠轻嗤一声，心里却偷偷松了口气，看样子倒没有生气，而且，他应该也不用担心没在房间里带来的后续问题了，宋洐之会处理。
他极力忽略了心里奇怪的、轻飘飘的感觉，似乎能感觉到有人站在他身后，轻轻用手掌抵住他后背，叫他不必忧心后路。
唐眠看向第二条消息：词是师道南的《死鼠行》，这首词的后半段有一句是“人含鬼色，鬼夺人神。白日逢人多是鬼，黄昏遇鬼反疑人”。
宋洐之的提醒点到即止，却恰到好处。
这后半句才是关键，之前唐眠下意识以为词句中“人鬼同屋”的人是他，床上的是鬼，直到看见后半句才知道，自己错了。
人与鬼、鬼与人，并不是绝对区分的，而是依靠时间划分。
百日和黄昏互文，实际上说的是白天死人太多，人鬼不分，他以为杀了自己就能填补空棺，其实恰恰相反，他本身在这个空间的规则里是“鬼”，他不死才能找到线索。
至于夜里么，自然是相反。
唐眠反应过来了，立刻就想要去床边，手机里却突然又弹了一条消息。
最后一条消息是：别忘了我给你的东西。
什么意思……唐眠一怔，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对方既然在信息里强调，那这把钥匙一定和六楼、和他要探究的事情相关。
宋洐之早在之前就猜到了他的行动……
对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聪明，这是个极度冷静、沉着、富有掌控欲，也有能力掌控一切的人，即便对方总是披着一层温和的皮。
“钥匙……”唐眠低声喃喃，“那门在哪里，对应的锁孔在哪里？和那个鬼有关系么……”
只要能找到锁孔，一切就会迎刃而解。
唐眠按掉信息，用手电照着前方，走到前面挑开了床上白布，再一次看见自己的尸体，他比上次要冷静许多，甚至可以对着那张惨白而熟悉的面孔点评：“倒是更像……监控里之前那个\'我\'。”
“嘛，算了。”他伸手正准备将尸体拖下床，下一秒，就见尸体猛然睁开眼，浑浊扩散的瞳孔在手机手电灯下反射着不详的光。
“……！”
唐眠几乎是下意识松开对方后退，那只手抓住床沿用力一掀……没掀翻，但正好让“诈尸”的尸体攻击落了空，尸体滚落下去，如同沉重的沙袋般砸出沉重的一声“砰”。
那只手有点发抖，唐眠面色难看地抿唇，这床怎么能这么重。
直播间笑疯了，刷过去一排“小蛋糕威武”，明晃晃地拿他当乐子，唐眠脸色更黑了，虽然在黑夜里看不真切。
他来不及多想，那尸体已经重新爬起来。
唐眠立刻摸出口袋里的小刀架住了对方抓过来的手——那只手白皙中透着青色，肿胀细腻得如同泡了水，偏偏力大无比。
白日里鬼太多，人鬼不分，他是鬼，对方也是，实际上解开陷阱需要的是“人”，具体怎么变回人还不可知。
晚上么，他与对方都是人，解开这个困局则需要鬼，也就是说，只要杀了对方就行。这谜底看似简单，其实弯弯绕绕，布满陷阱，而且条件苛刻，稍不留神就会被那不全的两句诗词带偏。
而且……这尸体也不是好对付的。
唐眠和对方交手几次，很明显发现对方和自己的攻击路数很像，拥有和自己相似的技巧，还拥有更强的力量，要不是速度稍弱，唐眠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轻松。
唐眠闪身躲过一击，下一秒丢开手机，刺眼的光晃过去，对方一点感觉都没有，直直追来。
唐眠叹了口气。
他被尸体压倒在地，对方一只手如同铁钳掐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便狂风骤雨一般砸下来，唐眠忍耐着等待——
等待一拳砸到自己身上时，对方露出的破绽。
他面颊一歪，剧痛从脸侧鼻梁传来。
而他等待的机会也随着疼痛到来。
不知道何时小刀换了手，唐眠因为疼痛眼前发黑，却不影响他反手将小刀狠狠插入对方因为挥拳而露出的脆弱脖颈。
刀尖陷入泡发的肉里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绵软感觉，像是某种奇怪的植物，总之不太像是人肉的质感。
唐眠猛地往上一撞，挣脱开对方的束缚，翻身将对方压在身下，手里的刀不断陷入，他双手用力压下去，能感觉到身下尸体的双手在两侧胡乱挣扎挥舞。
直到那挣扎从剧烈到微弱，再到最终消失，而他的刀也横贯了对方整条脖颈，一切为二，唐眠才松了手，脸上沾满了奇怪的黑色的汁液，在手机电筒不算明亮的灯光下如同恶鬼。
他喘着气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襟，才走过去捡起手机，又走回来，将电筒对着地上的尸体。
那尸体还维持着木然的神态，脑袋和身体已经九分分开，只有一层薄皮堪堪连接着，黑色的汁液流出来，看不清内部层理结构。
下一秒，那尸体肉块似乎蠕动了一下，唐眠眼皮跳动。
他想也不想扯下床上的白布将尸体笼罩起来，用积分兑换了酒精，液体凭空出现落到尸体上浸湿了布料。
唐眠摸出打火机点了火——这还是他从宋洐之办公室顺的，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抽烟，至少在他和对方的短暂接触中，他是没有看见的。
熊熊烈火很快燃烧起来，那尸体如同被灼烧的虫子，死而不僵，此刻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在白布里不断挣扎。
唐眠又叹了口气，喃喃：“一把灰也可以吧。”
[小蛋糕竟然在担心这个？]
[刚刚把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玩意分了头，又一把火给烧了，他居然只担心破坏尸体会不会影响规则判断……佩服。]
[这是什么心理素质，上辈子当屠夫？]
[呵呵……建议楼上去看看这小子上个本。]
[啊，小蛋糕上个本还会脸色发白，这个本已经进化成这样了……麻麻心疼。]
……
唐眠当然不止担心规则判定的问题。
他更担心，要是规则判定失败，他这一把火又消耗了这个房间内的绝大部分氧气，他的处境就非常危险了。
他要是窒息死在这……
唐眠想了下，感觉实在猜不到宋洐之的反应，抿抿唇，默默收起了危险的念头。
在缺乏氧气的空间里，火很快灭掉了，留下一堆黑灰。
正常来说，这点火肯定不会把尸体烧成这样，但是……刚刚那黑色汁水也证明了，那绝非正常尸体，大概是是从医院那棵巨大植物衍生出来的玩意。
唐眠没有再管那堆东西，径直走到床边。
这个房间里，只有床，而且……他不知为何，想到了死在床下，死死抓着扶手，紧贴着床底的那个病人。
那是他进入副本后发现的第一具尸体，和自己这具身体一个病房。
之后莫名消失了。
现在想来，一切似乎都别有深意。
那躲避什么的姿态，那看见什么恐怖之物的神容，以及，与跳楼的室友——也就是“自己”死在同一天。
对方为什么会选择躲进床底，慌乱之间勿入……不，不对，人会下意识往外跑，往门那里跑，或者往窗外跑。
也就是说，那具尸体的主人应该知道什么，或者曾经看见过什么，让他在生死存亡的关头选择了躲在床底。
唐眠摸着口袋里被捂热的钥匙，抿唇笑起来。
床下，有出去的道路。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鬼医院（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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