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的乌冬面》迟小遇

4、体验最新瞬移技术

　　吴冬冬环顾公司，发现技术室相比之前扩展了十倍面积不止，“最新瞬移技术体验馆”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作为公司的总裁，吴冬冬现在可以成为瞬移技术无限次数体验官。但公司研发的技术不仅仅只是实现空间切换，还能实现随机与某个陌生人互换身体，更可怕的是，互换次数越多记忆流失越严重。

　　吴冬冬有些惊恐，当他决定放弃时，系统冰冷通知： “全球绑定完成，强制瞬移启动——”

　　胸腔里那颗东西擂鼓一样撞着，几乎要震碎他的肋骨。眼前这条纯白得毫无杂质的电流，像通往某个神圣殿堂，或者……刑场。两侧墙壁流淌着水波般的柔和光晕，映出他身上同样纯白的体验服，还有前面那位引路员一丝不苟的背影。

　　“吴总，请放松。”引路员的声音通过他领口的微型发生器传出，平滑得没有一丝情绪起伏，“您即将参与的，是我公司也就是人类文明迈向新纪元的里程碑——‘相位穿梭’首次公开体验。您是万里挑一的幸运者。”

　　他的脚步停在一扇流线型的银白色金属门前，门扉无声滑开，后面是一个更广阔、布满各种我无法理解的精密仪器的环形空间。正中央，一个约莫三米直径的圆形平台静静矗立，表面覆盖着无数细小的蓝色光点，明灭不定，如同呼吸。

　　幸运？也许是吧。从全球数十亿申请者中被随机选中，成为这划时代技术的首批见证者。新闻上说，“相位穿梭”将彻底抹去物理距离，重塑人类社会结构。一想到下一秒就能从北京出现在巴黎铁塔下，或者撒哈拉的星空下，那股混合着恐惧和强烈好奇的战栗就攥紧了我的喉咙。

　　吴冬冬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环形空间内的工作人员各自忙碌，偶尔投来程式化的微笑。一个穿着浅蓝色技术服、眉眼温婉的女人走过来。“吴总，最后的安全须知。”她声音比引路员多了点人味儿，但依旧规范，“首次瞬移坐标已设定为纽约时代广场观测点，过程可能会有轻微眩晕，属于正常现象。请站上传输台。”

　　吴冬冬依言走上那蓝色光点构成的平台，脚下传来温热的触感。轻微眩晕？他现在就够晕的了。肾上腺素在血管里尖叫。

　　“倒计时开始，十，九……”

　　工作人员退到安全线外。透明的能量屏障自我周围升起，发出低沉的嗡鸣。

　　“八，七……”

　　他攥紧了拳头，手心里全是汗。

　　“六，五……”

　　闭上眼，又强迫自己睁开。得看着。

　　“四，三……”

　　心脏快要罢工了。

　　“二，一！”

　　没有想象中撕裂般的感觉，更没有痛苦。只是一瞬间的失重，仿佛一脚踏空，周遭的一切——嗡鸣、光线、那些注视的目光——猛地被抽离。视线里的景物不是消失，而是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扭曲、拉长、混合成一片混沌的色彩流沙。

　　紧接着，是坠落。高速坠入一个无底洞。

　　然后，砰！

　　像被一只巨手粗暴地塞进一个过于狭小的容器里，五脏六腑瞬间移位，剧烈的窒息感攫住了我。

　　视线重新聚焦。

　　震耳欲聋的喧嚣率先冲入耳膜。嘈杂的人声、夸张的笑声、街头艺人敲打的鼓点、巨大的电子广告牌切换时发出的炫音。

　　吴冬冬站在一片沸腾的人海里。摩天大楼切割出狭窄的天空，无数块屏幕闪烁晃动。一个巨大的、不断倒计时的电子屏悬挂在广场一侧，跳动的数字宣告着某个他不了解的时刻。

　　纽约时代广场，成功了。

　　狂喜的海啸还没来得及掀起，另一股更诡异的感觉猛地攥住了他。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他的视角……太高了。吴冬冬平时一米七五的视线，绝无可能平视那个穿着夸张玩偶服、正和游客拍照的家伙的头顶。他的体重……也不对。身体轻飘飘的，仿佛一脚能蹬地飞起来。还有……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揉揉因为瞬移还有些发闷的耳朵。

　　一只涂着鲜艳蓝色指甲油、纤细白皙的手抬到了他的眼前。

　　心脏骤停。
　　这不是他的手。

　　他猛地低头。身上是一件印着“I ? NY”字眼的廉价T恤，尺码明显偏小，绷在身上。T恤之下，是绝对不属于我的、明显起伏的胸部曲线。腿上是一条牛仔热裤，脚下蹬着一双夹脚凉拖，脚趾甲也涂着那刺眼的蓝色。

　　冰冷的恐惧瞬间刺穿所有兴奋，沿着脊椎急速爬升，冻僵了每一寸肌肉。

　　“嘿，美女！一个人吗？笑一个！”旁边一个举着自拍杆的胖游客把镜头对准他，咧着嘴喊。

　　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任何音节。吴冬冬踉跄着后退，撞到了人，一句粗哑的“Watch it!”砸过来。

　　不……不！

　　这不是他，这是谁？

　　恐慌像毒藤般缠绕勒紧。他必须离开这！回去！

　　这个念头刚闪过，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失重和坠落感再次袭来，毫无征兆。时代广场的喧嚣被猛地掐断，色彩再次扭曲成令人晕眩的漩涡。

　　砰！

　　又一次被粗暴地塞进容器。

　　窒息，挤压。

　　视线恢复。

　　冰冷的、带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安静，只有仪器低微的滴滴声。他坐在一张硬邦邦的椅子上，面前是闪烁着复杂曲线的电脑屏幕。一只苍老的、布满斑点的手正搭在鼠标上，手背上还贴着医用胶布。

　　吴冬冬僵硬地、一寸寸地转过头。

　　旁边是一面玻璃墙，反射出我现在的模样——一个穿着病号服、头发稀疏花白、脸上刻满深深皱纹的老妇人。玻璃映出的那双眼睛里，盛满了与我内心一模一样的、惊骇欲绝的茫然。

　　“117床，该测体温了。”一个护士推着车走进来，语气平淡。

　　他……又换了？

　　……

　　三小时后……

　　吴冬冬坐在椅子上，身上披着一条薄毯，还在无法控制地发抖。面前是一次性纸杯里的热水，一口没动。

　　“……所以，吴总，您的体验报告描述了两段清晰的、但主体身份错位的感知？”身旁的女工作人员斟酌着用词。

　　“不是错位！”吴冬冬的声音嘶哑，猛地抬起头，毯子从肩上滑落，“是互换！我进了别人的身体！一个年轻女人，然后是一个老太太！那不是我的身体！”

　　“我们理解您的情绪波动，吴总。”旁边一位表情严肃的男性主管开口，他的名牌级别更高，“‘相位穿梭’是基于最前沿的量子纠缠态与生物信息传导技术，理论模型极其复杂。您感知到的‘身体互换’，更可能是意识在超距传输过程中产生的适应性错觉，或者说是沉浸式体验的一部分……”

　　“错觉？”吴冬冬几乎要跳起来，指着自己的脑袋，“那个纽约女人的指甲油颜色！那个老太太病房里的消毒水味道！这也是错觉？我的记忆……我感觉有些东西……模糊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慌让他顿住。

　　两个工作人员之间交换了一个眼神。

　　“记忆层面的轻微扰动，也在预期之内。”主管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技术团队正在分析首批体验者的全部生理及神经反馈数据。为了人类的进步，总需要先驱者承担一些未知的风险。”

　　风险？他想起离开时代广场前那游客的喊声，想起护士冰冷的语调。那不只是风险，那是一种……彻底的侵占和迷失。

　　“我要求解除体验资格。”吴冬冬声音发颤，却努力让它变得坚定，“我要回宿舍，不当公司什么总裁了。”

　　主管的眉头皱起：“吴总，作为公司总裁，您也是首批体验者，需完成全程评估，以确保公司这项技术能得到有效推广。”

　　“我说我不干了！”吴冬冬提高音量，恐惧压过了理智，“这不是体验，这是……灾难！你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

　　嗡——

　　整个体验中心，乃至更广阔的外部世界，所有的光源——顶灯、屏幕、指示灯——同时极不自然地闪烁了一下，亮度骤增，随即恢复。

　　几乎同时，吴冬冬手腕上那个之前发放的、无法取下的体验者专用腕表屏幕亮起刺目的红光。

　　一行冰冷无比的白色文字，清晰地烙印在红色的背景上，映入他因恐惧而缩紧的瞳孔：

　　【全球人口绑定程序完成。】

　　【强制相位穿梭启动——】

　　【倒计时：71:59:59】

　　他的血液在那一刻，彻底冰结。

　　“不……不——”吴冬冬听到自己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哀鸣。

　　眼前，身旁工作人员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真实的惊愕与……恐慌。他们的腕表，同样闪烁着不详的红光。

　　完了。

　　这个词像丧钟，在我一片空白的脑海里疯狂敲响。

　　所有人都一样了。

　　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