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强》零兮乱

14、Ch.14

　　冰淇淋店是黎峻宇选的，他说这两天广场旁边新开了一家店，价廉物美。一行三人踏着月色去尝鲜。

　　意大利纯手工冰淇淋……看到招牌上这些字的时候，樊箫和七水额头上不免挂上三条黑线：“黎峻宇眼中的价廉物美真是……价廉，物美……”

　　樊箫瞟了眼黎峻宇：“你其实是从火星来的吧。”

　　黎峻宇挑了挑眉梢，满意得携着一阵清风踏入冰淇淋店的大门。

　　潇洒得打了个响指，“Waiter~”

　　樊箫抽了下嘴角，盯着黎峻宇，道：“喂喂，装帅也有个限度吧……”

　　黎峻宇过了一米九大关，加上一副不错的欧式的容颜，说装帅其实是冤枉了他，他确实挺帅的。

　　樊箫在升高上略逊打篮球的黎峻宇一筹，却也到了一米八三。站在黎峻宇旁边倒也不显得突兀。

　　七水一米七八，走在两人身后，只能望其项背。微微放缓步速，撇出一段距离，视野里两人背影渐渐缩小。一种深处人群中的遗弃感袭上心头。

　　黎峻宇仿佛感受到什么，回过头，对驻足不前的七水挑了挑眉。侧身的樊箫顺着黎峻宇的目光看到七水，挥挥手，招呼七水过来。

　　他不是一个人。没有什么比这个认知更好的了。

　　S市的冬天阴冷刺骨，冰淇淋店里的暖气开得很充沛，三个人点了个冰激凌火锅大快朵颐，软糯糯的冰淇淋入口即化，吃的舒舒服服的。

　　黎峻宇咽了一勺冰淇淋，话题突然一转，道：“嵇七水，你在哪个学校读？”

　　“峻宇，干嘛连名带姓的叫，我们都是朋友嘛，叫七水就行了，你这么叫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樊箫毫不留情的吐槽。

　　“……七水”黎峻宇沉默了一下，接着道。

　　“J大。”高中退学以后，重读了半年，参加次年的J大自主招生，笔试面试一路过关斩将，得了一个预录取的资格。后来又跳了一级，才和同龄人回到了同年级。当然这些，七水都不会说。

　　“你是学医的……那是在J大的医学院，临床专业的？”J大的临床专业国内排名数一数二，颇有名望，即使常年在海外的黎峻宇也有所耳闻。

　　樊箫含着勺子，打断这个话题，道：“冰淇淋都快化了，你们两个有什么话先屯着，吃完再说。都不许给我剩下！浪费是可耻的！”

　　冰淇淋火锅不管饱，樊箫一脚从冰淇淋店里出来，半是抱怨半是哄诱道：“肚子还是好饿啊，七水，峻宇，我们去火锅店大干一场吧！”

　　樊箫好辣，黎峻宇不好辣，于是折中的点了个鸳鸯锅。樊箫在清亮的汤底里加了半罐辣酱，那半锅汤顿时飘满了红，无辣不欢。七水挺喜欢辣味的，偏偏对辣味的承受能力不怎么好。于是鸳鸯锅的两边轮流吃，倒也吃了不少。

　　火锅有种魅力，几个人围成一圈自然而然得热络起来。吃到一半又点了几瓶啤酒，好不欢畅。

　　室内的暖气开得大，吃的又暖和，熏得人醉意横生。三人像是玩疯了，从火锅店出来回了公寓，黎峻宇从他未开封的行李中淘出两瓶红酒，三盏高脚杯。

　　阳台是喝酒的好地方。公寓的毗邻挖掘了一片小池塘，周围扑上鹅卵石的小路，月影横斜，透出一道道温润的月光。

　　七水背靠在侧壁上，两只手指夹住高脚杯，仰起头喝了一口，喉结随着吞咽起伏，定住了人的视线，平时滴酒不沾，此刻不胜酒力，白皙的面容透着酒意的粉红，眼神迷离，透着股媚意，眼梢斜着瞅人，直瞧到人心眼里去。

　　樊箫愈醉愈清醒，今天的一切说白了就是他的欢送会，不久，他就要坐上去B市的飞机，然后一个人，在那个城市打拼。他从小就很上进，学习成绩好，班级里人缘好，理所当然走到了现在。他是金字塔顶的人。

　　为了跟上前辈的进度，他常常要花上数倍的时间来完成他的工作，凌晨两三点的时候，他方能完成工作，关上电脑，揉一揉酸涩的眼睛，走到窗口，看一看辽阔黑沉的星空成了他高压的工作中唯一的乐趣。他会想家，会想爸妈，会想……这间公寓以及这间公寓里的人。付出了多少，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其实并不喜欢做饭，因为从小就有人告诉他君子远庖厨的道理。可他还是喜欢看到吃了自己做的饭菜以后露出满足幸福的表情。这会带给他一种渴望已久的家的温馨。所以他愿意沾满一身粘腻讨厌的油烟味，愿意和繁琐细碎的油盐酱醋打交道。

　　这几年相处和七水相处的时间甚至比真正血缘关系的家人相处的时间还要多。七水对他来说，更像是家人。

　　可他还有一片很大的世界要去闯。他必须离开这个温暖的家，到更广阔的天空里翱翔。对，必须离开这里，离开七水。

　　眼神飘到七水，才发现他捧着酒杯，不知不觉已经沿着墙壁滑到了地板上，半曲着一条腿，下巴磕在膝盖上，晃着高脚杯，眼神明晃晃的不知在想什么。

　　“七水，七水……”叫了两声没有反应，估计是明明醉了还应硬撑着没睡着，樊箫扶起他，“去洗个澡睡觉去吧。”说着，把人推进了浴室。

　　返身走回阳台。黎峻宇修长的身体背靠在护栏上，脸上半明半寐，看不清表情。

　　“峻宇，你和以前不一样了……怎么说呢……看不透了呢……”樊箫接着醉意，说着平时不会说的话。

　　“彼此彼此。”清冷的声音，和夜风一样凉。

　　“小时候啊，我们偷偷翘课去河边钓鱼的事还记得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樊箫轻笑了一下，接着说：“我们那时候都不会游泳，我为了抓鱼，脚底一滑掉进了水里，在水里的时候，我就想啊，这里的水又冷又脏，要是真的在那条河里KO了，岂不是太没面子了。我拼命挣扎，两手乱拍，脚掌蹬着水，可总觉得踩在软绵绵的东西上，使不上劲，眼睛也快睁不开了。怕极了。在我快不行的这个时候，是你抓住了我的手。我身上的衣服都泡了水，那么重，你在岸边拉着我也不怕被我连累拉下水，我琢磨着怎么也不能把你也搭上，那就太不划算了。我抓紧你的手，本能得游啊游，好不容易上了岸。”

　　“从那天开始，我就下定决心，要和你做一辈子的好兄弟。”顿了顿，复又笑道：“那时候我们都还是乳臭未干的小P孩，干了不少丢人的事呢。”

　　“可是我真的很珍惜你这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