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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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祭
他抬眼望去，祭坛犹如高耸而刀削般的峭壁，像是直直连接天地之间的鬼门。
一切都是黑白的。
有一人头戴白色的羽冠，全身披着纯白的羽衣，登上近千级台阶，站到了最高处，一直在祭坛上等着的黑衣萨满忽的一抬手，祭坛下四周围绕着的黑压压人群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齐声叫喊。那黑衣萨满递给那羽衣人一碗血酒，羽衣人平静地喝了下去，喝完了手便一松，碗落在祭坛上碎了。祭坛下人群的叫喊越来越狂热。黑衣萨满开始念起咒语，用手指将血涂在羽衣人的两颊上。突然，人群的叫喊陡地停住。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羽衣人便纵身从祭坛下一跃而下，嘭地摔在他的面前。他看着无数的鲜血从那人的身体里流出来，弯弯曲曲的像无数条喷着火的小蛇在扭动着。
一切都是黑白，只有那人的血是红色的。
那些血蛇腐蚀了所经过的地面，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却猛地发现那扭曲不成形的尸身的头颅正对着他，那双眼睛没碎，只是瞪着他，直勾勾的瞪着他。好像在他的脑子里对他说话：你…是……要……
他看到整个祭坛下面都被那尸体的血所淹没了，四周站着的人群都没有面目，他们全身都是黑的，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他们的眼睛像两个洞在发着刺目的光。从他们身上有什么黑色的东西生发出来，散播到空中。血越来越多，像是有无数的血蛇在增多，在翻腾。那具瞪着他的尸首给血腐蚀了，皮肤发出焦味，露出底下的白骨，可已经变成窟窿的两只眼睛还在盯着他，他还能听到那白骨张着的牙关在无声地喊着他的名字，很快，眼前白色的头骨和手骨也被溶化了，向浆状的血里沉下去，他猛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已陷在血沼之中，他的身体根本使不上气力，每一挣扎只会让他陷得更快。很快，血泥血浆已漫过了他的头顶，他在血沼中拼命挣扎，粘稠血腥的浆泥灌入他的耳朵鼻孔和嘴中，恐怖的窒息感传来。他的肺和气管都在抽搐，甚至连脑子和眼球都在抽动。
世界倒转过来。
“呃啊——！！！”他终于大叫出来，好像从血海泥沼中探出了头，双手拍打着四周，胸肺好像要爆炸一般，却猛然发现他原来坐在床上，身上盖着锦被。
无边际的梦魇如同一条铺天盖地的黑色大毯化作一格格细微的方块开始剥落，露出底下的斑斓。
一切恢复了色彩。
他身体晃了晃，眼皮晕眩地抖着，一头的汗珠结在额头上，只怕这是假的，而血沼才是真的，他的手下意识地去摸身下的床榻，确认摸到真正硬实的感觉，崩紧的身体才松弛下来。
“主上?”他听到帐外朝云关心的探问。今夜是朝云当值。
“没事。”他道。
“主上可是又做恶梦了？”朝云又问。
他沉下气息道：“无妨。你且休息去吧。”
“是。”朝云告了退。
他扶住额头，恶梦遗下的情绪仍在搅扰着他。他抬起头看向这空间，他身处大帐之内，透明的帐纱上暗绣着经文，却没办法杜绝恶梦的侵扰。
这是他所熟悉的颢仁宗的宣华殿内，熏着凝神香。
他披上袍子，穿过冗长而幽谧的大殿，来到殿外。殿外月色清冷，站在大殿的台阶上一阵夜风吹来，寒气侵身，他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袍子。殿前种着大排黑影幢幢的竹子，在瑟狂的秋风中忽高忽低，发出阵阵波涛般的回响。
想来向玄殷皇朝进贡的契和纲这两日应到了魔界皇都璜魉城。
不日，他也将启程，前往璜魉城。
数日后，皇庙大排仪仗，以堪比封禅国事之礼为他一干人等送行，隆恩之致，史上罕见。
拜别人皇，一路西去，车马辚辚，行至一绵延山脉前，状若隆脊怪兽披荆长棘之甲背，此乃人间与魔界之通道，幽暝山脉。
入幽暝山脉，重峦叠嶂，群山绵延耸立不绝；山渊林茂，不见天日，峡谷幽壑，深不现底，窄若天堑，鬼斧神工，未有人迹，只有野蟒异兽出没；奇木神杉参天而长，生于斯地千万年而成其巨也，宏冠遮云蔽日，树干径达十数人环抱之长；常有野藤附挂其上，状若鸿蟒，攀沿勾连，延生数百千里未绝；脚下落叶厚如锦被软毯，踏在其上，没踵遮足。
众人被四周异景震摄，敬畏恐怯之情油生。方入山脉便觉股股阴冷邪气透衣彻骨进入四肢百骸，根根毛发竖起，恶寒重生，让人没来由地对这片神秘且邪祟的土地生出种种怪异的嫌恶憎厌之情。
朝云传令让众人对四周保持警惕，脚下多加小心，众人保持队形小心跟着以防掉队。朝云骑马走在队首，忽听头上一片响动，一抹迅疾的黑物不知从何处窜出，让他吃了一惊。刚定下神，一大团黑压压的东西便挟风扑面而来，惊得他跨下马扬蹄嘶鸣。黑物呼啦啦朝车队冲去，惊得众人忙用手中武器格挡。而一直跟在车轿两旁的三人则拔剑护住轿厢。那团黑物急如剑雨，却准确地避开了他们的剑。
听到外面吵嚷，轿中人伸手撩开轿帘，刚一抬眼，一团黑物正迎面击来，他心念乍起，眉心霎时迸射出竖瞳样金光，那黑物应声倒地。
他向下一看，却是一只蓝眼黑色大鸦。此时，众人才看清漫天如疾剑般射向他们的黑物，原来是一群庞大的乌鸦，体型却比寻常乌鸦大上四五倍，整个山谷中都回荡着它们令人耳痛的喑哑宏声，刺激着人们的神经。不过一会，它们都掠过车队急速地消失在莽林深处。而被他心念击落在轿撵上的那只大鸦此时也苏醒过来，扑棱着翅膀，穿过人群，击向深林中。
众人虚惊一场，纷纷归剑回鞘。车马继续前行。又走了一个时辰，朝云命令车队停下休息。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