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交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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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为什么还要这么逼我！”桌上码放整齐的文件和实验用具被叶江全扫到了地上。还有几张纸不服气的依旧飘在空中。
20年了，这20年里叶江每天都活在自责和后悔中，自责小时候的自己，为什么要和父母赌气，带着弟弟一起离家出走。后悔为什么在弟弟过马路时没有拉住他。自责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实验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叶江痛苦的抱住头，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抽咽声在空荡荡的实验室中，显得是那么的孤独和哀伤。
年少时所犯下的错误是否真的要用一生去偿还，一直在失败的事，是否真的还要坚持下去，叶江不是没有想过要放弃，但当看到弟弟天真又可爱的充满信任的表情时，叶江还是选择了继续。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坚持多久，突如其来的车祸，突如其来的父母生病去世，突如其来的被团队所放弃。现在，又突然冒出一个属于他的孩子，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无一不给叶江以沉重的打击。
“叔叔，你怎么了？不开心吗”一个身着纯白实验服的‘青年’蹲在了叶江的身边，伸出手摸了摸叶江的头。
叶江忽然抬起头，一把将眼前的‘青年’抱住了，积压了许久的情绪，在此刻倾泻而出，叶江自父母去世后，便再没有像现在这般情绪失控过，家里的顶梁柱，弟弟唯一的依靠，十几个克隆人的依托……当这些标签贴在他身上时，已经快要将他压垮了，现在又多了一个不得不负责的孩子，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
‘青年’就这么手足无措的，被叶江抱住了，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便就这么任由叶江抱着，当第2个，第3个长相差不多，不过身高和年龄似乎有些差别的‘青年’出现时，叶江才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冷漠，从地上站了起来，仿佛刚才坐在地上痛哭的是另一个人一般。
“不是告诉过你们，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测试间的吗。都给我回去！”红着眼睛教训人的样子，还真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不过‘青年’们还是被吓得跑回了测试间，连他们出来是为了告诉叶江有人昏倒了，这件事都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叶江对他们的态度很奇怪，忽冷忽热的，有时会笑着摸他们的头，给他们糖吃。有时又会骂他们没用，不给他们饭吃。不过更多时候还是骂他们更多一点，而刚才那个敢摸叶江头的青年，是他们十几个人中，最先来到这个地方的，也是年龄稍大一些的，不过也只有十一二岁，但和他们一样都拥有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身高和长相，他们这样异样的表现，正在宣告着叶江这8年来的努力毫无进展。
他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吃各种各样奇怪的白色“糖果”，更不清楚当自己身体短时间内变化明显时，就会挨骂的原因。他们只会全心全意的听从叶江的命令，因为这样他们才会有东西吃，而不至于挨饿，这么多年以来，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虽然偶尔也会想要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但也只敢停留在想象，他们生来便不完美，以至于被神抛弃（他们认为，他们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东西，包括他们自己，都是神创造的）
可是最终只有叶江选择了接纳他们，他们并不知道叶江对他们是好还是坏，因为自始至终都只有叶江一个人，自他们有记忆以来，便一直在自己身边，没有了对比，又怎么会产生落差呢？
或许叶江在他们眼中是一个好人的形象吧，那个时不时便会来看他们一眼的江蕊才是最坏的那一个，虽然他们平均年龄不过六七岁，但一个人眼中的是善意还是恶意，他们还是清楚的。当叶江笑着摸他们的头，给他们糖吃时，江蕊眼中的恶意就像一头凶残的猛兽，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能冲破屏障，将他们撕成碎片。
不过自从上次叶江情绪失控后，他们似乎已经好久没有再见过江蕊了，倒是叶江，每天都会准时来实验室，忙活一整天后才拖着身体离开。
5个月过去了，今天本该是有新成员加入的日子，可今天什么都没有，除了许久未见到的，肚子变得大大的江蕊，她一脸怒气的冲进了实验室，拽住叶江的手，双眼通红的质问叶江，为什么这过去的5个月里，一次都没有去找过自己。
比起女人的失控，叶江倒是非常平静，厚重镜片下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好像这场闹剧的另一位主人公不是自己一样。
“我能做到和气的把你送回家，已经是我最大的容忍了江蕊，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叶江将自己被江蕊握的生疼的手解救出来后，自顾自的又开口道：
“江蕊，很感谢你当初选择义无反顾的相信我，这么多年来也很感激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情，寻找克隆人，一直以来也都是你在做，但是，我不爱你，我对你没有那种想法。你也知道小海只有我了，而我也只有小海一个亲人，我从来都没有打算让另一个人加入我们的生活，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你明白吗？以后克隆的人的事情，我会自己想办法，就不用你操心了”
听到这些话的江蕊显然愣住了，因为震惊而放大的眼睛中盛满了泪水，但是她倔强的性格不允许她轻易掉眼泪，就这么红着眼眶，紧紧的盯着叶江，害怕又带着些许侥幸的等着叶江的下文。
叶江顿了一下后接着说：“我知道做试管对女生的伤害是很大的，所以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只是有些气愤而已，并没有让你去把孩子拿掉，不是吗？江蕊，我真的对你没感觉，你还年轻，你还有更多的机会去遇到更好的人。孩子生下来就交给我来养吧，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亲手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当叶江说完这些话后，江蕊反而平静了下来，又恢复了平时骄傲，随心的样子。
江蕊将自己的狼狈整理好后说：“江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想用‘正常人’来做实验吗。区区克隆人哪里满足得了我们的大科学家呀。”
叶江刚准备出口为自己反驳，江蕊就将手覆在了他的唇上，示意他先听自己说完。
“江哥，我跟着你已经7年了，这7年里我一共给你带来了14个克隆人，他们虽然都为实验的残次品，不是正常人，但他们终归也是人，难道就因为他们不算正常人，你在他们身上做实验就是合情合理的了吗？可我又有什么权利来指责你呢”
江蕊苦笑了一下，接着说：“毕竟这些克隆人都是我从父亲那里找来的，若不是我，对他们来说，或许安乐死才是最好的结局，而不是来到这里遭受一次又一次的实验，但我不后悔，我不后悔当初选择和你一起离开团队，我不后悔，因为克隆人的事和疼爱我的父亲吵架，我更不后悔，现在因为这个肚子里的孩子而和父亲决裂，那么，现在我想问问你，江哥，你后悔过吗？”
叶江没想到江蕊会这么问，显然愣住了，茫然的看着江蕊，张了口，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江蕊向叶江的方向前进了一步，不足20厘米的距离，使二人似乎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江蕊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你这么努力的做实验，真的只有爱叶海这一个理由吗？而不是为了弥补儿时的过错，以此来减轻你内心的负罪感？”
江蕊向后退了一步，挺直了腰，将自己的好身材展露无遗，又恢复成了外人面前清冷孤傲的模样。
“叶江，做人呢，还是诚实一点比较好，你这么努力的想把叶海变成正常人的样子，不就是因为你在意别人的看法吗，什么天才哥哥却有着一个傻字弟弟的评价，虽然你表面上满不在乎，其实内心还是非常在意的吧，不然也不会不让叶海轻易出门了，几个月前你回家看到叶海被小孩子嘲笑时，表情可是相当的精彩啊”
江蕊又向后退了几步，退到叶江的桌上坐了下来，8个月的身孕，久站可是很折磨人的，不过江瑞非但不难受，反而嘴角擒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胸有成竹的开口道：
“你我都是同一类人，不是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过，我可比你坦率多了，我的目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你，而你却还要在目的的表面裹上爱的外壳罢了。江哥，成为正常人真的有这么重要吗？成长的过程是很痛苦的，或许叶海一直这样长不大，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也不一定。就这样无忧无虑的有什么不好，有时候，我还挺羡慕叶海的，毕竟，你只对叶海一个人笑”
说完江蕊的神情又暗淡了下去，叶江自江蕊说话，到现在都一语未发，只是就这么站着，沉默的看着江蕊，或许就这么十几分钟的对视，也比这十年来叶江看江蕊的时间要长。
“我后悔过，我也想过放弃，不再继续试验，可是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了，让小海变成正常人，其实……”叶江叹了口气，接着说：
“其实，在我看来也没那么重要，我想要的只是小海可以被正常人所接纳，我想让大家看小海时，眼中不是嘲笑或者是怜悯，而是仅仅把他看成一个正常人，可现实是，小海就是一个只有6岁孩童智商的成年人，正常人对他有所看法也无可厚非，既然我们无法改变他人的想法，那么如果想要被正常人所认可，我们能做的唯一只有改变自己”
“我不可能一直在小海身边，陪伴他的成长，照顾他的一生，如果意外来临，那么小海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去生存，只有被正常人所接纳，小海在离开我后的生活才能轻松。我愿意照顾小海一辈子，但我更希望他也能够独立在广阔的天空翱翔，而不是一直躲在我的身后碌碌无为”
“好了，我要解释的，都已经解释完了”叶江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就匆匆向江蕊道别，急忙换下实验服，往家赶去。
叶江在回家的途中，又一次走进了那个甜品店，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包装精美的蛋糕，走到楼下时，还不忘去楼下奶奶的店里买叶海最喜欢吃的冰淇淋。
“小江？今天怎么回家这么早啊”奶奶和往常一样，温柔地带着笑意从店里走出来，和叶江打招呼，不同于往常的是，此刻奶奶身边站着一位拥有着一头干练短发，身材高挑，身穿颇具设计感的白色女士西服的优雅女士。
精致的妆容让人看不出那人的真实年龄，不过此刻，那人看叶江时满脸的敌意和不满，却与她的干练和优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阿雨别闹”奶奶用手轻轻扯了扯那人的衣摆，将那人拉到自己的身后，还没来得及开口说明那人的情况，叶江先迫不及待的开了口询问：
“奶奶，请问这位是？”叶江心中充满了疑惑，因为眼前这位优雅的女士长得实在是太像爷爷了。同样1米75左右的身高，同样偏瘦的身材以及一头长度刚好的短发，和一双狗狗般撩人的眼睛，若不是眼前这个人是一位女士，叶江都要怀疑是不是这人其实就是爷爷了，只不过被奶奶恶作剧给画上了女生的妆罢了。
“呃，这位是……”不得奶奶说完，那人便越过奶奶，来到叶江面前，大大方方的伸出手介绍道：“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杨曦雨，是晚晚的伴侣，是的，没看错，我已经55岁了，同时我也是你们每天都会叫的“爷爷”。知道你现在心中有很多问题，但我懒得解释，看你手上还拿着蛋糕，今天是那傻小子的生日吧？那就拿上冰淇淋赶紧走吧，别打扰我和晚晚约会”
奶奶本想上前阻止杨曦雨说出那两个惊世骇俗的字来，但没来得及，只能尴尬的笑了笑，转身从冰柜里拿出冰淇淋，还从货架上拿下一辆设计精良的小车，递给叶江，说：
“呃，今天是小海的生日吗？奶奶不小心给忘记了。呃，这个是给小海的礼物，希望小海会喜欢。今天的事奶奶以后再给你解释好吗？今天奶奶答应了阿雨会一整天都陪着她，所以不能去给小海过生日，小江能帮奶奶对小海说声对不起吗？”
道别后，叶江步履轻盈地推开了家门，意料之中的看到了叶海惊喜的表情，小笨蛋永远记不住自己的生日，每次到这个特殊的日子，叶江总能轻易收获一枚小笨蛋的傻笑。
“哥！今天你回家回的好早啊”叶海从沙发上蹦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叶江面前，一把将叶将熊抱住，183和178。5厘米的身高差是如此的完美。叶海在笑，而叶江则看着叶海笑，眼中的温柔将二人紧紧包裹，像冬日的暖阳，足以将一切寒冰融化。
“猜猜哥哥手上拿着什么？”叶江故作神秘地将东西藏在了身后，长期缺乏锻炼的身体，干瘦到仅能堪堪将衣物撑起，幸好现在已经入了秋，叶江穿了一件宽松的风衣，刚好把东西给完美的遮挡住，将惊喜完整的保留。
“唔……猜不到，是冰淇淋吗？我刚才看见你进奶奶的店里了”叶海得意洋洋的扬起脸，脸上写满了“求表扬”三个字。
“哦，还有那个站在奶奶身旁，长得很好看的那个人是谁呀？是爷爷的妹妹吗？他们长得好像呀”夜海一边偷偷的转移叶江的注意力，一边悄悄的偏过头去看叶江的身后。
叶江愣了一下，显然被叶海给问住了，他对那人也是充满了疑惑……
就在惊喜即将暴露时，叶江及时止损，将身后的东西，转身，放到了桌上。
“哇！是芒果千层蛋糕！”叶海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包装，将蛋糕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
“哥哥，为什么今天有蛋糕吃呀？”叶海疑惑的抬起头，看着正在插蜡烛的叶江说。
叶江插好“27”字样。的蜡烛后伸出手摸了摸叶海的头，宠溺的说：“小笨蛋，今天是你的生日呀，快闭上眼睛许愿吧。”
“欸，真的吗，那，我希望我和哥哥能永远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对了，还有和爷爷奶奶一起！”叶海吹灭蜡烛后，才突然想起，平时每次过生日都会陪在自己身边的奶奶，这次却缺席了。
“哥哥，奶奶为什么还没有来呀？奶奶是不是把小海的生日给忘记了”
明明上一秒还兴高采烈的人，下一秒却满脸的沮丧，叶海委屈地将头低了下去，突然觉得平时最喜欢吃的蛋糕，也顿时变得索然无味了。
叶江从桌子的另一边绕到叶海身旁，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安慰到：“奶奶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才不能来陪小海过生日的，你看，奶奶还精心给小海准备了礼物呢。”
说着，叶江便将那辆小车放到了叶海面前，小孩子嘛，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在看到那辆拉风的朋克小摩托时，叶海顿时又将沮丧抛之脑后，转而惊喜的将那辆小摩托拿了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喜欢的不得了，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平静的生活总是令人神往的，但现实永远不可能风平浪静，许多年后，当叶江再次回忆起叶海天真的笑颜时，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但历史不可能重演…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交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