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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   简抑的做法,俞扬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

      最后考核的那四五个小年轻里,也只有一个完全符合标准,简抑给的评语是“可以尝试正剧”。

      其他的没给及格,但也给了Ta适合哪一类型角色哪一类型剧的指点,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看了俞扬的面子。

      至于其他早早被劝退的小年轻们,俞扬和他们的经纪人开了个线上小会,一致决定没有正式的舞台就接商演,不再强求艺人磨练演技。

      “多历练历练也是好事。”俞扬道。

      潜台词是,能多赚点儿钱也是好事。

      虽说他这公司保证艺人的五险一金以及人生安全,但其本质和其他经纪公司没啥差别。

      签了人,就是要赚钱嘛。

      不管是演戏,上综艺,还是跑商演,作为老板,他都不挑。

      所谓黑心资本家是也。

      *

      另外综艺已经拍完前三期,后期制作也都差不多,可以先端上视频网站试试水。

      俞扬看一看日期,周六晚七点更新第一期,可惜他那天大概要忙到十点。

      又得熬大夜了。

      虽说身为老板,他可以不用精细到查看一个自制综艺播出什么内容——本来也不在他管的范围内,有专业人士。

      但该死的就是,这综艺的核心点子:文化之旅,是他想出来的。

      一个读名著纵使会读偏且对文学没有半点共情能力的人,竟然一拍脑门想出来个走进作家故乡、阅读作家代表作的超级考验文化素养的综艺点子,这到底是他哪根筋搭错了地方?

      而上综艺的小年轻们,小半辈子都搭在唱歌跳舞上,高考文化成绩勉强过艺考线,进入公司后才被他这老板逼着高强度阅读,肚子里那点儿墨水写微博小作文都够呛,还要去作为读者去采访作家本人……

      老板只是想开辟新的赚钱道路,顺带博个好名声,但老板不想丢人。

      以至于后边每每打电话询问导演拍摄进度,俞扬都问得简洁明了,生怕触及细节问题他会瞬间反悔,叫停综艺拍摄。

      但导演每次都说一切顺利,并且会善意调侃俞扬,说老俞你这隔三差五打电话来问,好像老父亲关注住宿中学生在校情况。

      俞扬假装恼怒地回怼,说他才将将满三十岁,单身未育,哪里见老。

      不过也确实,老大不小。

      *

      为晚上的综艺,俞扬忙完工作,就特地顺路去超市买爆米花和可乐。

      出来时路过一家珠宝店,他瞅了两眼,进门便问橱窗里展示的雪花耳钉出不出售。

      俞扬买下了耳钉,盒子拎在手里时才发觉自己走神严重,干了件无厘头的蠢事。

      就像G市常年无雪,他买下一对雪花形状的耳钉,又能送给谁?

      把爆米花和可乐放车后排,耳钉的盒子就巴掌大,他揣进了兜。

      *

      十点半左右到家,一期综艺两小时,看完得到凌晨。

      俞扬先行干了半瓶可乐,以提精神。

      看完综艺,他还得去各大网站瞅瞅,看网友们对综艺的评价。

      只要小年轻们没被评价为文盲就是胜利,俞扬想到了简抑的话,终于觉得他是有道理的。

      不过,慢综艺,真的好催眠。

      俞扬嚼着爆米花,差点没咬着自己舌头。

      他又一次回到了年少时县城的小电影院,空间逼仄、空气混浊,放映仪始终没有被调整到端正的位置,方方的投影在方方的幕布上方方地歪斜。

      他跟着偏过头,被文艺片导演特有的手持镜头摇晃得仿佛坐上了一辆远行的车。

      那车还是拖拉机,开起来一颠一颠的,他开着颠簸的拖拉机,副驾驶坐着鼾声如雷的老豆。

      少年时的俞扬以为那辆拖拉机能带他去很遥远的地方,事实上拖拉机只开出了一场梦的距离。

      梦醒,他就和老豆回家去。

      老豆走在他身侧,单手插兜,裤腰上的钥匙串叮铃当啷响。

      成年后的俞扬考了驾照,不过不是拖拉机驾照,拖拉机在大城市里无用武之地。

      他的副驾驶常年空缺无人,和程程结婚那两年,被程程占据着。

      他会抽.出时间送程程去学校,哪怕程程说坐公交地铁也很方便。

      后来程程离开,副驾驶位也就空缺到了如今。

      俞扬准许过不少人坐他的顺风车,大家都很有礼貌,自觉坐到后排。

      简抑也是。

      开车过程中,他的余光没办法波及到后排,就借助车内后视的镜子,看到简抑偏过头望向车窗外锋利的侧脸。

      简抑的长相没有半点柔美的意思,瘦下来后轮廓更为锋利逼人。

      是的,逼人。

      俞扬看他的戏,总觉得他会用他的脸,杀死所有他的对手演员。

      按照专业术语讲,这大概是一种强大的演技张力,甚至于他增肥出演一个胖子时,身形庞大到可用山峦作比拟,俞扬仍然可以看出他作为一把刀的锋利。

      *

      简抑的那部戏,俞扬特地邀请母亲一道观看。

      一个聋哑甚至于有些痴傻的混混,和一个光鲜亮丽在闪光灯下生活的明星。

      这两个人的故事,或者说事故。

      期间俞扬特别外行地感叹一句:“杀了不少人啊。”

      母亲看得目不转睛,荧幕上女明星的红裙子烧在她的眼睛里:“是死了不少人。”

      “果然还是环境太极端,不用暴力解决不了问题。”俞扬接茬,依旧是在谈电影。

      母亲说:“不用肢体的暴力,也会死人。而肢体的暴力,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保护措施。”

      俞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但确定她不是在说电影。

      当然,他也没有很多闲心,专门来陪母亲看电影。

      他不是电影爱好者,只是某位影帝的经纪人。

      *

      俞扬是被桌子的硬度硌醒的,睁开眼时贴着桌子的那半张脸生疼。

      他一边胳膊撑着桌子,一边手捂住脸直起身。

      平板电脑倚靠在支架上,已经黑屏待机。

      俞扬迷迷瞪瞪地伸手解锁,发现视频进度条已拉满,而现在时间是凌晨两点半。

      但他半点节目内容都没有看。

      算了,俞扬打了个哈欠,把手机从桌子另一边勾过来,反手按摩着酸痛的颈椎,准备去微博看看网友的评价。

      不过,在此之前,他看到了简抑的讯息。

      “综艺还不错。”简抑说。

      时间显示是零点。

      按照俞扬对他的了解,估计眼下这个点儿他还在打游戏。

      “你都觉得还不错,那我就放心了。”发完消息,困意再次涌了上来,俞扬决定现在就洗漱睡觉。

      明天至少睡到十点钟。

      “难得,这个点儿你还醒着。”简抑很快回复过来。

      “马上就睡了。”俞扬又打了个哈欠,他该放下手机起身,但没有。

      迷迷瞪瞪地捏着手机,迷迷瞪瞪地等待着什么。

      最后差点一脑袋又嗑回桌子上,俞扬揉揉尚未遭殃的额头,稍稍提了精神看对话框。

      没有回信。

      他迷迷瞪瞪地想,迷迷瞪瞪地试图辨认键盘,最后放弃,直接发了条语音。

      “话时话,你有冇有穿耳窿?”

      (话说回来,你有没有打耳洞)

      他隐约记得简抑是说要去打耳洞。

      说完他就起身,游魂一样飘进浴室。

      把外衣外裤扔进洗衣机时,听见有盒子坠地的闷响。

      *

      但俞扬没精力去管了。

      他草草地冲了澡,草草地扯了条浴巾裹身,再草草地把自己砸进卧室的大床。

      中断的梦境得以继续。

      他坐在电影院光影的明灭里。

      身侧的母亲右手腕子上带着水色的镯子,磕到椅子扶手时叮当脆响。

      荧幕上的母亲身着榴红色的裙子,飘扬在血腥味的风里无声无息。

      一时让俞扬这梦中人也疑惑,他到底是在陪母亲看简抑的新电影,还是母亲带他来看一场前半生的故事。

      “你心底就半点没数么?”身侧的、荧幕上的母亲齐声问。

      “我怎么可能有数呢?”俞扬轻声答。

      他是一个毫无共情能力的人。

      最后饰演混混的简抑杀死了幕后的老板。

      简抑瘦下来的背影更像是一把刀。

      俞扬只是疑惑,为何混混一个聋子,能在不借助助听器的情况下,听到老板要谋害女明星的计划。

      这大概是一个剧情的疏漏,母亲没有看出来,简抑也没有额外跟他提起过这个情节设计的含义。

      甚至他找导演的采访,找创作团队的采访,找饰演女明星的展颜的采访……没有任何一个人提起这一点。

      *

      俞扬想,他陷在了一个陷阱里。

      大约是文艺片共有的陷阱。

      他问老豆看懂了吗,老豆从来都坦然,说:“没看懂。”

      岂止是没看懂,老豆在影院里呼呼大睡,没有半点想要试图看懂的意思。

      “你不看,怎么知道她骗没骗你?”

      “横睇都睇唔明。”

      (反正看也看不懂)

      所以不听不看不想,只用当一把刀就好了。

      *

      二十七岁那年的俞扬,想明白了父母亲的关系,说服自己在简抑的婚礼上谋得一个主婚人的位置,生命达到了无限充盈的状态。

      结果,简抑放弃了结婚,母亲也着手准备把俞氏的产业逐步交到他的手上。

      俞扬感受到生命充盈又迅速衰竭的瞬间,原因是母亲并没有为他的顿悟表达出额外的情绪,母亲唯一想的还是要把他推上继承人的位置。

      而简抑,他和简抑的关系有好些个质变的节点。

      其一是他自己的婚礼,其二便是简抑的婚礼。

      可惜他们都没能维持自己的婚姻,从而导致干瘪的友情还在以干瘪的方式继续。

      仔细想想,活着也没多大意思。

      只能继续勉强维持干瘪的亲情,和干瘪的友情。

      至于爱情……他和老豆一样,都没有资本谈论这个东西。

      *

      早上十点,俞扬醒了过来。

      睡够了,梦够了,脑子昏沉。

      习惯性先寻觅到手机,打开,看到无数个消息小红点。

      他努力地往下滑,找到简抑的头像。

      简抑回了信息,是一个问号。

      俞扬这才点开自己的语音听了听,嗯,问人家打没打耳洞。

      痴线。

      俞扬捂住脸,但身上的浴巾往下溜,他只好扯住浴巾,回卧室找身衣服套上。

      期间发语音给简抑,说自己昨天喝得有点多,脑子不清醒。

      发完他便去处理其他信息了,简抑这会儿估计在睡觉。

      上综艺的那五人组给他发的消息最多,一个二个都刷了屏,总结一下就是:“老大,您看我们表现得好不好?”

      据某位小年轻说节目在昨晚还上了热搜,俞扬用牙咬着衣领,把衬衣穿上。

      他决定去看看某博,虽然这会儿估计也下了热搜榜——零点的热搜榜,分钱不花但时效比较短,全靠活人在话题里叽叽喳喳。

      简抑的消息来得及时,完全不像一个这会儿还在睡觉的人。

      “我预约的十点半,现在在排队。”简抑说。

      “?”这会儿轮到俞扬发问号。

      简抑解释说:“排队打耳洞。”

      *

      “你买了耳环给我?”简抑问。

      来自影帝的底气。

      “不是。”俞扬下意识否认,不过消息没发出对话框,他紧走几步进了浴室,果真捡到了那只盒子。

      “买的耳钉。”俞扬发出了消息。

      “什么样式的?”简抑问。

      俞扬卖了个关子:“保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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