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阮棠不吃糖

2、山河梦（二）

　　待意识稍稍清醒，我已被安置在宽大的沙发上。绒质的触感，让人想立刻陷进去。事实上我也这么干了。所以当他换了身衣服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歪在沙发枕下，散乱了额发。醉得过头，我眼角有生理性的泪水，濡湿了一点眼角。透过一点点缝隙，我朦胧间窥到他半跪在沙发前，安静地望着我。“呃，我们……”枕头被挪开，我下意识闭眼，可灯光并不刺眼，泛着微黄，温吞地落下。指尖相触的一瞬，我恍然添了一份熟悉，好像我们已经肌肤相触过，我听到了包装袋被撕开的声音。
　　“做吗？”他扶起我的身子，把我圈在怀里，低头问。“过了今晚，就是我生日了……”我答非所问，将手环过他的脖子，闭上眼亲吻。他的唇很软，很像棉花糖还有淡淡的柠檬香。可很快，我就成了被动的那一个，舌尖被吮到发麻，他炽热的呼吸移到耳后，复向下。空气带着入夜的潮湿，乍与皮肤接触，我被刺激得打了冷颤。
　　怎么形容当时的感觉？像是缺了一角的心脏被填满，变得很充实。我们本是陌生人，但一点一滴的探索让我们没来由地更加想要贴近对方。到最后，我累得没有一点力气，他抱着我进浴室清理。花洒下，酒醒得差不多的我，望着青一块红一块的身子，想的却是再来一次。曾经我排斥哪怕是一丁点的接触，可他成了例外。“晚安。”他亲在我鼻尖，熄灭了灯。我被啾鸣的鸟声吵醒，睁眼时甚至分不清今夕何夕。宽大的床铺只残存我一个人的痕迹，而他不见踪影。正醒着盹，我听见一窝雏鸦嘶哑的求食声，皱了皱眉，正对着窗，是一棵法国梧桐。尚有新绿，枝杈间筑着一个鸟巢。有浅黄的尖嘴伸出，嗷嗷待哺。“嘶……”下床时每一个骨头都泛着酸水，好不容易挪到窗边，房门被打开。
　　他端着个蛋糕，黑天鹅的。放在床头柜上，走进我。“我有好多东西还在酒店……”我说，“我们这算是419吧，我很满意。”他挑了挑眉，半抱着我坐在床边，“窗外乌鸦有什么好看的，喏，生日快乐。”三千块一个的蛋糕被他无所谓地一切两半。看到头抵着头呈爱心状的天鹅被切断，我的心骤然一疼。出神间，两颊被抹了一层奶油。我努力探出舌尖，却碰不到一丁点。他并没有对我说的一夜情关系有什么表示，而是含着巧克力渡给我。香甜的巧克力在唇舌间融化，我吞咽不及，有白液从嘴角滑落，被他尽数舔去，连带着，两颊的奶油。他的舌头湿漉漉的，像只小狗。折腾了好一会儿，我又一次坐上他的迈巴赫。突如其来的沉默，他专心开车，我侧头望去，他穿着松垮的卫衣，露出精致的锁骨，旁边一圈牙印格格不入，我记不太清是昨天意乱情迷时咬上的还是什么，脸忽然烫得厉害。
　　“空调好热啊。”我嘟囔了一句。他斜斜瞥了我一眼，打开空调开关，显示屏浮出数据:制冷，19℃。我??????到了原定的酒店，他还是无言，也没什么表情。“那再见，谢谢你的蛋糕。”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但急于掩饰方才的异常，直接冲进了酒店，没有回头。
　　按下电梯楼层，我后知后觉我们连联系方式也没有留下。锃亮的玻璃映出一张懊恼的脸，脖子一侧的红肿像极了蚊子包。只十分钟不见，我就开始想念那只 “ 蚊子 ” ，毫无理由又来势汹汹。 “他怎么也没主动告诉我。”我甚至悄悄埋怨。回到房间，准备编辑一下前些天拍的牡丹，手机铃声恰好响起。是鹿听眠的电话。 “ 我在洛阳出差，听说你也来了，我请你吃顿饭。 ” 他是我为数不多生活上有交集的朋友，我没有理由不去。 “ 地址发你微信了，明晚八点半，不见不散。 ” “ 好。 ” 打开 PS ，导入图片，不是铺天盖地的花雨，而是十分钟前我想念的他。男人优越的侧脸在光下显得很温柔，慵懒的神态敛去了他自身的冷冽，看上去格外好亲近。微信消息音响起，我瞟了一眼，是当初喝酒的那家高马，这么巧吗？我开始有些期待。因为激动我有些手抖，一不小心将修好的图按了删除。“啊……可惜。 ” 察觉到精神的不稳定影响了工作的状态，我放开鼠标，破天荒地在微博发了条与工作无关的动态。 [ 鹭栖 ] ：对一个人动心这么容易吗？简简单单的疑问，不到三秒，就收到一条评论，是个没有设置 I D 的新号，头像却让我有一些眼熟。 [ 用户 18875463082] ：一眼就可以。之前 24 年筑起的障碍城堡摇摇欲坠，仿佛轻轻一推就会坍塌，我突然就与这条评论产生了共鸣，先前的信誓旦旦迟疑地退出门去，理性对本能甘拜下风。 “ 他呢，他有没有对我付出真心？ ” 我想。全然忘了我们只认识了一天。凭着我们已经攀登过爱欲的高峰而变得理直气壮。看着评论与点赞数的激增，理智重新站了起来。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向后一仰躺上床，将脸埋进枕头，妄想自己是只困在蚕茧中的蛹。 [ 诗酒人生 ] ：博主这是恋爱了？我又打开评论区，一眼就瞅到重点。单相思吗？我开始嘲笑自己。之前表现的那些无所谓戳破真的很容易，有点没出息。但这种微妙的感觉却令我甘之如饴。如果明天能在那里见到他，一定要问他的联系方式。我暗暗发誓。事实证明，我真的被幸运眷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