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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少年欢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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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战乱苦于凉、夏两国争斗,边疆战乱不休终于在这冰天雪地的季节得以喘息几日,那凉国的首都京城离战乱稍远倒是没受到什么影响倒是苦了边疆的黎民百姓。
京城的雪飘飘扬扬的下着,却有小心翼翼地落下在那白衣瘦小的女子那额间一点朱砂上。
手执白棋怔怔的盯着眼前这盘棋竟无从下手,风吹的不再那么平静,她身旁没有任何遮挡物,就在棋盘前坐着,待那比雪胜三分的棋子,带着指腹来之不易的温香落下时,后面却吵闹了起来。
棋盘在一堵朱色墙的二、三十步处,近墙处还有一颗开的灿烂的梅花树。
“说好了,我要是能摘到这里面的一只梅花你们往后有什么吃的玩的都要第一时间给我,敢不敢赌。”
“赌就赌,墙这么高到时候摔成大脸猫可不跟我们有干系。”
“你们且看着便是。”
少年们稚嫩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地方传的很清楚,迟雪回眸,便已见那墙头上有一长得颇俊俏的少年一手扶着墙,一手去钩那梅花,可是眼睛却看到自己这边来了。
点点红梅满树梢,扬扬白雪做点缀不及佳人额间半点朱砂色……
那人白衣素雪,眉间的朱砂红过分耀眼,若是白衣变红裳又是何等绝色。常夜眸中倒映着不是人反倒是一朵白梅花,花心一点红,胜似万千花。
她一个人单单的跪坐在那处,冷风呼呼的钻入那衣袖侵蚀着她弱小的身体,他看着她觉得她需要那么一个人站在她身后,撑着伞,为她拂掉身上的雪……
见对方望着自己一动未动,迟雪勾起唇角弯着眼睛,开口要说些什么,身后却传来一句叫唤,常夜没有听清,迟雪被对方傻了的举动都笑了笑着走了。
白色的衣服慢慢融入这漫天白色飞舞的世界,不见了身影,留下的是一盘未下完的棋局和落不尽的残雪。
那人的笑容仿佛冬日的温香和这乱世中的暖阳,若处在这个血雨腥风的世道,能够守着这个一方天地和人那也是好的。
常夜失神的从墙头下来,头都不会的走了,心口炙热的跳动着,怎么也停不下来有着千言万语却化作沉默。
那日之后常家将军的小纨绔却再也没出现在青楼酒馆聚众玩乐上了,他听着父亲的话也学着样子提着灯写字,冒着晨寒练武。这些从前他都百般不愿做的事,却因那纤瘦无依的人也咬着牙坚持了下来,他想守住那人,整理父亲守边关那般,只为她不似流民无靠、不像小鸟无处可安放。
又是一年大雪,雪铺的有些深,怎么也藏不住冻红的眼眶,他望着他们相见的一处。
无人。
十五、六岁的少年有些生气,你怎么可以不来,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消失不见了,我连话都为何你说,姓甚名谁都相互不知,我都为你努力这么多了你就不肯再出现一下吗?
其实自己比谁都明白,也是去年的今日回到家后打听这处的人,父母双亡正好夏国的舅舅接她走了。
夏国……凉国这要过去定是要经过那烽火连连尸体遍地的地方的,她……她在战场……
白衣素雪红梅和棋局他们之间就这么多也仅仅这么多,含的却也更多,只是少年心头一动她回眸一笑就真像仙女下凡后走了。
他总觉得有朝一日定会重逢那也一定是一个白雪茫茫红梅暗香自来的样子,靠着这么一点点念头,他不禁的无由上了战场,和父亲一起上阵杀敌。
也许会在某一刻星河漫布的天空下,烽火连连血洒四处,他看着那晃晃明月皎洁无瑕心头想着那谁。
两年后父亲早已死,因为军中起纠纷朝廷中的人暗中勾结,只留下一个拼死挣扎最后翻身成为少将军的他。
我也是一个人了。
家人的死亡他花了好久的时间才慢慢接受这个现实,他看着血溅的沙场,饥荒乱世家破人亡。
他想到了她,怕白变朱,怕梅太红,辗做尘。
可世界总喜欢事与愿违,或者皇天不负哭心人。他再次看到她了,只是却是在敌方本该是军师做的地方那。
她坐着,面前摆着一盘棋,黑色的棋子落下,那个九月异常的火热,她穿这一身火红的衣裳,生生刺眼。
迟雪楞楞地看着战场,叫喊厮杀声不断传来,自己却无分毫触动,乱世争霸连自己都身陷囹圄,哪里还有别的时间拯救众生。即便是这样却也还是见不得这般样子。
棋落成局,这场仗注定是自己这方胜本应是一个全员覆灭的死局,最后却看到对方的将军硬生生单枪匹马劈开一条血路,他回头死死的盯着自己。
迟雪没由的对上,一如当年一笑,却再无白雪红梅。
夜晚,夏国的军营因为打了胜仗正在庆祝,迟雪闻不得那股味便出来了。
风吹着,长夜总是那般宁静漫长,却又给人一种满足踏实,偶尔又觉得悲凉。
她走的有些远了,所以当他满身都是伤和鲜血时,把她摁倒在地,冰凉的唇口贴上,额间的朱砂被人一下又一下的蹂躏着。
那人吻的很急促似是要宣泄什么天大委屈又不忍那人受伤。
迟雪想推开那人,奈何力量悬殊,对方像是要把自己融入骨髓,仅仅抱着怎么都不肯松懈半分。
你怎么知道他对你是什么感情呢?家破人亡,山河破碎,我除了你我还有什么还可以寄托挂念,只是你在敌方我又怎么护你,我是将军,我此刻却不能只仅仅护你。
可是还能怎么样呢?见你还是欢喜,会把所有一切抛诸脑后,明明受了伤却还是不顾一切跑来虎穴见你一面,好多年了,我不见你好多年……
一吻结束,迟雪未反应过来,常夜便跑走了。
落荒而逃。
迟雪发现好像是那白日孤军奋战离开的将军,却未曾想对方死里逃生后还会回来这里,还对自己这般。
她想着那人的轮廓,只觉得那里见过,却还是想不起是何人。
后来常夜得以逃脱后,重新带领军队将失地收回,最后攻破夏国城门,天下终于迎来安宁。
可是那人却不见了踪影,他打听得原来她是一个富家的小姐被辗转拐卖到夏国当了公主的陪嫁丫头到凉国,公主自开战后死了,她还活着,后来被夏国接回去本是要杀了的,却凭着自己高超棋艺和谋略成为了那将军府的幕僚军师。
战场上她执棋似剑,弯眼提唇,布下一场又一场棋局,解开一场又一场的危难。她这么厉害自然成分为敌我两方的忧患,于是终于遭人算计再一个夜晚蒙了头不知何处去了。
飞溅的血色和张扬的火光终是烧不尽那绯色,再一次找不到她了。
凉国的冬天又来了,还是那个朱红色的古墙,不变的梅花树,未下完的棋局还留着往后一战到底的战场,常夜抬头一片白雪,搭满全身,昨日雪似乎不要命的和风的咆哮中下着,到了今天却是转化为轻飘飘的小雪,雪又深。
手中的酒瓶辗转起来一次又一次,又过了三年,白雪红梅无故人。
酒很香很烈,醉后那人便会分不清穿着白衣还是红衣出现在眼前,手中不知黑白棋,抬头朝自己一笑。
“长夜何等暮迟雪。”迟雪可意常赴夜。
他呢喃着,眼前的景象模糊,见不远处的梅树下站着一人,他笑着,踉踉跄跄的过去,上前一把抱住竟也有了实感。
“迟雪。”
“常夜。”
二人终是再次相见,他们没有多么轰轰烈烈
或是惊世骇俗的故事,有的只是一个少年对少年时期的悸动不忘常念,那长久的还有白雪红梅和残棋,只是对面多了个人。
原来三个月前他早已在一个镇的医馆找到它。
她还是一身白衣,坐在那里为病人把脉,见了自己竟是一眼认出,有些调皮轻轻的对她说:“将军是来抓民女的吗?可惜民女已从良。”说着轻轻捂嘴笑着,额间的朱砂也真实的在着。
常夜上前伸手抓住迟雪的手,揽入怀中,死死不肯放开。
我以为你死了,被那群人埋了,只是再见到你活着我还是很开心很难过。
“姑娘芳名?”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压抑着多年的思绪问着。
见对方这番举动,迟雪也正正经经的回答着,“迟雪,迟来的迟,下雪的雪。”
“常夜,时常的常,夜里的夜。”
二人就这么抱着,恍惚当年沙场那个晚上,对方死死的不肯松手就像是最后的一丝希望怕是消失了再也找不到。
迟雪此时不知要怎么样,她推不开,也难以拒绝,等常夜平静下来时,他双手握住迟雪的手,将它们放在两颊,“迟雪,你看看我像不像,你可还记得,我像不像,白雪红梅……”声音开始哽咽,拉着对方的手轻轻拂过眉间眼梢,细细描绘慢慢划过。
白雪红梅,“墙头那小傻子?”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为什么那年沙场他看着自己眼睛通红,却又不是那满眼仇恨反倒是悲伤,和后来那晚上的一吻落荒而逃。
她怎么不记得那个小傻子呢?明明还有几步就可以解开的棋局就被他搅和了,却也没有想到对方这么长情,看着他就觉得他眼里都是你。多年的孤身一身无依无靠此刻那淡薄无情的心也加快了几分,常夜在得知迟雪还曾记得他时,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他说,我心悦与你好多好多年,我想你,我爱你,你别走。我会为你下雪披肩,会见红梅赠于你,会陪你下棋,保护你,所以,你再走了好吗?
她说,我喜淋雪,无需红梅,只是近日听的有一痴情将军可是你?若是,将军长得像一个我的一面的故人。
那个墙头傻了怪可爱的故人。
“是。”
白雪红梅棋局,是两人雪中对弈化作一缕暖阳温着往后岁月时光。
“方才睡醒觉的找到你还是大梦一场空,不见你就觉得是梦了。”
“你呀你,日后还是少喝点酒,我还在你何需看那醉后朦胧。”她倒是知道他心中所想。
二人在这一方天地彼此相靠,如果不是那群少年的赌约,如果不是那梅花开的正艳,如果那日她为心血来潮再下一盘棋和那扬扬大雪,和少年悸动不改的执念……
一见阳春含白雪,梅色映佳人;
二看朱色顶烈日红衣比血狂;
三记故人踏白雪,弈对长夜伴梅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