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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开场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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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街道路的青石板上斑驳嶙峋,墙面上有条条饱含年代感的裂痕,老旧的陈迹反倒为这里增添了艺术的美感。
还有各种色彩交织,瓦红、土黄、藏青、玄黑、熟褐、赭石,像打翻了调色盘,浓墨重彩又高级灰满满。
周末,有许多在这儿取景拍婚纱照的情侣,还有拍日常老街风艺术照的组合。
他们或专业,或业务,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透着人间烟火的味道。
追逐风景的人们本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比风景更动人。
段唐从上次去过的那间字画店取了一样东西,这是特别定制的特殊之礼。
之后转弯到了小商品街。
这里与老街相邻,风格也差不多。相比叫街,不如叫巷子更合适。
这几条相互交叉的窄窄巷子,只能容一辆车通过,摩托车想在里面拐个弯也不大容易。
他记得这里有几家专门卖礼品包装的铺子,纸、袋、盒、箱都有。
其中一家叫“独创天下”。
老板自己设计研发各种独创的包装式样,市面上绝无仅有。
果然,还在印象中的老地方。
段唐选了一件藏蓝色天鹅绒的手提袋,
这袋子就如同一本新华字典大小,也方方正正。
因为袋子里面有硬纸板做内衬,所以形状很挺妥。
袋口处有暗扣,在暗扣位置的外面两侧各有一颗白色的小珍珠。
他将那个特殊之礼轻轻放了进去,大小合适。
付了钱后,段唐一手提着袋子,一手臂腕里夹着头盔出了门。
门外刚好有一人经过,只觉得那人向这儿瞥了一眼,而后刷地回转了身。
“段唐?”
听称呼就知道是老熟人了。
“你小子行啊,来了城东也不来找我。”
当年老三班的人——张存,曾经跟着段唐鞍前马后,望风跟梢的。
因消息灵通,同学们戏称他为情报科科长。
段唐把头盔往头上一扣,笑了笑说: “太忙了,下次。”
张存手插裤兜,往他的去路上一横,脸色一紧,说: “茅以辉回来了?”
“还没有,趁着元旦假期回来吧。”
“他回来就是为了找你麻烦的吗?没想到真没完没了了,他为什么揪着你不放,就算你收拾过他,可他三年前已经报复回来了。多过分啊,你忍了够长时间了,若是想……”
段唐打断了他的话:“不需要,大家都很忙,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张存接着说:“段唐,说真的,你会不会有麻烦?我只是担心……”
“放心,我会解决。”
张存扫了一眼四周,说:“给个准话,你去不去?”
张存瞅着段唐没有回应,又说,“现在分了校,搬了家,平时又各忙各的,仿若隔了十万八千里,消息也不灵了。我这个情报科科长,是下岗了是吗?”
段唐把头盔紧了一下,说: “去亦可,不去亦可。”
张存一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啥意思啊?”
“去即是不去,不去即是去。”
张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拳怼到了他的胸前: “还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呢。你被实验折磨傻了?你是去上学的吗?去参禅的吧。”
“参禅?参禅好啊,要不哪天你陪我去?”段唐也笑了。
“本科长也很忙的好吗。”张存转念一想,又如婆婆妈妈般操起心来: “你就没发现什么可以让你破戒的天仙?”
段唐说: “都说是天仙了,哪能随地捡?”
张存一脸哀求的可怜样: “拜托你随便捡一个吧,要不我真担心你‘看破红尘’了。”
段唐想说“有多远滚多远”。
他自嘲地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张存的大臂,那是一个同样坚实的臂膀,同样地从稚嫩一路成长而来,最后用力地拍了两下。
“走了。”
段唐没有给油,几乎滑行着出了巷子。
摩托引擎的轰鸣在窄巷子里实在太过扰民。
那沉重的机器在他的手里如一叶扁舟顺流而下,如一片叶子自由滑翔,如一支羽毛乘风漫舞。
一个多周过去了,段唐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网络上有点开始一边倒了,许多人纷纷跳出来:
胆小鬼,不敢应战。
弟弟乖,姐姐安慰你。
徒有虚表哦,赶快求饶吧。
主动退出不失为保命良策,等等。
诸多的言论真是让人牙痒地很。
十二月三十一日,是个特别的日子,对每个人来说都是自己不同与以往的新一天。
陆詹新做了发型,是那种略短的阳光青年感的发型,略有偏分,打着似有还无的卷。
他穿着崭新的白衬衣,外面是一身灰咖色休闲版的西装。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本次晚会的主持人。
哦,忘了,他向学校主动申请了晚会主持的工作,成功地将原定的主持人挤了下去。
他现在真是主持人。
跨年了,他要给自己一个全新的开始。
他不打算告诉徐馨,他决定分手了。
他要让她感受一下什么是不被在乎,什么是无所谓,什么是并不需要你知道。
他还打算给枝橙一个浪漫的惊喜。
他清楚,虽然枝橙说话喜欢开玩笑,总是避重就轻的,但她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都懂,不可能不懂自己的心思。
枝橙很务实,讨厌一切不切实际,但又爱浪漫到骨子里,尤其是看似微小却满怀心意的浪漫。
陆詹决定在枝橙演出结束后,向她表明心迹。
就算暂时被拒绝也没有关系,往后的岁月还有的是时间,他可以追随着枝橙的脚步,跟她考一个学校,去一个城市。
他对自己有信心,因为他没有见到枝橙跟哪个人在一起,像当初跟他在一起时那样无话不谈,敞开心扉。
因元旦放假,校新年晚会定在三十一号下午三点开始,约历时三个小时。
晚会结束后就正常放学,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欢度跨年夜了。
这天上午,大家的心就早已经都飞了。
有的飞到绚丽的舞台上,有的飞到温馨的家里,有的飞到各处的景点,有的飞到某个狂欢的盛宴。
枝橙的心也跟着飞走了,她不确定飞去了哪里,因为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段唐这天上午少有地请假了,座位上一直空着,直到午餐时间也没有回来。
他说过会来看演出的,他说过不会去那个所谓的狂欢盛宴的。
今天是那个约定的日子,他的消失一定与那件事有关。
可是自己又能做些什么,枝橙感觉到空前的无奈落寞。
今天明明是一个晴日,那些挥不去的阴云又是从哪而来呢?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会准备时间。
大家换服装的换服装,做发型的做发型,化妆的化妆,走场的走场,试音的试音,一派繁忙之景。
枝橙坐在镜子前,原本想好好打扮一番的,现在连化妆的心情也没有了。
手也变得不好使起来,眉毛化了一遍又一遍。
关键同学们的妆还需要她来化呢,得赶紧把手练顺了。
化妆的大方是会场演播大厅旁的一个房间,被临时当成了后台,里面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和物。
陆詹也在后台,借着串门来到枝橙的镜前。
他刚往镜子里瞧了一眼,忍不住笑起来: “你在画蜡笔小新吗?”
果然,一边眉毛已粗得可笑,刚才怎么没看出来。
枝橙无奈地笑笑,拿起手机拍了张自拍,记录一下一个特殊的自己,一张强颜欢笑又满怀期望的脸。
今天下午学校特赦,所有上收的、私藏的手机都可以出来见见天日了。
学校美好的时光,即将告别的过一天少一天的日子,轻易就能溜走的年少光华,怎么能少了记录。
枝橙一直在想,他会不会给自己拍张照片呢,或是给他拍一张也可。
以后怎么样,管它呢,先圆了今日的心愿吧。
陆詹说:“枝橙,演出结束后所有演出人员集体登台,到时会有献花环节,观众每人一枝花,送给自己喜欢的节目。”
“不是颁奖吗?”
“颁奖之后就献花。”
枝橙觉得献花还挺有意思的,想想还挺激动的。
广播里传来了晚会倒计时的声音。
“我们主持人要去候场了,等演出结束我来找你。”
陆詹正准备离开,燕子风风火火地跑了来:“陆班也在呢,主持人可该登场了。”
“对,燕子,你帮枝橙他们班化化妆。”
“Yes,sir.”
瞅着陆詹跑远了,燕子悄悄靠近道: “枝橙,我怎么听说堂主今天请假了?”
“他说过他不会去的。”枝橙道。
“唉,网上也没有任何消息,太不像他的风格了,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燕子犹豫着要不要把她知道的告诉枝橙。
那个茅以辉与段唐有过节,好像还是什么深仇大怨似的,所以这次的事不会轻易解决。
不去能解决问题吗?不能,可能还会激化矛盾。
去了就能解决吗?去了似乎更危险啊。
燕子吞吞吐吐道:“枝橙,你想啊,这事总归是违法乱纪的,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后果,可是不管什么后果都会影响高考吧?影响高考还是轻的,那万一真被扔海里了……你知道我说什么吧?”
枝橙突然正色: “嗯,我知道。那个地方叫海岸路断崖口岸是吗?”
燕子点了点头。
“他们几点开始?”
“等各个学校放学再赶去,大家凑齐了才能开始吧。”
“好,我等到他晚会结束,如果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回来,我就去找他。我去把他完好如初地接回来。”
燕子一脸诧异又崇拜的表情: “你?怎么接?”
“堂堂正正地接。”
燕子激动地嘴上都没有把门的了: “就是这个感觉,枝橙,你知道我爱你什么吗?就是这个样子。”
激动归激动,可是她很快觉出了不不对劲:“不不不,你可千万不能去,太危险了。老天保佑,段唐赶快回来,快点回来。”
燕子一直在耳边唠唠叨叨着:“枝橙,你听没听到,你不能去。”
“听到了,我也希望他现在已经坐在观众席了。”
枝橙深吸了一口气,稳稳地沉下心,用化妆棉擦拭了一直未画好的眉,端起眉笔一笔到位,一蹴而就。
她让燕子帮她收拾了化妆包,喊着同学们来化妆了。
枝橙突然变得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一切有条不紊起来,恢复了一贯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