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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紧赶慢赶 ...

  •   紧赶慢赶,还剩一分钟。她把自行车赶入车棚后,抓起书包往教学楼跑去。
      书包塞得太满,有些沉,跑了两步,便又快走起来。

      现在是晚六点二十九分,天色已全黑,路旁的灯将她的影子投在身下眼前,还是那个熟悉而又令自己满意的形态。

      影子中的头发随着她的快走,一颤一颤。这是一个刚过肩膀的中长发型,在耳下自然的往里扣了一个弯儿,额前右侧的刘海儿也被风吹得形成了一个向外翻的弯儿。
      这两个弧度让头发产生了美妙的律动,比刻意的烫染更清新自然。

      坐在她斜后方的周瑞曾经说过最喜欢她的发型。
      周瑞每次跟同学们讨论班里的各种发型都会说她的最好看。
      可她却对自己有些像假小子的发型不甚满意,虽然这个头发也不太短嘛。

      从校门口处的车棚到教室需要经过一段长长的大路,然后通过了主教学楼的大厅,向右转身,还要走一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里已经没有了人,又黑又静,可也不是太静,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路过的教室门缝里不断地传来。

      终于,晚自习的铃声响了起来,她出现在班级的门口。

      教室里的灯白亮亮的,有些晃眼,似乎只剩她一人的座位是空的。
      这种情况还是没有心情去观察的。
      迟到了便自觉有些惭愧,也没敢去看任何人的眼睛。
      她觉得时间似乎停滞了两秒。
      她觉得教室里同学们的目光像探照灯一般打得她身上灯火通明。
      虽然她的背后还是一片漆黑,但是向光的这一面一定光彩照人。

      她穿了一件纯白色的绞花织高领毛衣,外面套着淡蓝色的夹棉短夹克。
      这两个极为清爽干净的颜色此时此刻确实有些炸眼。
      她的肤色本来也白,此刻连跑带风吹得泛起了红晕,可能还有紧张的原因,每次知道别人都在看她时,她都会不自觉得脸上泛起红晕。

      班主任向她示意了一下,她便匆匆地坐到位儿上,随着她整理妥当,铃声也息了。

      晚自习开始了。

      学校规定每周日可回家,但晚间六点半前必须返回学校上晚自习。
      还有许多选择不回家的学生,每周日只得在宿舍,食堂,教室之间徘徊。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能听得见班里各个角落的窸窸窣窣。
      若想摸清班里的各个角落的状况,也只需要将头往左转一下,再往右转一下。
      不过她没有这样的习惯,不喜欢去管各种各样的闲事,她一般只顾好自己就可以了。

      周瑞从后面戳了戳她,问她要了前日的英语题集。
      “枝橙,那……”周瑞觑了一眼教室西北角最后两排的前后位的四名男生。
      然后,便撇嘴一笑,那意思她明白,无非就是说他们可一直盯着你看呢。

      她可没空管别人看不看,她只想守好自己的“宝座”。
      别看这只是教室里一张普通的座位,可这是她费尽心力才能拥有的一席之地。

      这里是全市最好的高中,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能在这里坐着的人,当初都是班里的第一。还有多少第一都坐不进来呢。

      她来这里只为了求得人生的下一张“宝座”,其他的真没想过。

      后面那四个男生,除了一位是正儿八经考上来的,其他三位听人说都是高价生,说白了就是花钱来的。
      虽说学习比不上班里其他同学,但是比外校的学生还是绰绰有余。

      还听说他们家里有门路,都打算出国移民,所以他们很自然的有共同话题,也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

      抛开这些不论,他们与其他学生还真的不大一样。

      穿衣打扮,音容举止,总感觉都超人一步。
      虽然不像影视剧中看到的另类学生或叛逆少年那样的夸张出奇,但确实是一眼望去就与众不同的。

      在这里几乎每个班都有几个比较特殊的学生,有体育生,美术生,音乐生,还有复读生。
      实验中学只招收自己学校的复读生,其他学校的一律不收。

      这些特殊的学生不管学的什么专业,都有着浸满书卷气的特殊气质,无论出身仿若自添贵气。
      毕竟在这样的学校里大家都很规范收敛,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之事。
      能让大家眼前一亮、为之振奋的也就是某某某考上了清华,某某某考上了北大,某某某国际知名学府留学深造了……

      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不会为了一点小帅、小靓就迷失了心眼。

      晚自习一直上到九点半,最晚可以十点离开。
      枝橙还想再学一会儿。
      同宿舍的苗姐往日都陪着她一起,今天她有些累了,便也早回了。
      苗姐是雅号,她姓张,单名一个苗字,401寝室年龄最大的,同寝的人都叫她苗姐,久而久之全班不管年龄大小也都叫她苗姐。

      西北角的四人组走得也比较早,不过是零零星星走掉的,虽说他们拉帮结派,但并不总时时刻刻腻在一起。
      他们个个都独立得很,总有自己要忙的事,总有自己在外面的更大的圈子。

      毫无征兆的,枝橙横在桌角的本子被碰了下去,一抬眼看到段唐俯下身捡了起来。
      那本子被轻轻地放回了原位,他略一弯腰,以示歉意,一抹淡淡的笑挂在嘴角,便转身轻轻地走开了。

      段唐,雅号“堂主”,四人组之一。
      上历史课时,老师曾经跟他开玩笑,说: “你这个名字厉害了,能把大唐‘断’了。”
      同学们则笑称他是安禄山的后代。
      可他与安禄山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更是连半个指甲也不像。

      他留着蓬松的锅盖头,有着爽净利落的立体五官和瘦高型的身材。
      总喜欢穿肥大的外套,松松垮垮的,幸亏脊背很直,让人觉得很有精神。

      在教学楼通往宿舍的长长的主路两旁,各有一段长长的花池,里面有冬青、月季、海棠等,而现在只看得到冬青。
      花池旁有几个长凳可以供人休息,赏赏花,放松放松紧张压抑的心情。

      每日下午五点半过后,学校广播站都会播放几支时兴的歌曲。
      这个汇集了阳光、鲜花、音乐、学子,美好、朝气、希望、生机的地方,总能让久经沙场的学子们升起古人作诗时的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激昂斗志。

      此刻,没有音乐,没有鲜花,所有人都在匆匆地往回赶,枝橙也在赶路人中。

      只有一人,倚靠在筑成花池的近半人高的花岗岩石台子上,他一直望着教学楼,像是在等什么人。

      是段唐。

      橙枝离他越来越近,注意到他正看着自己,并冲自己笑了笑,这让枝橙觉得非常的突然。
      自从文理分班来到了现在的班级,他们从来没有说过话,似乎都不曾对视过。
      毕竟是同班同学,不理人家可不大合适。
      枝橙停下了脚步,也笑了笑,随口说出那句千篇一律,游遍天下也适用的“你好”。
      话一出口又觉得更尴尬了,是不是显得太陌生了。

      “周瑞说你做的英语题集很好,借我看一下……”他的声音在空旷黑暗的室外显得悠悠然然的。

      “嗯,好。”她转身想回教室拿。

      “不着急,明天再给吧。”

      她点点头,又笑了笑。

      随后两人并排一路走下去。毕竟宿舍的大方向都是往南走,都要通过这条宽阔的大路。

      “挺冷的。”他缩了缩他那宽大的外套,又往橙枝那边瞧了瞧,她看上去没觉得冷。

      这一晚上,从踏着上课铃声进教室门,仿若到现在枝橙也没有安静下来,所以出奇的,一反常态的,竟然没觉得冷。

      “回去还学吗?”他问。
      “通常到十一点。”她答。
      宿舍都是十一点统一熄灯。
      “还有熄灯后,挑着手电筒夜战的。”
      “嗯,我们那儿也有……”

      就这样走着,不知道从哪,传来两声口哨声。
      枝橙蓦地四下张望,只瞧到行色匆匆地寥寥几人正老老实实地赶着路。

      身边,段唐镇静地走着,不以为意,临了又是意味深长地对她一笑。

      本也是,别人信口吹的两声,没什么好紧张的,在紧张什么呢。

      这条路说长不长,可是今天觉得有点儿长,枝橙终于到了宿舍楼下。女生宿舍更靠近教学楼,男生宿舍还要继续再往前走。
      “See you.” 他说。
      “明天见。”她答。
      她虽然英语学得很好,但并不习惯去说。
      她转身上了楼,段唐的身影也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高中三年,过得很忙很快,一转眼便到了第三个冬天,倒数第二个学期快结束了,而最后一个学期也会一转眼就没了吧。
      从高二分班到现在,做了一年多的同班同学,竟还如陌生人般互不了解。
      枝橙对他的印象就像这夜色中的身影一样模模糊糊的。
      她只粗略地觉得他有三分乖,三分痞,二分正,二分邪,然后,就没了。

      学校冬季有晨跑。本来早自习就早,晨跑的时间更是早,那时的天都是黑的。

      晨跑时并不严格按照班级的顺序排队,班内的队伍也没有固定的顺序。
      本来是有排序的,可后来渐渐没了固定站位。
      虽然大部队还都是比较齐整的,但总有拖拉缓慢的人员零零散散地往队伍里插,反而显得乱七八糟。
      后来干脆谁先下来,谁往前站,后下来的,都自觉排在后面,反倒变得井然有序了。

      站队,起跑,整个过程很快。
      当然,起床晚的,没有站队,直接起跑。

      偌大的操场上顿时尘烟四起,是同学们呼吸的水汽夹杂着风中裹挟的一点尘土和落叶。

      学校的塑胶跑道还是很干净的,毕竟都是新的。
      教学楼、宿舍、食堂、实验室、阶梯会演厅都是新的,锃光瓦亮,恢弘大气。
      这是实验中学整改扩建后的新校址,只有牌子是老牌子,有着几十年的光辉历史。
      还有一批老教师团队,各个是雷厉风行,像打了鸡血一般。

      枝橙每次都跟着大部队一起下楼、站队、起跑,她不喜欢搞特殊。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以她的跑步水平,若是落了队,根本插不进去,也跟不上。

      每次跑步时她都得让自己的灵魂出窍,仿若这样做受苦受难的便不是自己了。

      至于怎样让灵魂出窍呢?
      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不去感受任何东西。
      不去感觉冷,不去感觉累,不去感觉呼吸困难,心跳加速。
      不去感受吹乱的发型,狰狞的面容,邋遢的校服。
      这一个躯壳与自己毫无关系。

      所幸天也不亮,一切都很应景的朦胧着,混沌不清。

      视线里出现一个人,根本没有感觉到他是从前边来的还是从后边来的。

      是陆詹,理科九班的班长兼数学课代表,没分文理班之前,枝橙与他是同班同学,还做过同桌。

      最近好久没见着他了。
      他与十班班长成了一对儿,恋爱谈得热火朝天的,真是没空理会其他人。

      他成绩名列前茅,算是个学霸,就算不能稳进清华北大,985、211是没问题的。
      人家那个女生成绩一点不比他差,还是学生会的主席。
      他们两人也算是强强联合,门当户对吧。
      连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是高三的学生,很多已经年满十八了,而且都是品学兼优,过五关斩六将闯进来的,人人都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自己究竟要什么。
      只要生活不出格,学习不掉队,大都装作不知道了。

      陆詹的话飘到耳边: “你最近数学怎么样?若是有什么不会的,来班里找我。”

      他们班就在楼上,二楼。

      枝橙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并不想说话。

      “或是我去找你也行。”陆詹继续说。

      她懒懒地答了一句: “知道了。”

      每天睡得晚,起得早,本来就头昏脑涨的,不吃饭就晨跑更是让她想想就想吐。

      虽然学校为他们准备了营养早餐,营养加餐,营养午餐,但营养还是远远不够。
      都不够脑细胞摧残的,更别说可着身上的细胞造了。
      所以啊,不用担心发胖。
      班里还真没有胖的,只有个别略显壮硕的。

      陆詹丢了句“走了”,呼呼呼地向前跑没影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枝橙突然迸出了中老年人常有的感慨。
      身体真是革命的本钱。
      大概没有好的体质,学习也不会好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紧赶慢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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