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神殿下的单相思》天桥看客

3、殿下的封神之战

　　我在将军府也待了有些日子了，怀浅辄对我还算不错，没有把对殿下的气撒到我身上。
　　其实按照天界的等级制，我虽然只是武神殿下的一个小亲卫，但是我的神阶是不低于怀浅辄这些小将军的。我有耳闻，在人界，这天上的众人都可以被称为神，实则不然。在这九重天，武神殿下这些被天帝封赏的神将方可称为神，而像怀浅辄这样的小将军，只能被称为神众，叫好听了是将军，说白了就是刚刚够上神阶的小仙官罢了。
　　当然了，我也是。
　　不过据说，在蛰蜚之战时，怀浅辄曾被派下界守护一方百姓，在他的庇佑下，当地百姓最终免遭涂炭，因此天帝嘉奖他，封他入了神阶。
　　所以，他勉强高我半个等级吧。

　　说到蛰蜚之战，那必须要提一提咱们武神殿下了。
　　当时，武神殿下还只是个小小的将官，没有崭露头角。忽而，天帝有旨，有一恶兽曰“蜚”正在人间作恶，若有擒拿者，当即封赏。
　　这蜚行水则竭，行草则死，看见它的人就会染上疫病，人间一时生灵涂炭。诏令一出，便有许多神将领旨前去收拿妖物。结果，不是当场就被妖兽吞入腹中，就是染上疫病一命呜呼，见此场景偌大的九重天居然无人敢上前领旨。
　　这时，一人身披铁甲，大步走上殿前，请命前去降妖。
　　这当然不是旁人，是咱们的武神殿下。
　　殿上那群老臣见闯上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还不知天高地后地要前去降妖，顿时唾沫星子横飞，一时间质疑声四起。
　　“你去？你是谁啊？这么多殿前神将都束手无策，你就能把那妖收降伏了？”
　　“你拿起嘴就说啊？你以为那蜚妖是傻子呐？要看傻子回家自己拿镜子照照就看了，别在这捣乱。”
　　“就是，这是一条条人命啊，岂可儿戏？快下去吧。”
　　“……”
　　……
　　殿下当时只是一名小仙官，那些神仙自然不识得他，也不知道他的实力。
　　当然了，也不知道他的脾气……
　　“你们也知道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这些七嘴八舌早就把殿下气得拳头都硬了，“眼下那妖物在人间猖狂肆虐，每一分每一秒，在你们说每一句风凉话的时候，都有一个无辜的生灵被撕成碎片！你们所谓的神将一个一个地赴死，无一生还，你们知道为什么吗？是因为你们把这些人冠以注了水的名头，天长日久地叫着，叫得你们自己都信了吧？如今又不想让我去，怕我抢了你们的功劳。都他妈到这个时候了，你们还在这争功夺利！地上的百姓还奉你们为神？我呸，你们这些神明贪比饿狼，惰比蠢猪。”
　　殿下骂了一通，提戟向外走，末了，转头说道：“我不为功，只求不负人间奉神之语。”

　　蜚，其状如牛，两盘犄角犹如毒蛇，栖在它的头上，尖端坚硬而锋利，耸在云端，一动便撞开一片云，随即而雨。头上垂下万绦牛毛，随风而动，洁白如雪，垂地而行，犹如万鬼，见人便缠，斑驳大地哀声遍野，惨叫不绝于耳。此妖物靠食人而存，吃的人越多，体态越庞大，如今已与天比肩。那蜚只有一只眼睛，眼睛里挤着大大小小的瞳仁，黑的、白的、黄的、蓝的，密密麻麻，躁动不安。那数以万计的瞳仁里流出粘腻的涎水，混合着唾液，一直淌到地上。碰到的生灵瞬间蒸发，尸骨无存。

　　殿下眼上蒙纱，手提画杆描金戟，身披锁子甲，肩挂铁铠披风，一身黑金色的战袍踏云而出。他看不见，只能靠听声辨位。
　　幸好那蜚兽极其猖狂，大快朵颐之时还不忘发出一阵阵酣畅嘶吼。
　　殿下伫在云头听了一会，摸准那妖兽的方位后，飞身而去。待行至近前，殿下扬戟向下劈去，那妖兽身体过于庞大，躲闪不及，被殿下的刃气削去一只牛角。
　　“嗷——”
　　那蜚惨叫，将前蹄重重地敲在地上，张开血盆大口朝殿下咆哮一声。
　　那一根根锥子般的牙齿上还挂着被扎死的人们，血浆顺着牙龈向下流淌着，混着他眼睛里流出的涎液一直滴在土地上。
　　那片土地上也曾充满生机勃勃的烟火气。

　　那蜚抖抖巨大的头颅，向殿下冲撞过来。
　　殿下却并未躲开。
　　他拧了拧手中的描金戟，眉头一锁，向巨兽的眼睛冲了过去。
　　随着蜚的一声惨叫，下一秒，殿下从它的脑后穿了出去。
　　万颗瞳仁瞬间失了颜色，瞳孔之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翳，涎水也不再流出，只是从破口处流下汩汩发着恶臭的血水。
　　殿下束好的发冠已经变得散乱，被蜚的脑浆糊成一团，粘腻的搭在肩上。
　　殿下的眉峰蹙得更高了，手里的描金戟也握的更紧了，电光火石之间，万众仰望着，飘在云端的救世之神手中的描金戟一横，将黏在一起的头发削了下来。
　　然后，神清气爽地离开了。

　　“为何要切头发呢？”
　　“殿下有洁癖。”
　　怀浅辄默默地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设定。
　　“所以，就是在这一战之后，殿下被封为了武神？”
　　“不！”我坚定地看着他，“是天界第一武神！”
　　武神有很多，可是第一武神只有一位！这是不能含糊过去的。
　　“……”
　　怀浅辄礼貌地笑了笑，可我知道，他心里已经彻底拜服在武神殿下的英姿之下了。
　　毕竟，我就是听完这个故事之后，才彻底对武神殿下死心塌地的。
　　“那……合铭大哥你是怎么认识武神殿下的？”
　　“我啊，”我扔了个葡萄在嘴里，开始给他讲下一段故事，一段只属于我和武神殿下的故事：
　　“那是在我十六岁的时候，我和我爹去鬼界拜访一位老友。从友人那里出来，我和我爹在路上碰见了一群匪鬼。那时我还不会武，打起架来根本帮不上忙。我父亲也只是天界玄籍阁的一个文官，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此危急之际，殿下忽然出现，帮我挡了一掌，将我救下。不过在殿下来之前，我爹就……”
　　我又想起我爹的脸了，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合该入了轮回了吧。
　　“但是我还是很感谢殿下，若是没有他，我也就成为刀下亡魂了。”
　　“殿下对我很好，把我带回了绝凶宫，还教我武艺，让我做了他的亲卫。他人真的很好，要是可以，我想一直跟着他。”
　　我又想起殿下的脸，真好看啊，那双含情眼，我要是个姑娘，我肯定嫁给他。
　　“那……那要不我跟殿下说，你还是回去侍候殿下吧，我自己也可以的。”
　　我看着他那个局促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好像自己抢了别人的宝贝一样。我也想回去啊，但是殿下要我看好你，把你拉拢过来，做我们的人，你还没成为我们的人，我不能走。
　　“不用。殿下让我过来帮你，你好好听话，我就能回去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希望他不负我的期望，只要他早日归顺，我就能早日回到殿下身边。
　　“……”
　　他歪着头疑惑地看着我，好像没听懂我的话。
　　行吧，可能是我说得过于深奥，不懂也没关系，来日方长，我慢慢感化你。
　　殿下说，对一个人好一定要让他知道。
　　我学得快，用得快，旋即摘下一颗葡萄喂到了怀浅辄的嘴里。
　　他衔着葡萄珠，错愕地连连后退几步。
　　据我分析，他这是受宠若惊对吧？
　　一定是的。
　　哎，我这瑕不掩瑜的魅力。
　　这个成语用在这里，唯一一个不适合的地方就是我没有瑕。
　　他们老说我傻傻呆呆的，其实我精着呢，我还会收买人心，这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就是第一步！

　　据说天界的忠厚长者三金神尊要在今天下午开一个授业讲坛，上面有批示说每个部门都要去旁听研习，同样的，每路军区也要派人前去。殿下想了想，决定让我随怀浅辄一起去。我问殿下为什么，殿下说这是拉拢怀浅辄的好机会。我想了想，确实。
　　人间不是都说同窗之情最可贵吗？听讲座就是学知识，四舍五入，我和怀浅辄勉勉强强也算是同窗吧？
　　还是殿下好谋算啊。

　　怀浅辄说不如用了午饭再去，我十分同意。
　　就在这饭桌上，怀浅辄突然向我打听殿下的事，我这一听，想必是许多天的照顾让他信服于我了，那我肯定要再添一把干柴，让他的热情烧得更旺些。
　　思来讲去，就讲了殿下封神的这一战。
　　没想到，他居然见过那长虹之势！
　　“你是说你看见了？”
　　连我都是道听途说，他怀浅辄居然亲眼目睹过！
　　我赶紧撂下筷子，扯着他让他赶紧给我说说。
　　“是看见了。当时我不过是一个小仙官，只掌管一个镇子的神龛。那蜚兽兴风作浪时，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用自己的绵薄之力护住那一方土地。我就眼睁睁看着那蜚兽一脚踩碎了旁边镇子的法障，那个仙官当时就殉职了。”
　　说到这，他的喉结滚了滚，我看见他的眼圈泛起了红色。
　　“我当时怕极了，我觉得我保护不了我的子民，我没有那个能力，我就是个废物！”他越说越激动，筷子在手里不住地抖，他好像又回到了当时的场景里，恐惧爬上他的身体，我听见他的声音都带着湿润的气息。
　　我虽未曾见过当时的场面，但是这场惊天动地的六界浩劫已经在每个人的耳朵里传了无数遍，而且，我见过殿下身上斑驳的伤口，每一道都诉说着当时的可怖。
　　我理解他的恐惧，那种前脚掌已经踏进轮回的恐惧。他身为一个神明，他身上背负的不只他自己的性命，还有整个镇子的百姓。
　　“他们每天早晨都会在神龛上奉香，每月十五都会换上新的贡品，每年的中元节整个镇子的人都会一起放天灯，我就坐在云头，看着地上一盏盏飘上来的金黄，悠悠荡荡地，每一个上面都寄托着一个小小的愿望。有的会飘到我身边，我就顺手拿过来，看看上面的祈福。等到夜深了，我就走到那些人家的门前，把福泽降到他们的门楣上，清晨他们出门的时候，就会带着那些福气，走向他们的希望。”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是那样的温暖，好像一朵朵金色的天灯在他的眼里静静绽放，划过天边的余热将他整个人都点亮了。
　　他是一个神明啊，他是如此慈爱地守护他的子民们，可是面对毁天灭地的巨兽，他只有无能为力。
　　“他们如此信任我，如此的虔诚，可我却辜负了他们。我当时束手无策，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不是那个能带来祥瑞的神明，他们一直都信错了人，平安康乐的时候我坐在神龛上大吃大喝，风雨飘摇的时候我却只能袖手旁观，我除了能陪他们一起赴死，我什么都做不成！有一个婴儿才刚刚出生啊！”
　　这是一个神明的无力。
　　人们都在求“神明保佑”，可神明该去求谁呢？
　　褪了光的神，算什么呢？
　　“我以为我们要一起入轮回了，我都闭上眼睛了，这个时候，我感觉我的眼前有一束光掠过，我猛然睁开眼睛，见那妖兽的犄角已被砍去一半。掉了的犄角摔在地上扬起几丈高的黄土，遮天蔽日，昏如黑夜。”
　　“我抬眼看去，见一人悬于半空，手挥神兵向妖兽冲了过去。我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记得他身着黑金色的战袍，周遭发出金色的光。那是圣光，天会把圣人镀成金光。地上的人们还在哭喊，可我笑了，我知道救世主来了，人间的灾难就此停止了。我显圣对世人说，不要怕，神来了。”
　　“人们纷纷跪下朝拜我，我心里清楚，我不是真的神明，他们不该拜我。于是我撩袍跪地，向着天边已经浴血的神明深深叩拜。”
　　他垂眸思索了一会，看着我说：“自那日起，我便再也没有见过那个身着黑金战袍的人了。后来天帝封赏，所有护住百姓的仙官都晋了神阶，我也是。像我们这种小仙官是不会知道战神的事的，只是那日我见到殿下，觉得他的气质似曾相识，心中便有怀疑。适才问了您殿下的事，想来我猜测不错，当日救天下性命之人，正是武神殿下！”
　　他神情激动，眸子里都在放着斑斓的光。
　　可我心里想得却是：“殿下救过他的性命，那将他拉入麾下，岂不是更加易如反掌？”
　　这是殿下交给我的任务，不能因为被他感动了就忘记。
　　“如今时辰几何了？我要亲自去拜谢武神殿下救命之恩，可还来得及？”他越说越激动，问我时辰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站起来了。
　　我心里乐开了花，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只要他进了绝凶宫，只要他磕头谢了恩，我这就算头功一件，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嘿嘿嘿……
　　我怕他改主意，赶忙说：“来得及，来得及，咱们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