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闻南风起》土豆泥噜啦

20、再见南音

　　赫连旭挑了挑眉，自顾自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这几天你好好休息，过几天等南帝老儿那边结束，我们就回北雁。”
　　赫连玉呆呆地点了点头“那二哥呢？”
　　赫连旭拿着茶杯的手一顿，抬头看了赫连玉一眼，接着轻啜了一口茶，默不作声。
　　赫连玉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垂在两侧的手不住地抖了起来，默默地将手置于身后，试图躲过赫连旭的眼睛。
　　赫连旭放下茶杯，走到赫连玉面前，轻轻地将她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抚上了她的头，“你从小就聪明机灵，有些话想必不用四哥多说你也能明白。”
　　赫连玉有些惶恐地看着眼前陌生的赫连旭，慌乱地点了点头。
　　“待四哥回到北雁，查出四年前祸乱宫闱的凶手，便无人再能欺辱我们，”赫连旭认真盯着赫连玉的眼睛说道，“阿玉，四哥不想再与亲人心生间隙了，你懂吗？”
　　“阿玉懂的。”赫连玉轻轻点了点头。

　　赫连玉实在无法将眼前的人与小时候的四哥联想到一起。
　　她的生母是某个不知道姓名的宫女。听嬷嬷说，她一生下来，生母就被皇后娘娘赐死了，王上宠幸宫女的事传出去始终会丢了皇家的颜面。
　　她从小就被养在皇后膝下，与大皇子赫连黎延一同长大。皇后待她不亲，却也无半分苛责。
　　大皇子七岁开始去军营中训练后，再也无人保护她。她经常被宫女太监背地里欺负，所以自幼她就格外机灵。
　　在宫中，闲着无聊的时候她就会到冷宫中去玩，因为那里无人看管，最为自由。
　　冷宫里有大片院子，种满了松树。冬天的时候，雪会一层层铺得厚厚的，她只要踢上一脚，雪就会洋洋洒洒地抱住她。
　　她第一次见到赫连旭，是在她五岁时的冬天。茫茫白雪中的一点红实在是太过显眼了，她就是这样一眼看到了躺在冷宫雪地里浑身是血的赫连旭。
　　她使出吃奶的劲将他拖进屋里，轻车熟路地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火折子点上煤油灯。寻遍冷宫上下，搬出遗留在宫中的被褥给他盖上。
　　赫连玉守着他直到天黑，看他也不曾有苏醒的迹象。只好拿空茶碗出门舀了一碗雪，又掏了一些树根回来放在桌上。等他醒的时候，雪应该就能化了。
　　赫连玉为他捻了捻被角，转身跑出了冷宫。
　　第二天她再回到冷宫的时候，人已经没在了，只剩桌上放着的一张饼。
　　赫连玉笑笑，将饼塞进了兜里，翻出了冷宫。
　　“五公主这是去哪呀？”赫连玉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阴恻恻的声音，心下暗道不好，头也不回地撒开腿就想跑，却被身后的小太监揪着领子一把提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本公主！”赫连玉手脚胡乱挥舞，将小太监脸上抓出一道血痕。
　　“嘶…”小太监吃痛地松手，赫连玉顿时摔了个四脚朝天，“敢抓本公公？来人呐，给我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子给我抓起来。”
　　赫连玉来不及多想，忍着痛就一路狂奔起来。
　　皇宫真的太大了，她实在是跑不动，最后被小太监抓住，扔到草丛里，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敢打我？”自称公公的小太监将辫子一甩，刚举起手还想再加一巴掌，没曾想被不知从哪飞来的木桶砸了晕过去。
　　“快走。”赫连旭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一把捞起她，趁那些小太监顾着看那公公的时候，拉起赫连玉就跑。
　　赫连旭似乎对附近的宫殿很熟悉，七拐八拐就带着她甩开了那些小太监。
　　“上次多谢你，你叫什么名字？”赫连旭将她拉进一间堆满柴的大屋子里问道。
　　“我叫赫连玉。”
　　“你是皇后养在身边的那个公主？”
　　赫连玉难得乖巧地点点头。
　　赫连旭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皱起眉头。
　　“怎么？看不起本公主？别忘了本公主还救过你。”赫连玉嘟起嘴说道。
　　“这不是扯平了？公主殿下。”赫连旭不以为然地开口，“按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四哥。”
　　赫连玉噗嗤笑出了声，“你以为你是什么皇子吗？还四哥？四…”赫连玉笑容僵在了脸上，“你的母妃是贞嫔娘娘？”
　　赫连旭将头扭到一边，没有说话。
　　赫连玉也觉得提起死者有些冒犯了，“对不起，我还以为皇子都是像大哥那样的呢。”
　　“我也以为公主应该不比官家小姐差。”赫连旭话音刚落肚子就“咕咕咕”地叫了起来。
　　赫连玉笑笑，“那我们也算有缘了。”说罢从兜里掏出了那块饼，“这是你留给我的吗？”
　　赫连旭轻轻地点了点头，只见赫连玉将饼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递了过来。
　　“不过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啊？宴会你都不去吗？”赫连玉嚼着饼，含糊不清地问道。
　　“没意思。”
　　“那天你怎么会受伤的？”
　　“你今天又怎么会被太监追的？”
　　两人相视一笑，就着窗外的月色，第一次尝到亲情之外的一种注定。
　　眼前心狠手辣的赫连旭，和小时候的四哥，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明天我会入宫参加欢送宴，后天我们就可以启程回北雁了。”赫连旭开口将赫连玉拉回现实。
　　赫连玉呆呆地点了点头。
　　“啸野，他现在还好吗？”
　　“自从四哥你失踪之后，我就让他跟着大哥去军营了，不然待在宫里只怕…”
　　赫连旭点点头，“去信给大哥，让啸野来见我。不过…我回来的事，暂时先别告诉大哥。”
　　“好，”赫连玉想起啸野，露出了笑容“啸野要是知道四哥你回来了，肯定很开心。小时候像个跟屁虫一样整天跟着你，我还以为是你身边的小书童，哪有一点侍卫的样子。”
　　赫连旭想起啸野也笑了起来，“你不惹麻烦，他才最开心。”
　　啸野没在的时候，赫连旭总是给赫连玉收拾的烂摊子；自从有了啸野，啸野总是给赫连玉揩屁股。
　　“行了，”赫连旭站起身，贴上人皮面具，变成了赫连珏，“你这几天好好收拾收拾，后天我们就启程回北雁。”

　　赫连玉将信鸽放飞的时候，赫连旭已经结束了欢送宴走在出宫必经的青石板路上了。带路的小太监左拐右拐，在一座假山前停下脚步。
　　“四殿下，真是对不住，奴才前去行个方便，还劳烦您在此等等奴才。”小太监笑得谄媚，得了赫连旭的应允便一溜烟地跑了。
　　赫连旭绕过假山，就看到在假山背后站着的南音。
　　“二殿下，本公主可恭候多时了。”
　　赫连旭向南音行了个礼。
　　“怎么样？有没有从你那个妹妹那打听到琉璃须的下落？”南音斜睨了赫连旭一眼。
　　“琉璃须被她藏在了北雁，具体地点她要回到北雁才肯说。”
　　“她倒是聪明，”南音扯出一抹笑，“不如你把她交给我。”
　　“长公主若是逼得太紧，能不能得到琉璃须可就难说了。我这妹妹的脾气你可是知道的。”
　　“早听瑾妃娘娘说过了，确实是个磨人的主。”南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过…这天祈的毒这么难解，丞相府那大小姐到底是医术了得，还是…她本来就是天祈的人？”
　　赫连旭眼皮一跳，“看来长公主对相府大小姐很感兴趣。”
　　“十二的腿毕竟那么多年都治不好，瑾妃娘娘到底许了天祈什么好处，能让天祈的巫师拿出这么烈的毒？”
　　赫连旭强掩住内心的震动，“这就只能去问母妃了。”
　　“罢了，只要你母妃别忘了她答应过我的事就好。”南音漠然地扫了赫连旭一眼，“南帝把你献上去的美人都打发走了，这之后的棋你打算怎么走？”
　　“公主静观其变就好。”
　　“二殿下慢走。”南音说罢，几个拐弯便消失在赫连旭视线里。

　　“嘿嘿，二殿下，久等了，”刚才引路的小太监适时跑来，赔笑道。
　　“你倒是来的及时。”赫连旭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小太监笑着连连点头，“二殿下，这边请。”
　　想来南音是和瑾妃做了什么交易，不过瑾妃要南音为她做什么呢？她又答应了南音什么条件？还有赫连珏献上去的那几个美人…
　　“二殿下，宫门已到，奴才就先回了。”小太监的话让赫连旭回过神来。
　　赫连旭点点头，坐上了北雁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一摇一晃地回到了驿站。接着又换上夜行衣，从驿馆里摸了出去。

　　苏安然打开房门，就被人捂住了嘴。
　　待她看清来人，悬着的一颗心才吞回肚子里，“无忌，你要吓死我啊？”
　　赫连旭没脸没皮地笑了笑，举着苏安然给他的人皮面具笑道，“手艺不错。”
　　苏安然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正色道“事办的怎么样了？”
　　“明天我就要走了，今晚是来跟你告别的。”
　　“这么快？”
　　“怕夜长梦多，毕竟我不是赫连珏。再说南陵也有北雁的眼线，待久了始终惹人眼球。”
　　苏安然想了想，说的也是。
　　“不过，”赫连旭话音一转，“有件事我要你帮忙。”
　　“什么事？”
　　“赫连珏的尸体还在驿站里，柴房里还有两具尸体我没来得及处理。”
　　苏安然怔愣了片刻，随即道“交给我吧。”
　　“你不害怕？”
　　“害怕什么？”
　　“我。”
　　苏安然露出一个苦笑“你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了你不是吗？”
　　赫连旭怔怔地看着苏安然，“你现在的样子，像个将军。”
　　“将军？”
　　赫连旭点点头，“像个不得不杀戮的将军。”
　　“不是我，是你。”苏安然看着他的眼神了闪过一丝怜惜。
　　“离南音远一点，她好像对你表现出过多的关心了，”赫连旭从胸前掏出一枚通体雪白，形似松树的玉佩递给苏安然，“这是我母妃留下的，你拿着。日后遇到什么难处，带着它来北雁找我。”
　　“你现在在北雁可是过街老鼠啊。”苏安然举起手中的玉佩，“它现在就是块亡命之符。”
　　赫连旭无奈地笑了，“现在是，很快就不会是了。”
　　苏安然看着赫连旭脸上自信的神色，“我等你好消息。”
　　“如果有什么事，我会派啸野来告诉你。”
　　“啸野？”
　　“嗯，在认识你之前，同我最亲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