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祝福（短篇）》不忍归

1、魔女的祝福

　　最开始，魔女对人们的纷纷求见感到害怕。她躲在自己的房间，谁召唤也不见。
　　“不可以。”她按住自己的右手手心，把头埋在膝盖里。

　　“魔女大人！请为我诅咒那个混蛋吧！”砰砰砰的拍门声好像要把整个木屋震醒，小城的人们一个连着一个开口祈愿。

　　“汤姆又偷走了芬妮刚下的两颗蛋！魔女大人，求您为芬妮报仇！”
　　大婶怀里抱着的母鸡咯咯叫。

　　“我的金戒指金耳环金项链！我的金子——全被仆人拿走了！我道格拉斯愿意献上所有财产，只要杰克也被这样骗一遭！”
　　本地很有名气的富豪，粗指头戴满十个宝石戒指。

　　“魔女大人，苏菲亚起誓，若您助我手刃吉姆和他的情人，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这是被心上人背叛的姑娘。

　　魔女叹了口气。

　　一个月前，她刚从巫师之塔毕业，游历到这座城市，试着初次开放魔法业务。
　　然而事情走向了始料不及的变化。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
　　祝福法术反而给出了诅咒的效果——为什么啊？为什么？

　　魔女对自己感到生气，自从“西边森林来了位擅长诅咒的女巫”这个消息在城中传开，上门的人就越来越多。她整天被激情的叹号或冰冷的句号包围，觉得世界再也不会好了。瞧瞧吧！大家的脸上写满不开心，她也是。
　　魔女收起水镜，决定出门露个脸。她在屋里躲了多长时间，外面人们就接连敲了多少天的门。

　　“得和大家说明，我在巫师塔主攻祝福法系，诅咒课的分数向来惨不忍睹。”

　　魔女心想，挥挥右手，一阵风吹开了房门。
　　“咳咳。”她清清嗓，企图让自己看上去更有气场些。

　　周围的人们显然不提供这种机会。一发现魔女的身影，他们跟潮水似的涌过来，制止她继续表演的可能。
　　诅咒的请求塞满了她的脑袋。

　　“我只会祝福！不会诅咒！”魔女大喊，不得不用了个扩音决。
　　人们被震住耳朵，请求声像迅速萎顿的花瓣，然后纷纷张开质疑的尖刺。

　　“是这样……大人，莫托大娘是我的邻居。”大婶抱紧母鸡迟疑着说，“我打听过，有次她和您聊起自家菜地，希望收成翻一番。”
　　“结果……哎呦，这回甜瓜个数只有上次的零头。”

　　“魔女大人，我很确信您在诅咒方面的能力。”富豪颇为自然地接过话茬，“杰克——那个该死的小偷！曾经告诉我，他向您祈求他的主人能够继续富有下去。听到这个愿望，我才放心地把金子交给他。”
　　“结果，他在去都城贩货的路上跑了，一个子儿都没给我留下。”

　　“我……尊敬的魔女大人，我和我的丈夫吉姆，正是在一个月前得到了您的新婚祝福。”
　　苏菲亚捂住脸，后又慢慢收回手，握成拳头。
　　“请您帮帮我好吗？我想亲手杀了他们。”

　　“等、等等！” 失声好一阵过后，魔女急忙回神，尝试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名誉。
　　——她是不会去搞诅咒业务的！
　　就算母鸡下的是金蛋，就算给她十个宝石戒指的钱，都不能动摇她成为“大陆最强祝福女巫”的决心！

　　魔女收回粘在苏菲亚脸上的视线。
　　——长得多好看都不行！哼。

　　她先问大婶：“婶啊，莫托大娘家的瓜个数虽然不多，但是很甜啊。超、级、甜！我看比养蜂人托尔托的蜂蜜还甜上十倍。”
　　大婶很怀疑，因为托尔托养的蜜蜂是本地最勤劳的蜜蜂，采的蜂蜜是附近最最甘甜的蜂蜜。
　　“不信你问富豪。”

　　富豪点头，他这回派杰克去都城就是为卖瓜。要不是杰克跑路，那些贵族们为了尝尝味道比蜂蜜还棒的甜瓜，肯定会出一大笔钱——一大笔闪闪发光的金子哎！
　　唉！
　　“你别叹气，”他抬头，见魔女一脸严肃：“杰克跑了，他的妻子还留在城里呢。”
　　“她很会赚钱吗？”
　　“不，她什么也不会。”
　　“她能叫杰克带着我的金子回来吗？”
　　“实际上，她有了新欢。”

　　富豪丧气地耷拉嘴角，脸皱成苦瓜，不过下一秒就容光焕发。
　　魔女说：“她的新欢叫吉姆，他们昨天刚完婚。你找杰克的前妻要钱吧，吉姆爱面子，不会坐视不管。”
　　“他们会给的，不然苏菲亚将在我的建议下成为流浪诗人，把他们的丑事传诵到大陆最西边。”

　　苏菲亚点点头，朝魔女鞠躬。她已经决定，要离开这个曾经的伤心之地。

　　“新婚快乐。”苏菲亚回忆起当日魔女的祝福，这个新来的女巫面容年轻，像娇嫩的花朵。……不过她的目光是不是太炙热了一点？苏菲亚紧张地转过头，偷瞧魔女一眼——

　　“祝你能去到比后花园更宽广的地方。”她说。
　　和此时此刻一样，魔女面带笑意，眼里仿佛盛有新生的火焰。

　　原来这才是对我的祝福。苏菲亚想。
　　她露出笑容，饱受折磨的脸上泛出春天的气息：
　　“也祝福你，我的朋友。”她们约好将来某年在随便某个城市再见。

　　魔女送走一个个人的背影，日头越拉越长，她托腮，看影子歪斜着垂下。
　　旁边的空地只有大婶坐着。
　　母鸡芬妮正伸出头，啄主人手心的米粒。

　　魔女想了想，问大婶：“你想要祝福还是诅咒？”

　　大婶也想了想：“不是说，大人您不会诅咒吗？”
　　“我是说，只会祝福的魔法。”

　　“让偷鸡蛋的小子喝水呛到，走路跌跤还是很容易啦。”魔女挠挠头，摊手。
　　“我想要您的祝福。”
　　“婶啊，你知道的，我的法术并不总是管用。”

　　“有时候，我也希望自己的诅咒能力能有一点进步。这样，像杰克那样的人不管跑到哪里，都可以接受我——大陆最强诅咒女巫的惩罚，哈哈！”
　　“虽然我还是更爱祝福。”魔女的声音逐渐低落，她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可我真有祝福的能力吗？

　　什么大陆最强祝福女巫，她也只是梦里想一想而已。
　　不然也不会毕业一个月，找到这个没有巫师定居的偏僻小城，才开始试着接业务。

　　她真想拥有无比强大的祝福力量啊。
　　魔女垂着头，又把脑袋夹在膝盖里。

　　大婶摸着芬妮柔和的身子，阳光透过羽毛的缝隙，溶成金色的圆点。
　　“我想要您对我的祝福。”她慢吞吞说道，“我想，芬妮如果能开口，一定也是这样的话。”
　　“如果魔法不起作用……”

　　“亲爱的大人，就算魔法不管用，祝福也很好。”大婶坚定地捋了捋蓬松的羽毛，“汤姆倒霉，我会开心没错，可我更想要芬妮辛辛苦苦下的蛋不被偷走。”
　　“您明白吗？比起诅咒，没有人会不爱祝福。”
　　“哪怕没有魔力也一样。”

　　“请您祝福我们吧。”

　　魔女看着大婶，还有又趴到主人怀里的母鸡，眨了眨眼睛。
　　“您想要什么样的祝福呢？”她问。

　　“我确实还能试着把芬妮变成下金蛋的鸡？”
　　“孩子，让汤姆偷不走鸡蛋就成。”大婶乐道：“至于金蛋，得多重啊！我可不愿意小芬妮受这种苦。”
　　母鸡咯咯附和。

　　魔女收回施法的手势，望着她们走远。
　　她没告诉大婶，刚刚的祝福里其实还混进一个小诅咒——最多让那个汤姆喝水呛两口，走路摔几跤而已。
　　毕竟，她是要做“大陆最强祝福女巫”的魔女！诅咒这玩意，只是随手玩玩而已啦。

　　“不过……”
　　魔女抬头，看森林最西边的落日，合起掌。
　　她闭着眼，没有调动魔力。

　　不过——
　　就算无法成为强大的祝福女巫——

　　她，魔女斯蒂尔，也要成为聪明可爱善良勇敢的人！
　　掌握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

　　谁说祝福一定要用魔法呢？
　　苏菲亚是巫师吗？大婶是吗？芬妮也不是。

　　她们没有一丁点魔力，却照样祝福她。
　　有时候，甚至不需要言语。

　　斯蒂尔等到视野里的橘色渐渐消散，拢起晶莹的蓝，才睁眼。夜空除了静谧，还有三四月的风。
　　不远处，半人高的灌木丛里，传出春虫单调悦耳的叫声。

　　突如其来地，她决定给导师拉斯西尔维西斯去封信，探讨祝福和诅咒法系的复合型模式——
　　当然还要提一嘴自己已经开通魔法业务，在本地混得不错，运用聪明才智解决了很多很多问题等等，诸如此类的小细节啦。

　　是抓只田鼠做信使好呢，还是照样找黑鸽……唔，田鼠算是小城特产，黑鸽子也是送信的老伙计了，好难选……

　　斯蒂尔又看一眼夜色，利落地进屋锁门。
　　魔女也要睡觉。

　　屋外，夜色越来越浓，棉纱似的云裹在蓝天里，深深浅浅像条小河。

　　小城的各家各户都正准备入眠。

　　大婶手边卧着饼状的芬妮，茅草做的屋顶渗出些夜光。

　　亮堂的蜡烛拱出绣花帐幔，富豪躺在可以四仰八叉的大床上，打起呼噜。

　　苏菲亚睡在阳台，正对亲手料理的花园，明天她就要折下那枝醒得最早的白玫瑰去流浪。

　　安娜插完花，吻上身侧吉姆的脸颊，一齐进入梦乡。

　　“呼——”
　　大陆不知道哪个地方，杰克吹断今夜的烛火，想念着风和云，小城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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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祝裴裴生日快乐！快乐生活！
也祝福你，我的朋友！！！
话说回来，这个故事写得不大好，哪天（好好）修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