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拉斯特》影月之霜殇

189、（一百八十九）魔女论坛开幕前夕

　　翌日，瑟莉斯拉大清早起来，洗漱完毕，下楼到餐厅，刚要跨进餐厅的门时，她愣住了，视域中出现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但不应该毫无理由出现的那种，忍不住揉揉眼睛，拍拍自己的脸，希望自己是睡醒了的。

　　她退出餐厅的门口，定了定神，这才又小心翼翼地朝里面瞅了瞅，确认自己真的不是幻视，或者进餐厅门的姿势不对。

　　“早上好啊，瑟莉雅。”银发的老太太和蔼地微笑，旁边与之交谈的老爷子招了招手，示意别观望了，就是你的熟人来访了，“又有些时日没见了。”

　　“早安，奥汀顿老师。”瑟莉斯拉赶紧行礼，奥汀顿女士是自己的唯一的恩师，为数不多的守墓人的现任的首领人物，龙族栖息地群岛中流放岛的看守者之一，“欢迎您光临我的家。”

　　“你肯定想问，是什么风能把我吹来了……卡尔玛大人的紧急召唤，我自然会响应，更何况还是涉及塔莉萨殿下的圣遗物事宜。”

　　“是的，我也不理解，为什么会刻意缺项？”瑟莉斯拉快步走进餐厅，拉开凳子坐了下来，飞快进入正题。

　　“……因为，塔莉萨殿下……关于要不要集结所有的圣遗物，她的内心充满矛盾。”银龙一族的尊贵女士有着人类老奶奶的幻容外貌，慈祥平和，颇有学者之姿，常年戴着一副银框眼镜，在守墓人一脉、龙族社会中，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和风范，“集结所有的圣遗物，很可能意味着这片大陆，或者这颗星球，遇到了天大的麻烦，连本地本方的神明已经无法挽救的程度，其他三艘‘救生艇’（分列式船城），可能已经无法承载被选上的生灵或者亡灵踏上寻觅新生家园的旅程。‘永恒龙星辉迹’是最后的、不得已的手段。之所以将所有的圣遗物分散开来，甚至遗留在别的维度的世界，却又允许在特定条件下减少启动项，她是觉得，如无必要，自己的船城还是不启动为好。若是非要启动，那一定必须确保伊萨亚斯阁下能统括或者均衡所有的势力，这样才不会在上船之后，有些势力为了争夺船城而大开杀戒，令拯救的方舟陷入昏乱，最后让它变成漂流的幽灵船。”

　　死神老爷子微微埋怨地哼了一声：“真要变幽灵船，我还好办了呢。”

　　“那真没必要，卡尔玛大人。塔莉萨殿下还是希望大家活蹦乱跳地到达新生家园。以及，那艘船城殿下很宝贝的，可不想被损坏了。”

　　“既然有分列式的船，那为什么伊萨克阁下并不打算用它的船登上血月？”

　　“嗨……你觉得它就真的一点私心都没掺进去么？一千年过去了，我想，它也想念那艘宏伟的船城了，我们亦如是。或者，它认为血月统治者的诞生这种大事件配得上宏伟船城的接送。”

　　老爷子不乐意地咂咂嘴，要不是想不到别的法子，它可不愿意塔莉萨认可以外的人登上侄女宝贵的船城：“……可我总有一股子拿前女友的车送现女友上下班的嫌疑。”

　　瑟莉斯拉听闻这个比喻差点笑出声来。最终抽了抽嘴角，憋住了笑声，直夸老爷子您真幽默。

　　卡尔玛说你还笑得出来，你真的不介意这种事吗？

　　绯红魔女耸耸肩，两手一摊，我有啥资格介意？再者，您若是不认可伊萨克的人选，早就公开反对这件事了，死神是需要什么保留自己意见的神明吗？就算伊萨克推介的人选“年轻”了点，但以白骑士与您在北伐途中共事的那些经历，外加它受首席高阶神殿骑士制御和信任，所以……您好歹还是信任的吧？

　　看在伊萨克和瑟莉斯拉纷纷表示满意的份上，卡尔玛没什么特别反对的，至多是有点牢骚。

　　“对了，缺项的东西，连老师您都不知道吗？”瑟莉斯拉一直以为奥汀顿老师身为第三代守墓人，守墓人的领袖，应该什么都知道才对。

　　“11号圣遗物，殿下有跟我讲过，是个可以寻人寻宝的骰子，只是没有讲过名字，以及流传的下落。但1和2，她对此缄默不言。我曾经问过为什么1和2的名字和描述要缺项，她说，不希望1和2被找到，除非情况极端、万不得已——因此才设定了伊萨亚斯阁下如果亲自去启动船城，允许少两样圣遗物的特殊条件。”

　　“她给伊萨亚斯和我的圣遗物编号才3和4，你评评理，谁配1和2！”老爷子气哼哼的地拍大腿，在纠结的这一点上，活像个小孩子。

　　瑟莉斯拉觉得重点不在这里：“如果不是蛛魔入侵，我从暗黑船城弄到了开门到异维度的授课卷轴，我们刚巧在那片大陆上遇到刚刚复苏不久的希翁，而且只有伊萨克才知道最后一件圣遗物是钓竿还在希翁手上——我的天，这也太极限了，得满足多少条件啊？”

　　“对，这恰巧也说明，天命如此，即使远在天边，最终对你来说，也会近在眼前。”

　　奥汀顿女士看着学徒的目光，高深莫测，却令瑟莉斯拉背后凛然，似乎她也懒得装了一样，就差没有将谜底明说。老爷子看自己也是这种眼神……只会令自己分外不安，比梅拉之于她的大公之女的身份，自己这份不安可谓铺天盖地。

　　瑟莉斯拉不需要问恩师更多，自己能接过编号0的太阳烁光法杖就足够说明问题所在了。这恰好能说明，老爷子能碰巧在德斐茵遇到自己并且成功碰瓷，早就知晓了一切。

　　只有守护者会对自己说：我希望你就是现在的你。
　　某种意义上，它人真好，认为不需要将前人的重责加注于自己的身上。

　　然而，守护者自身还是于心不忍，即便换了身份，还是肩负了头衔所带来的职责，而没有抛下它珍视的一切换个身份，远走高飞。或许自己是这样的情况，才希望恩人能够真正地脱胎换骨，重新生活。

　　……它人真好。

　　“对了，我也打算参加三月份的魔女论坛，想来大家应该会欢迎真龙去参加的吧？”

　　“那必须的，除了那位蜥蜴人大魔女可能多少有点不适应。您可是塔莉萨殿下的守墓人，称呼一声尊贵的代理人都不为过。”

　　“另外，我也赞成悬赏，至少要将11号的骰子给弄出来，我能辨认和鉴证。”

　　“那，您赞成伊萨克阁下使用船城达成缔造血月统治者这件事么？”

　　“没什么问题。因为没人可以找到星魂，获得许可离开这颗星球……再者，除了星际航行规格的舰船，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到达数十万公里外的血月。既然塔莉萨殿下定下那个特殊规则，就意味着她特许伊萨亚斯可以酌情使用她的东西。最后，塔莉萨殿下的遗嘱中授意我们守墓人一脉，一定要配合完成缔造血月统治者的任务。现在看来，可能未知的敌人不止黑太阳带来的异象者，现在虚空也……”

　　“我是说，您对于血月晋升者的人选……有疑义么？”

　　“白骑士么，多年前，我是听说过，他是伊萨亚斯阁下非常信赖的、特殊的学徒，当然，我对他的了解可能还不及你，你觉得没问题就没问题，不然的话，你也不会赞同启动船城这件事吧？”

　　“毕竟我只是守墓人中的一员……其实还挺担心其他人会不同意的。”

　　“首先，伊萨亚斯的地位至今无可撼动，即便塔莉萨殿下逝去多年，它身上的祝福依然毫无衰减，只要它没有做出我们难以理解和坚决反对的事情，守墓人都不可能去质疑它。其次，你手中握着太阳烁光法杖，仅凭这点，所有守墓人都必须俯首听命。”

　　瑟莉斯拉不会再去询问恩师为什么将这柄法杖唯独给予自己，答案估计还是会绕回刚才。她从储物栏里拿出那贵重的圣遗物，询问恩师编号0除了是启动船城的钥匙，还有什么特别。

　　“持有者将可以使用它仲裁其他塔莉萨殿下的圣遗物之间的纷争，它的统御力是绝对的。”

　　老爷子在旁边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心有戚戚焉地说了句，这一点我们已经见识过了，虽然某人的剑并不是圣遗物。

　　奥汀顿女士困惑地回问怎么了，现今应该没有能与您的冥域之光硬碰硬的东西吧？即便是圣遗物之间，编号也决定了上下之间的位阶，前四位的圣遗物对后面的应该是绝对的压制。

　　老爷子只好把它与守护者在塔内冲突的过程，以及最后被编号0的法杖阻止的事说了一遍。显然老爷子还在生气，自己的冥域之光竟然打不过凡人手上的武器，这传出去，不仅是丢自己的面子也是丢侄女的面子啊。虽说自己的力量要分别管辖生者和亡者的地域不能全力应付在一处，可都掏出杀手锏了，怎么还刚好就能碰上硬钉子。

　　“老爷子，还是不要那么想，您一定是顾及到我在旁边，所以是收着手的嘛。”

　　气哼哼的老头最后还是哼哼唧唧嘟囔了几句，顺坡下驴，不犟了。

　　很快，到了一月月中，今年一月的寒冷还是能在忍耐的范围之内，瑟莉斯拉综合考虑了气候以及村邻们的意见，难得在一月起航，继续去往德斐茵开始交易，整好也给海丰堡买一些作物种子和其他的必需品。现在，德斐茵城和雨燕城的道路已经完善，雨燕城的作物和产物能更方便快捷地从那里运出来，更加丰富了德斐茵这座港城的交易种类和扩大了交易规模。

　　集市上的交易，村邻们自己去完成，自己需要的东西，列好清单，让妲莉娅和埃奎斯它们去完成，反正现在家仆多，在德斐茵也混得差不多脸熟，不至于闹出什么骚动，索性就让它们融入社会，自己则是照例去城堡探访城主、城主秘书官和秘书官助理。

　　在探访缇莎女士的时候，她带着瑟莉斯拉参观了自己的魔女战斗礼装衣帽间，以及魔道具准备室，足见她对本届魔女论坛挑战的重视。

　　“十分感谢你对我的提点和赞助，让我对二十年后的时代有了充分的了解，在此基础上，我将自己原来的魔法礼装，加以蛛魔帝国的附魔蛛丝以及其他材料，重新加工，现在我能充分使用蛛魔帝国的魔法，直至战斗到斯蒂芬尼娅面前，我相信自己都能获胜。”

　　“你不担心使用蛛魔帝国魔法会给你带来……负面的影响吗？”

　　“……我一直当自己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不会让所谓昔日‘教国王后’的头衔束缚我的后半生，我除了是我孩子们的母亲，孙子孙女的奶奶，充其量也就是德斐茵城的秘书官助理。使用蛛魔帝国的魔法又怎样，谁有意见，来过招便是，打不过的，边上歇着去。光是异世界漂流的经历，我就足够甩她们几条街了。”

　　瑟莉斯拉听完这番话语，无比感慨缇莎女士的心境，真是令人羡慕。忽然，她在用“龙视-强化”鉴定那身改造后的礼装时，上面的附魔蛛丝品质之高令人咋舌：“这蛛丝的质地相当上乘，恐怕不是一般的……”

　　“那是皇帝的蛛丝。”缇莎女士平平淡淡的回答令瑟莉斯拉不禁也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它没有宣旨，皇家侍从送来的时候，悄悄说的。”

　　……花了半分钟理顺里面的信息，瑟莉斯拉深吸一口气，感慨其中不可名状的要素：“……它居然舍得放你回来？！”

　　“如果没有别的要素，它和米雅公主自然是不愿意放我回来的。但是，经过海岸阻击战，它们似乎明白，自己还没有强到和昔日的太阳之龙及其首席从骑对抗的程度。”

　　“这类材料，你还有剩的么？”

　　“倒是还有很多，您需要么？”

　　“不不，我并不需要，只是感慨，那边相当地重视你。”

　　“没什么，自己凭功劳挣的而已。哎，只是这些事情最好还是不在这边提比较好。”

　　“我理解，所以，我们私下里摆谈摆谈就够了。”

　　瑟莉斯拉仔细观察，缇莎女士的面部表情已经很难看出端倪，可是眼神中饱含了许多其他欲言又止的信息，小说作者的第六感告诉自己，恐怕不仅仅是因为那点功劳的关系。结合目前已知的信息，蛛魔们在祭祀中召唤的到底是什么，答案大致已经浮出水面了。

　　呼，考虑到现在的状况，还真是得咬紧舌头。

　　中午吃饭时，德斐茵城主和秘书官向本城天使投资人汇报了工程进度，德斐茵副城竣工在即，专门的法师塔已经快到收尾阶段，相信开春之后，便能投入运营和使用，只是魔力炉专用的紫钢管道的铺设工程估计要到年中去，瑟莉斯拉听了之后表示很满意，这样的进度已经很不错了，城主你真是搞城市基建统筹规划运作的一把好手啊。

　　饭局中，城主谈起最近一个月城里的奇闻轶事，说自己在闲逛冒险者公会的时候，遇到有个刚从雨燕落峡地下城回来的冒险者，在摆摊甩卖地下城里摸到的宝贝，其中有个琥珀做的骰子，里面包裹着不知名的昆虫，冒险者自己也很费解为什么地下城会造出琥珀做的骰子这种东西，难道还有人专程去地下城打牌么。因为冒险者自己无法鉴定这颗琥珀骰子的真正属性和价值，为了早点换钱回家，于是按照综合评定的市价的一点二倍卖给了看上这玩意的城主。

　　听到骰子，又记起恩师的话，敏感之余，瑟莉斯拉提议说拿出来瞅瞅，我应该能鉴定那是什么昆虫。

　　城主杰弗逊立刻宣人拿来那颗核桃大的骰子，瑟莉斯拉在手里掂了掂，颇有分量：“我觉得不像是能拿来打牌用的……你说能用这玩意打牌……血月设施里的魔物们都进化到那个程度，冒险者们进去不踩坑才怪。”

　　瑟莉斯拉用龙语低声念诵鉴别圣遗物的咒文，很快，手心里的骰子，数字六与数字五的两面发光了，更加印证自己的直觉。而桌上的其他人看到之后只觉得发光了，好神奇耶。

　　“是东方巨齿蛉的幼生体。”瑟莉斯拉感到困惑，“咦？我听说，这种昆虫应该只生活在遥远的东方大陆上呀？为什么这里的血月设施会产生这种昆虫的认知呢？呃……我觉得这枚骰子颇具生物研究价值……杰弗逊先生，敢问多少钱可以让您割爱？”

　　条件反射刚想说出一万二的收购价，猛然意识到怎可对本城天使投资人和外援说价钱这种话，而且越是无价越是显得自己慷慨，再说，只是用一块包含生物样本的琥珀做成的骰子就能让绯红勋爵表现出偌大的兴趣，那显然自己是赚了，杰弗逊是个精明人，热情满满地说：“您既然喜欢，那就送给您了，岂敢说价钱的事。更何况，您对本城的再造之恩，尤其是那魔力炉肯布局到我们这天涯海角的边陲城市，这恩情，我们德斐茵城，多少年都还不完啊。”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既然城主大人这么慷慨，我就收下啦~您放心，我都把法师塔搁这了，肯定会对本城的发展格外上心的~”

　　接下来，主宾商业互吹，共同探讨了其他关于城市发展的预想，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氛围中落下帷幕。

　　吃喝完毕，她赶紧撒丫子跑回老爷子身边，向它展示这枚骰子，会在圣遗物鉴别的咒文下，亮起组合为11的骰子的两面。

　　死神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自己又鉴定了好几次才确认，禁不住惊呼出声：“这么快？！说来就来？！哪个好心又单细胞的冒险者这么傻乎乎地就将它卖了？还刚好是德斐茵城主半识货地给买了？卧槽，我要给这俩傻瓜加点阳寿当补偿。”

　　“您咋不夸夸我人缘好，有前瞻力呢？”

　　“啊对对对。一切因果，必先有因，是你结的善缘啦。”

　　“能解释一下么，为什么中间的生物是东方巨齿蛉的幼生体？”还记得那次，自己的机械秘书斯黛拉说起守护者的原型应该是“东方巨齿蛉”的时候，她就特别查阅过相关资料，拉克索王国国立图书馆对其的介绍是，非本地生物，只在遥远神秘的东方大陆上生存，本生物描述延续自龙族的史料。灭世之战过后，大陆被破坏得面目全非，许多生物毁于一旦，这种生物几乎没有人再见过活的。

　　“当年我带塔莉萨去遥远的东方大陆游玩的时候，她喜欢这种生活在水边的树上的大虫子，就抓了一些回来。后来应该皆数尽殁于古神引起的大爆炸。可能是她将最后没能孵化成活的幼生体封印在了这颗骰子里，以资纪念吧。”

　　瑟莉斯拉脑子转的飞快，结合已有信息，难道，守护者其实是被从很远东方大陆带过来然后飞到碧岚高塔里幸存然后被高塔捕获，继而被魔化改造的东方巨齿蛉么？！真是个大新闻！放到冒险者公会宣扬或者登上报纸都会博人眼球的那种！

　　摸摸良心，还是不要宣扬和公开比较好，自己猜猜图一乐就行。

　　老爷子问她，打算把第11号圣遗物怎么处置，她很自然地说，当然是拿出来玩了。不说寻宝，就算是拿来寻人，提高成功率，专门针对那些富有的家庭，自己就可以转的盆满钵满，恩情遍天下呢。

　　“还是不要轻易答应寻人比较好……有些分别是庆幸，是命中注定，是不愿重逢的悲剧。”

　　绯红魔女捏着那颗骰子，心中五味杂陈，长辈所见证的凡世生命太多太多，它这么说必定是有道理的，虽说高准确率的寻人的确是来钱的好门道，但轻易出手的话，的确会让人觉得，太掉价，而且，或许真的有些人之间，就不应该重遇。

　　她忽然想起早些年来到大陆，在某座城市开酒馆饭店时，从后厨走出来，遇到冒险者在闲聊。

　　说是他们听认识的友人说起的故事，他们友人的队伍曾经接过一个寻人任务，某城一位富有商人的唯一的宝贝儿子，爱上了一位乡下姑娘，商人家里不同意那门婚事，年轻气盛的宝贝儿子就逃家跟那个乡下姑娘私奔到别处去了，好几年都杳无音讯，因为商人家里没有别的儿子，又坚决地认为必须儿子回来继承家产，于是广撒网四处寻人，友人队伍接受了委托，找到了富商的宝贝儿子一家，他们没有惊动人家，悄悄回去报信，领了赏金就结束任务。后来，那座城里兴起一个传闻，富商按地址循往，找到了宝贝儿子在乡下的家，强行绑走了儿子，并将他的妻子和三个孩子发卖去了别的地方，生死未卜……再后来，那个富商的儿子听闻不一定保真的孩子的死讯，疯了。

　　论逃离原生家庭，这个故事和伊尼奥的履历，总有种殊途同归的味道。有理由相信，这些只是冰山一角，大陆如此之大，逃离人际灾难的人应该不少。

　　噫，还是不要把这个骰子拿出来当寻人的金字招牌比较好……树大招风啊。

　　事实证明，死神金口玉言，有些“重逢”并不在大家的期待以内，甚至是一种灾难。

　　晚上，通过传送门回到多弗尔村的家，冬青父子就对雇主讲起了今日在德斐茵城遇到了他们认为很可疑的人。

　　最初，是一直陪伴并担任保镖职责的希翁觉察背后有视线跟随了至少有一刻钟，那道视线锁定在冬青父子身上，并且更多是注视着伊尼奥，没有杀意，更多是怀疑和寻求确认。

　　接到牛头人战士的提醒之后，早在多弗尔的家里对此有所演练的师生与父子镇定自若，表现自然，继续与集市的老板谈论种兔的价格和抗病性。

　　过了一会，一个看起来就不像是养殖户或者普通客人的人凑了上来，衣着多少有点冒险者或者跑佣兵的特征，问冬青父子俩，二位是从哪里来，是否需要雇佣人手护送货物？

　　伊尼奥凭自己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一眼认出这是家族里为父亲办事的，一位常年跑外勤的手下，没想到居然能跑到德菲茵这种天涯海角的城市来寻求自己的线索。

　　他自述自己来自教国塞勒涅，是一位巡游的生态学者，旅行各地，记录物产和生态环境，暂时不需要别的护卫，谢谢您的好意。

　　那个人听到伊尼奥·冬青的声音，明显愣了一下，瞳孔收缩，面露某种几乎确认却保留质疑的神情，随即瞬间收敛。

　　虽然遭到了对方的拒绝，这个人还是不肯放弃，试图追问些什么，却被身材高大的希翁目露凶光给逼了回去，牛鼻子重重喷气，开口威吓：我的雇主说了，不需要就是不需要，别纠缠不休的，再多嘴我就喊本城警备官，再说了，我家雇主在教国服务于贵人，不是你这等人惹得起的。

　　不知道是这两米多魁梧的身形外加牛头人特有的面目以及战士的战技-破胆怒吼的隐形加持，外加背上一柄厚重的双手剑，希翁的低声威吓成功震慑了那人，还是那人审时度势，悻悻退走，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听完诉说，瑟莉斯拉抿嘴一笑，眼角渗出一抹快意。

　　“很好，距离你们真正自由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下次我会带你们去更多的城市，灰岚家一定会在得到消息之后加紧追索你的消息，我可太想看到他们撞到铁板上的狼狈样子。”

　　“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再面对昔日家族，光是回忆过去那些在大宅当疯子少爷的日子，就憋闷得胸口疼痛，脑子嗡嗡的。”伊尼奥本能地边说边摇头，即便如此，至少还会有一次，在见到虐待自己的亲生父母时，必须假装镇定和陌生，以与生俱来的善良，去修无情道，实在是令人难过。

　　“能把权贵家的富少逼成这样，这样的父母真是奇葩。”咏风者图图利嫌弃地咂嘴，吐槽着凡世生命中的少数奇葩，“……话说，你真的能坚持十年的时间吗？”

　　老爷子这么说自然有原因。

　　——“血缘变革契印”。

　　老巨魔提供了这样一个选项，死神的权限内，让凡世生命真正“脱胎换骨”，彻底从遗传生物物质上做出改变，变成另外血系的亲属。这原本是基于侄女塔莉萨从血月带回来的素材，由塔莉萨在船城秘密实验所完成的契印类血月法术。这项法术只由死神亲自掌握，塔莉萨从未让别人所学成，成为了死神的特权之一。

　　之所以要用十年，一方面是缓慢的改变对一个人来说身体适应过程最舒缓的，另一个也是最重要的方面——给予那个人反悔的机会，十年间，只要反悔，在前七年的时间里，过程还是有可逆性的。

　　之所以给伊尼奥·冬青这个建议，既是为了真正摆脱灰岚家的纠缠，从血缘上让灰岚家找不到任何理由提告，又是老爷子对伊尼奥·冬青的考验，看他的意志是否坚定，是否值得侄女这般庇护。

　　伊尼奥没有立刻答应，花了一个星期与自己的老师，现在的父亲商量并认真考虑后，他毅然决然请求了“血缘变革契印”，选择与自己的老师进行血缘同化。

　　“老爷子，请不要小看我的决心。我知道很多人都无法与自己的过去以及原生家庭告别，但我是那种巴不得跑得越远越好的人，灰岚家的当主只是生养了他所需要的继承人，一个工具，而不是我，一位立志成为真正博学者的人。再说了，军功世家，一个博学者，文弱书生，配当未来的当主吗？”

　　“我之前就好奇了，为什么古斯塔沃·灰岚没有将你培养成军事将领一样的人物？”

　　“他当然想，我的确接受过那些教育，然而我更喜欢博学者的职业，当然这也是受老师（现在的父亲）的影响，因此为父亲所不喜。甚至，容忍我短暂交往罗莎，到他们决定杀死罗莎，也是……对我的一项教育课程。为了磨砺我的性格，让我不再软弱，懂得何为冷血。囚禁我的老师，让路德维恩成为人质，是为了教会我如何控制对自己有利的人和物。我的堂兄维修斯做了很多不为外人所知的恶事，家里人会让我知道，希望我潜移默化之间接受那些违背良心和人道的结果，他们会告诉我这都是为了家族好。我质问过父亲，这样不会招来天道或者死神大人的惩罚吗，他说，若是为了这些人间琐事就要惩罚，死神大人未免太小气，再说，要惩罚的话，我们灰岚家族早就不存在了，还会等到你生下来？这些年我们没少给死神神殿上供，连巨蜥山脉上的所谓继任守护者都不敢轻易动我们。”

　　听到这里，瑟莉斯拉抿了抿嘴角，明显的不服气，真想亲自敲开那人的天灵盖看看里面装的是啥米田共：“那只是守护者仁慈，以及考虑到王国的局势需要平衡，不想制造动乱，牵连族人，懒得动你们家罢了。你那个脑子进水的旧爹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啊？！他真的理解守护者力量的全貌吗？”

　　伊尼奥哼哼两声，无可奈何地说：“灰岚家现在的当家一直是个性格很古怪的人，至于对灰岚一族的宿敌的怨恨，应该是从上一代传承下来的。某种意义上，初代守护者的确是……太仁慈了，就不该放那些敢于背叛它的那部分精灵活着下山。哎，还是当年，初代守护者在事关族人的民事债务陷阱上让步，才造成灰岚家产生了觉得不用武力就能让它妥协的持续幻觉。”

　　“噗，我觉得事情很有趣。”老爷子乐呵呵地抿了一口热茶，“大概，他们的报应就是你了。”

　　死神目光闪烁，炯炯有神，猛然间，一种神谕暗示般贯穿了博学者的胸腔和大脑，伊尼奥读懂了那种强烈且不可违抗的绝对意志，它的暗示——孩子，好好干，别让卡尔玛失望。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