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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复查 ...

  •   半个小时后,四人坐在餐厅里,十分安静。

      在来的路上,缚行束跟他们问过好后就没再说话,只是听着纪言绅和他们聊天。
      纪晟铭也没有刻意去和缚行束说话,大概是看出来这孩子的紧张,没多说什么。

      纪言绅一路上都牵着缚行束的手,一直到现在。

      餐桌上还没上菜,也没人说话。

      秦伏苓多次想让缚行束别紧张别害怕,但是由于纪晟铭递给她的几个眼神,她也就没多说什么,只在上菜后,温柔地笑笑,对缚行束说:“不用太紧张,该吃还是要吃的。”

      然后拿还没动的筷子给他夹了几个菜。

      缚行束愣了一瞬,很快道谢:“谢谢。”

      秦伏苓笑:“不客气,吃吧,多吃点。”

      纪言绅也给缚行束夹菜,跟他说:“这个好吃,你尝尝。”
      之后他把桌上的所有菜都夹了一遍给缚行束,每次都说,好吃你尝尝。

      纪晟铭一直没说话,就看着他们相处。
      他看见纪言绅咳了一下后,缚行束立马把水端到他面前,纪言绅眼睛一直盯着一个菜,缚行束起身在没人夹菜的时候将那道菜转到前面夹给他,纪言绅夹到一个菜,不巧夹到了他不爱吃的配菜,缚行束在他皱眉的那一瞬间用旁边没动的筷子将那个配菜夹出来。

      纪晟铭再看了看缚行束低头吃饭的侧脸,最后无声地笑了一下,继续吃饭。

      吃完饭,缚行束本来想去买单,但已经被付过了。

      缚行束静了一会后,才转身,抬眼时,看见了走过来的纪晟铭。

      两人对视了一眼,最后纪晟铭先笑了起来,走到他身边。

      纪晟铭笑起来的时候,跟纪言绅很像,特别是那双眉眼。

      “纪先生。”缚行束先开口叫了声。

      纪晟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后面刚走的服务员,“嗯,刚刚是想买单吗?”

      被看穿缚行束也不觉得尴尬,回复道:“是想。”

      “好,我记住了,下次。”
      纪晟铭说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走出餐厅,很幼稚地拍了拍在等他的老婆的左肩自己走到右边,然后得逞地欢笑着。

      缚行束这次静了很久,直到纪言绅走到他身边说要走了。

      两人并肩走在纪晟铭秦伏苓夫妇的后面。

      缚行束突然轻声说:“这顿饭,我好像没怎么说话。”
      纪言绅一愣,随后看向他:“有什么吗?我哥也没说。”
      “不一样。”缚行束很不自然地牵了牵纪言绅发的手,“你吃的开心吗?”
      纪言绅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他依旧很诚实地回答:“很开心。”
      而缚行束只是嗯了一声。

      看出来了,他在不开心。

      上了车,纪晟铭对后面的两人说:“你们要不睡一会?这里离米勒先生的医院有些远。”
      说着像是对他们,但他在后视镜里看着的确实缚行束。
      毕竟半夜赶到这里,按时差国内还是凌晨。

      然而他和缚行束在后视镜里对视了一眼,对方对他嗯了一声后,抬手拍了拍纪言绅的肩膀,跟他说:“睡会。”
      纪晟铭:“……”

      纪言绅早上刚睡过了,不困,车子开动后,他还是靠在缚行束肩上闭了闭眼睛。
      “你穿的好少,不冷吗?缚行束。”

      对方回答:“不冷。”

      “那你睡会,坐了这么久的飞机,还在外面等了这么久,很累的。”

      缚行束本来想回答说不累,但这么说纪言绅一定会反驳,所以他没说什么。
      “嗯,好。”

      纪晟铭忍不住又看了眼后视镜,就见缚行束根本没有闭眼,而是看向窗外。

      纪言绅闭了会眼睛,有些困意,但他还是想和缚行束聊聊天,他知道缚行束的“好”是在骗人。
      “缚行束,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嗯,来过。”缚行束说,“九岁的时候,来看妈妈。”

      纪言绅想起,缚行束九岁的时候,他七岁,那年对他的打击很大,他问:“夏天吗。”

      “嗯,夏天。”

      “你在哪里?”
      他这么问可能有些奇怪,毕竟这么久了,也许不记得那时候是在哪看的了,那时候他们也不一定能碰到。

      缚行束看着车外后移的风景,手不自觉的捏了捏纪言绅的手指,随后他报了一个医院的名字。

      身边的纪言绅和驾驶座的纪晟铭皆是一愣。
      那家医院,是他们父亲去世时所在的医院。

      缚行束就好像知道他们的表情一样,没看他们,继续说:“我妈妈在我爸爸和她离婚,最后癌症去世,她知道真相后,精神出了问题,后来一身都是病,被送到这里的医院治疗,在那家医院待了一周,去世了。”

      车子里一片寂静。

      纪言绅嘴巴张张合合几次都没能说出什么,大概是脑子被什么牵住了,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道了声歉。
      缚行束说没关系。
      他本来也是想讲给纪言绅听的,但不是想让他可怜自己,只是想起某个晚上,这个人躺在自己身边,迷迷糊糊地说“我好像并不是很了解你,怎么办……”。

      那年纪晟铭十七岁,和秦伏苓有来往,是朋友,没在一起,家族原因他们从小就有娃娃亲,两人关系很好,所以秦伏苓是知道纪晟铭爸爸去世这件事的。

      她像是回忆起什么,转头问缚行束:“你喜欢吃红豆糕吗?”
      纪晟铭急刹车,前面是红灯。

      还好大家坐的稳,没出现撞头的情况。

      等人坐好,缚行束看了眼秦伏苓,回答:“我不喜欢。”

      秦伏苓皱了皱眉刚想再问些什么,就听见缚行束再次开口:“我妈妈和姑姑喜欢。”
      秦伏苓眼睛一亮。

      纪晟铭难得开口问:“你知道纪言绅喜欢吗?”

      纪言绅本人一愣:“嗯?”
      他从来没告诉缚行束自己喜欢,因为他很久很久没吃了,回国后更别说,自己都快忘记了。也只是隐隐约约的记得在小时候吃过几次,而且很好吃,所以喜欢,但后来没再吃过了。这时却突然被人提起。

      他刚想说他没告诉过缚行束,缚行束怎么知道。
      就听见缚行束说:“知道。”

      纪言绅瞬间不困了,坐直。

      纪晟铭笑起来:“那应该就是你了。”

      秦伏苓也笑:“你做的红豆糕很好吃。”

      缚行束愣了一下,看着前面的两人,最后笑了声:“谢谢。”

      纪言绅完全处于话题外,看看前面两人又看看缚行束:“什么啊,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等你乖乖复查完再告诉你。”缚行束笑着说,然后抬手勾了勾他的鼻子。

      纪言绅瞥他一眼,坐到一边去,面壁。

      前面两人看到纪言绅这样,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纪言绅当然不会生气,他反而觉得这样很好,因为缚行束笑了。

      最后他还是回到缚行束肩膀上靠着休息了一会,睁眼时,已经到医院门口了。

      这时时间刚好快到约定的时间,四人坐电梯上五楼。

      米勒医生已经在门外等着,看见来人,对他们笑,用外语和纪晟铭交流后,看向纪言绅,再请他进门。
      这期间家人只能在外面等。

      三人坐在走廊上的长椅上,安静了一会,秦伏苓最后打破。
      “行束,你后来跟谁一起生活的?”

      缚行束回答:“和姑姑。”

      “还会做红豆糕吗?家里有食材,晚上愿意给我们做吗?”
      秦伏苓语气温柔,脸上总是带着笑容,不像是个三十多岁的人,反而像是二十岁的姑娘。

      缚行束觉得她跟姑姑很像,最后他笑了笑,说好。

      纪晟铭问秦伏苓:“洛珩今天去接吗?”

      秦伏苓就好像才想起来这个孩子一样:“哦!在琳娜家都住这么久了,接,当然接,这不他叔叔搞刚好回来了嘛。”

      纪洛珩是秦伏苓和纪晟铭的孩子,在纪言绅回国的第二年生的,今年三岁,是个男孩。

      缚行束在一边听着他们聊纪洛珩,他心思在外,他有些担心纪言绅,虽然这么久纪言绅都没再犯过病,但是他依旧很担心,没有由来。

      一个小时后,门开了,纪言绅和米勒医生先后出来,纪言绅回到缚行束旁边,米勒医生和最先站起来的这位帅气先生笑着点了点头,最后和纪晟铭报告情况。

      缚行束听得懂。
      米勒医生说:“他的病情有好转,他说近期都没有犯病,他在慢慢恢复,很快就会康复的。”

      “这个药今天吃一次就好,看他样子恢复的很不错,药有副作用,吃了就去睡觉,好好睡一觉。”

      纪晟铭对米勒医生道谢,接过药。

      缚行束松了口气。

      纪言绅牵住他的手,凑过去,轻声跟他说:“这药就是让我睡觉的,屁副作用。”

      缚行束看向他。

      纪言绅歪了歪脑袋:“我偷偷告诉你,这个药是为了让我睡觉安稳,因为我那时候常会难过得睡不着,会害怕,这个药一吃,不久就困了,也不是什么副作用。但现在对我也没用,在你身边我一定能睡好。”
      他没说,这个药的副作用其实是,醒来后,会出现短时间的幻觉。

      缚行束听完静了静。

      “吃了有好处对吗?”缚行束用外语问米勒医生。

      米勒医生看向他,笑着说:“当然。”
      对身体没害,对患者有好处。

      最后四人和医生道别,下楼上了车。

      半路,纪言绅发现他们现在似乎不是要回家。

      “诶?这是去哪?家不是在另一边吗?”他问。

      秦伏苓回:“去接洛珩,他在琳娜家。”

      纪言绅说:“哦,不说我还忘记了这小侄子。”

      然后他靠在缚行束肩上跟他说:“这小娃子是我出国后第二年出生的,那时候可闹腾了。”

      前面的纪晟铭在他还要开口时怼一句:“你比他还闹腾我。”

      纪言绅眼皮一跳,开口就要让他哥闭嘴,但有人先开口问:“为什么?”
      是缚行束。

      纪晟铭作为哥哥,这事也不惯着弟弟:“那一年是言绅病开始的那年,也是最严重的一年。”
      秦伏苓也添油加醋:“是啊,我管着孩子,晟铭管着言绅,最后太严重把他送去医院疗养。”

      说到这个,纪晟铭一肚子气:“好一个疗养,趁着医院的人不注意,穿着便装就往外走,还挺聪明,走出医院几千米。”

      “你知道我找到他,问他上哪去的时候,他回我什么吗?”纪晟铭看了眼后视镜的缚行束,两人视线相撞。
      他真的很想让缚行束知道,但远不止这么一点点。

      纪言绅瞬间急了:“别说了哥……”

      但缚行束却问:“什么。”
      他声音微颤。
      他好像知道答案,又好像不知道。

      纪晟铭听见缚行束问了,也不管纪言绅,就将纪言绅当时的原话说出来:“他说,‘我想去找缚行束’,要不是当时一位好心的姑娘,很巧是留学生,用他的手机打给我,我还真要回国找他了。”

      纪言绅抓紧缚行束的手,很想说些什么,但在感觉到缚行束微颤的身体,和重重的呼吸时,他好像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不想让缚行束难过,他不想让缚行束知道。

      但他知道,纪晟铭不会。

      纪晟铭这一气就是几年,现在终于可以跟这个人说了,像是背上的东西减少了一半,整个人松懈下来,他笑了笑:“有一段时间,他脸色特别好,很开心的和我们聊天,和我们开玩笑,该做什么做什么,那时我们都以为他好了,一家人都特别高兴,直到后来他跑来跟我说……”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被回忆感染了一下,神情分不清是难过还是心疼。

      缚行束就静静地等着下一句,眼睛一直盯着纪言绅抓着手。

      秦伏苓怕影响他开车,就替他把话说完:“言绅那时说‘哥,我和缚行束在一起了’。”

      缚行束身体一僵,他想过很多可能,就是没想到纪言绅是这么说的。

      纪晟铭偏头和秦伏苓短暂对视一眼,然后继续安静开车。

      秦伏苓会意地继续说:“那时我们还都很愣,以为是你们在手机上联系上了,然后聊了很久,在一起了,但是那天晚上我们看到柜子里锁着的手机都愣了,我们已经很久没给言绅手机了,你们怎么会联系呢?”

      “不给他手机是因为……他会经常去看你们以前的聊天记录截图,他总是看完后会难过很久很久,把自己关起来难过,也不吃东西,叫他他会应,但是不会出来,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就把他的手机收了,他也没闹,神情意外的自然。直到那天看到柜子里的手和听到他的话……”

      她语气不像纪晟铭那样稍微带着些暴躁,但情绪很明显,心疼、难过都含藏在这温柔的语气里。

      “我们马上把他带去了医院,同样是米勒医生,他说这是正常的,没关系。但是我们不信,我们觉得他在骗人,最后我们把情况详细说了一遍,他才真的愣了一下,跟我们说了。当时他开了个药,那个药是有理由睡眠的,对身体没害,但在醒来后会有短暂的幻觉,那时他问纪言绅睡觉次数多吗?很多,但不怎么久,一天能睡很多次,最后米勒医生说,是他用药过多,给他一年的药量,一个月吃完了。”

      秦伏苓叹了口气:“谁都没有想到,最初米勒医生有说这个药三天一次,但最后被言绅偷偷拿走了几盒,我们没能发现,因为那些药实在太多了,医生也没重点说这个药。怪我们……米勒医生说,言绅这样很容易精神出问题,所以很快米勒就给他安排了一场手术,手术后,他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那药也换了。”

      秦伏苓看向纪言绅,很久才说:“我记得很清楚,他醒来的那会儿,和我说了第一段话‘嫂子,我做了一个很久的梦,梦里我和缚行束在一起很久很久了,我们一起生活到两人白发苍苍。有一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雨,然后梦醒了’。”

      其实他那时想说的是:缚行束,在我的幻觉里,我们永远在一起了。

      可惜,醒来时,他第一眼见到的不是缚行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复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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