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龙》秃头缘更侠

4、第 4 章

　　1.我的姥姥是个矮胖的老妇人，她喜欢吃甜食，家里的破木柜子里总是放着大包小包的劣质糕点和批发饼干。
　　她喜欢把粗糙的点心泡在热水里或是热牛奶里吃，就像其他同年龄的老太太一样。
　　总之她喜欢吃，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2.车开进小村庄，凹凸不平的地面泥泞不堪，路边的狗开始汪汪大叫，小孩子跑到路边，直盯着这辆摇摇晃晃的二手面包车看。
　　面包车左拐右绕，终于停在了一个铁栅栏门前。
　　栅栏门里的狗在车驶入村子口时，就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它时不时狂吠着，时不时紧张的盯着远方。
　　男人把烟熄灭，等待着热情的老人把铁门打开。最近刚下过一场小雪，冷空气顺着车窗钻入车内，他看了一眼裹着被子的“恐龙蛋”，轻轻的呼出一口白雾。
　　3.我被那个应该被称为父亲的男人随手塞到了老人的怀里。上下眼睑和瞬膜先后打开，我好奇的视线破开厚重的蛋壳，探究着这个面颊又黑又红的胖乎乎的脸。
　　她是谁？她长得有点像妈妈。温暖的气息透过她的手臂似乎传到了我坚硬的鳞片上。我想，嘿，虽然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我喜欢这个人，她给我的感觉像妈妈。
　　我的妈妈进了医院，她是因为我，我想她应该不会再喜欢我了，我真是一个糟糕的家伙，一个只会制造麻烦的怪胎。
　　4.妈妈，我想你了，求你别讨厌我。
　　5.“海迎怎么样了？”
　　“送去医院了，医生说需要养几个月。”
　　“县医院？”
　　“市医院。”
　　“市医院好，市医院比县医院好。保重身体，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就算了，告诉她一定要保重身体。”
　　“……嗯。”
　　6.妈妈总是戏称我为鸵鸟蛋，我反驳过很多次，也得到过很多次保证，但最终都没什么实际效果。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和姥姥的初次会面。她以为我是女婿带来的鸵鸟蛋。我那可恨的老爹粗心到没有向这名馋嘴的老太太解释一切，他仿佛丢盔弃甲的逃兵，着急忙慌的离开了这个村子，或者说离开了我。
　　当老人用炉钩子敲开我的蛋壳时，她看到了什么呢？反正我看到了她惊恐到下垂的眼睛，以及瞬间僵硬的脸部轮廓，几秒钟后上面的肌肉开始抽搐，我被砸了出去。
　　我该庆幸自己有一身坚不可摧的护甲，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讲自己的故事了。
　　7.姥姥说有一瞬间仿佛看见了她的婆婆，那个病死在床榻上的刻薄老太太，她脸上的沟壑也比不上我。
　　我很委屈，但天生缺乏泪腺的我只能抿抿嘴保持沉默，或者也可以跺跺脚，如果不怕利爪破开地砖的话。
　　“一张黑到发亮的蛇脸上瞪着一双黄橙橙的眼睛，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可怕的是它的眼神是人的眼神。”
　　如果姥姥知道恐怖谷效应是什么的话，她一定会说出这个词，可惜她连小学都没毕业，一辈子都跟汉字无缘。
　　我不打算告诉她，因为那会使我伤心，虽然她的描述已经使我伤心过很多次了。
　　但我知道她依然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