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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郢州八景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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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还是接着带傅某人逛郢州八景。
鉴于昨天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教训,今日我直接把他带到了城东的上月楼。
坐在二楼沿街的包厢,窗外街景热闹,屋内宽敞凉快。
人果然还是不要为难自己的好。
然而,
“上月楼在都城也有,这算什么郢州八景,又想糊弄我?”他一坐下就开始煞风景。
“又是你让我带你逛的,又不相信我,果然你们都城大少爷就是难伺候!”我不爽地放下茶杯,生气道。
许是这话说的刺耳,轮到他深吸一口气,忍道:“好,我收回。”
这还差不多,我解释道:“这家上月楼是大衍的总店,当初就发家在郢州的,所以有一道熏鸭子是只有这才能吃到的!”
他看我熟门熟路,问道:“你如何这么肯定,说不定其他地方的上月楼也有熏鸭子,只是你不知道。”
我难得扬眉吐气,得意道:“不可能,因为我最好的朋友就是这儿的少东家。”
说着,掌柜的就进来告诉我:“大小姐,少爷和明小姐来了。”
我眼睛一亮,连忙朝掌柜身后正走过来的两个身影招手:“这呢!”
“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发小,路归和明珠。”我对傅承说道,又转头朝他们眨了眨眼,含糊地说:“这就是,那谁。”
“哪谁?”某人微眯着眼,对这称呼表示不满。
“傅家公子,傅承。”我终于不逗他了,报出他的尊姓大名,这姓氏,不用多说也知道是谁了。
路归和明珠朝他点了点头,正要作揖以示尊重,却被他抬手一拦,清声道:“两位无须客气,快坐,今日我做东。”
哟,某人请客那不得狠狠敲他一顿,我连忙招呼他俩坐下,目之所及,今日路小爷文质彬彬,手拿折扇,明珠一袭粉蓝衣衫,顾盼生辉,两人站在一块就像一对金童玉女。
瞥到路归手上那把乌木扇子,我有些熟悉,“这不是上回给你画的那幅扇面吗?”
前不久他的生辰,我照例送了一把新的扇子给他,上面画了一只水旁的白鹭,代表路归。
“是啊,”他点点头,拿在手上十分洒脱,果然翩翩君子当配折扇。
“你还会画扇面?”傅承扬了扬眉,眼底似乎有几分不相信。
我骄傲道:“当然,我会的多了去了。”
不过,眼尖的我倒是发现,那幅扇面上竟多了一处陌生的图案,就在白鹭旁边的水草中,啧啧,路小爷的心思真是细腻如丝。
想帮他一把,便成心逗他:“怎地这水草旁还多了一枚夜明珠,我好像没画这个啊?”
不曾想,明珠先皱了皱眉,凶巴巴地质道:“夜明珠怎么能出现在乱草丛里,很失礼的你知不知道!”
路归不动声色地偷瞪了我一眼,才欠欠地回道:“就是小爷添上去的,用以衬托白鹭的高洁,懂吗?”
他末尾胡诌的样子气得明珠连忙上去打他:“你把话说清楚!怎么就不是白鹭衬托夜明珠的高贵呢!”
两人互相抬杠追打的样子,让我不禁笑出声,路归这条情路啊,何时才是归途,不经意一瞥,我发现傅承的眼角也带上了笑意。
“见笑了,他们俩一向如此。”我已经习以为常。
“你们三个关系确实很好。”他如是评价道。
“铁三角,你懂不懂?”我轻蔑地说,又想找他茬。
他皱眉,重重地点头:“懂!我和我五弟也如此。”
第一次听他说起他的兄弟,可没等我接话,就听明珠和路归打闹间在窗边“咦”了一声,明珠道:“可恶,又是那个混账!”
她向来嫉恶如仇,如此反应,定是外面发生了什么。
我起身去看,只见楼下热闹的街市里,有一个衣着光鲜却举止蛮横的男人,正在欺凌街边的商贩,似乎有什么纠纷,男人恶狠狠的,眼看就要动起手来。
“那是谁?”我看着有点脸生。
就在询问的间隙,只见那个男人抓起小商贩的簸箕就往地上砸,顿时,一箩的鸡蛋就摔在地上,碎了个稀巴烂。
“混账荣二呗!”明珠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他就是荣二啊,”我不自觉和傅承对视了一眼,昨日茶摊刘婆婆也提到过这个人。
“看样子,要么是人头费没收上来,要么人家不愿意买他的私盐,”路归显然熟知他的路数,冷笑道:“你们看着,一会他那帮手下一定会赶过来搭架,主街上这些小本生意真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果然,就在小商贩第二箩鸡蛋都将被摔碎的时候,主街另一头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几个壮汉,看起来凶神恶煞。
“这些都是什么人?”傅承看着他们,黑眸一凝。
路归顺势说道:“来路复杂,听说是荣二到处招来的能人,有些甚至还是流窜的倭人羌人,数量不少,都被他养在门下充当打手。”
有了这几个牛鬼蛇神加入,街边俨然是一场混战,其他的商贩们四处躲闪,生怕殃及池鱼。
“气死我了,”明珠差点想冲下去,不料傅承把她拉住,眼里闪过一丝隐忍:“要端就得一锅彻底,否则救得了这个救不了那个,姑娘姓明,恐怕家中也是生意人。”
“那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见死不救?!”其实明珠聪慧,怎么会不明白,只是心里气不过。
“我们可以用这个!”我灵机一动,拿过桌上的一盘花生米,“明珠的暗器功夫向来使得最好,我们就在窗边,偷偷拿花生米打他们,小心一些别被发现,也算出一口恶气,如何?”
“算小爷一个!”使坏的事,铁三角怎么会缺席。
路归站在窗边,借着帘子遮挡,率先捏起一颗花生米,于指尖暗自施力,瞄准了荣二的膝盖眼就狠狠打去。
准头不错,荣二立马往前一参,莫名吃了个瘪,可局面混乱,他以为是被手下误伤,回头一个耳刮子就对手下扇过去。
如此内讧,倒是把我整笑了,很快,明珠也紧随其后,抓过几颗分散火力,却粒粒精准。
要知道她从小就是打弹弓高手,打鸟抓虫无一不精。
“爽!”她扬了扬手指上沾到的花生皮,嘴角终于扬起一抹笑。
眼看那群恶霸被我们偷袭得互相内讧,狼狈不堪,我们仨躲在窗后连连偷笑,唯有傅承,盯着楼下混局一脸复杂。
回去的路上,
我看他一直凝着眉,便问道:“熏鸭不好吃吗?我看你后来好像没什么胃口。”
“不,味道很好。”他摇了摇头,又沉默了一会才说:“只是看到百姓受欺辱,很是可怜,荣府的人如此目无王法,简直视法度于无物。”
我想了一下,“所以,当权者还是要及时体察民情,不求成大事建功千古,能于细微之处为民排忧解难,就已经很好了。”
他忽然停下来,认真看了我一眼,道:“这一点,我认同。”
“那……”我犹豫了一下,“你会把他们都抓起来,为郢州百姓排忧解难的,对吗?”
他很快轻笑了一声,眼里深浅难辨,“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排忧解难的?”
“我不是一向神通广大的吗?”
我轻飘飘地回了一句,注意力已经被不远处一座庙宇吸引。
“你去哪?”他见我加快了脚步。
“快来,郢州八景!”
这是城东一座小庙,庙虽小,但香火甚旺,全郢州的妙龄男女们几乎都会来这里祈求姻缘,因为…
“你看见没,那个巨大的连理枝,据说已经生长了六百年了。”我指了指庙里一棵被好多人围着跪拜的大树说道。
等走到面前,趁他抬头仰望茂盛的枝叶之时,我补充道:“这些人都是来求姻缘的,那些带了供品的呢就是来还愿的。”
前面正好有一个人祈愿结束,我连忙上前补位。
结果他一低头,就见我已经跪下,顿时傻眼:“你…你这是做什么?”
“求姻缘啊!不过……当然不是为我自己求的啦!”我眯开一只眼看着连理枝,虔诚道:“是为了路归和明珠,希望有情人早日终成眷属。”
“这种事情,靠的是缘分吧?”
“缘分归缘分,神灵护佑也很重要的!”我回头投过去一个“你不懂”的眼神,忽而又随口一问:“你娶妻了吗?”
他略微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尚未。”
“哦,那你和我哥一样,”我趁机揶揄:“要不要也跪下来,保佑日后娶一个贤妻?这儿可是很灵的!”
“……不必了。”他后退了一步,站的远远的。
回府后,傅承在门口照例先下车,我继续坐到车马房才偷偷溜下去。
谁知道一出来刚走不远,就遇见我娘迎面而来。
我心一虚,差点绕着走。
“站住!”
“娘。”日头下,我靠边弱弱地喊道。
“这么可怜?”她以为我是憋坏了,下一刻竟然松口:“好吧,为娘决定解除你的禁足,明日你可以出门了。”
我喜出望外,莫非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
她又喋喋不休地交代:“但你要答应为娘,以后不许再在外面乱喝酒,姑娘家的,大晚上多危险。”
嗯?我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所以…娘是因为我喝酒才禁我足的?”
“不然呢?!难道你还没反省?就算那天是路归的生辰,你也不能在酒楼里公然喝酒,隔壁王侍郎的婶子,那晚在上月楼都看见你们了。”
“是是,我知道错了。”我低头假装聆听教诲,实则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我娘并不知道拍卖会和打架的事,所以那傅承也并没有出卖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