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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六十三 献觞(上) ...

  •   张姮没再提起信函,珍珠花钿,七星锁解法等等所有费心准备的事。
      她变得更加寡言,直到坐上车與前往承光殿参加宴席。
      这八月是万寿月,大小宴习会很频繁,等到了正日子还会更热闹。只是她没有过分盛装,除了额头上的贝珠花钿,并没有过分多余的出彩。
      ——因为她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多余了。
      槿绵只在那花钿盒里取走一枚,她知道贪多会引起怀疑。尽管她也很贪慕这妖艳之物,可还是劝自己隐忍;等日后成了王妃,什么珍宝没有呢?
      张姮看着搀扶自己走的槿绵,忽然觉得有些不忍,毕竟槿绵陷入美梦已经不可自拔了。
      多想无益,因为到时候张啓之最先不会放过她。
      张姮一步一顿地来到承光殿,给槿绵一个她想一鸣惊人的错觉,心中止不住耻笑接下来她的窘境。果不其然,被布置奢华的承光殿早已宾客如云,尽管话语声声,可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处,却不是张姮,而是杜若。
      今日的她可谓光艳照人,不但美,还尽显妖娆,一身粉嫩与张姮的衣色相差无几,却又叫人不觉冲撞,头上戴着精致的鲜花花冠,本就在容貌上让人难以忘怀的妙人,其额头上更是叫人惊艳——那新颖别致的......珍珠花钿,衬得她更是无比娇艳。
      张姮对此并不意外,只是默默取下自己额头上的塞进袖口,槿绵见状更加得意;终于,她让杜若赢了张姮。而只要杜若满意了,那么宣王离自己也不会远了。
      侍监此时高声提醒众臣张姮驾到,他们自然纷纷行礼跪拜,偏偏杜若故意慢了半拍,好像就是故意要让张姮看到她今晚的美丽。
      “众卿免礼。”沉稳的话语在有心人听来好似失落,杜若乐不可言,对方话一说完立即起身到跟前,软语温存道:“殿下,小女杜若给您请安......抢了您的风头,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她后两句话说得极低,除了张姮槿绵没人知道。
      张姮轻轻笑道:“去年一别,本宫一直以为你是宣王身边尽职尽责的小厮,不曾想也是个娇嫩欲滴的妙小姐,如此操心劳力也不失为闺中英杰,叫本宫没想到。”
      杜若也笑着回复:“在殿下面前,小女可不敢猖狂,只不过这难得自己想出的首饰,若就此独占实在是可惜,所以今日皇上的祝寿宴,特带上容众人一观,也希望殿下看到,能赏心悦目。”
      张姮这时走过说道:“确实赏心悦目,看来今夜的冠艳群芳,唯杜小姐是了。”
      杜若笑逐颜开,好似认了这个结果,也当张姮这番醋言是屈服,好不得意。
      张姮无心与她纠缠,撒开槿绵的手就直接去了自己的席位。
      她目不斜视还有一个原因;皇上的万寿,作为被器重的重臣,李珌不可能不出席。
      可张姮预想了几百种他们尴尬的相遇,却在这个她不看他,他也不看她的状况下匆匆别过。
      张姮的心很重,她知道自己心绪难平,可面上依旧装得淡然。
      李珌也一样,虽然依旧与朝臣攀谈,依旧左顾右看,可就是不将目光流连到他最想看到的人身上。
      ——原来狼狈,也可以在平淡无奇间。
      不久后,张思戚和张昱抵临,众人纷纷跪下行礼,口出祝词恭贺。
      张思戚当然高兴,不过他一眼就看到了今夜最受瞩目的杜若,而且她额头上的装饰让他错不开眼:本以为别出心裁的只有张姮,不曾想还有人也能如此巧慧。然而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好特殊,等说完一些客套话,便吩咐开宴。
      殿内此时隐去了一些烛火,二十个身段曼妙的舞姬翩翩起舞,虽然美,可张姮无心欣赏。
      她在等杜若,而之所以这么笃定,还是因为她那双充满暴虐和贪婪的眼睛。
      她的心告诉自己,这个女人绝不会只偷了一个花钿就满足了。
      果然,随着舞蹈陷入高潮,一个极美的歌喉响起,宫灯此刻也聚集在一起,缓缓照在那歌唱的人身上,正是杜若。
      歌声有如天籁,叫人神情迷离。
      容颜有如娇花,更叫人目不转睛。
      整个人,整个场景如梦似幻,美丽非常。
      直到她的歌声已毕,所有人都未及时转醒,还是张姮先赞许鼓掌,雷鸣般的赞美之声才频频。张思戚十分心悦,面对如此尤物,问话都稍显温柔:“你,是何人啊?”
      杜若款款来到近前跪拜,柔声道:“启禀陛下,小女是宣王表妹,因表哥爱重陛下,所以今日宴席特献上拙劣一曲,还请吾皇陛下勿怪,小女也在这儿恭祝吾皇万寿无疆。”
      她说得话音好似带着魔力,眼下不光是张思戚,很多喜爱这般姿色的男子都不错神地盯着她,张昱笑道:“父皇,宣王忠心,其内眷也耳濡目染,父皇今日大喜,不该好好嘉赏吗?”
      张思戚立即道:“不错,小姐秀外慧中是难得的人,和元氏小姐一样都是我魏国的妙人。既如此,朕现在加封杜小姐为八品才人,一应受封礼按照嫡君的规制置办,以资奖励。”
      杜若欣喜若狂:“臣女谢陛下厚爱,另外此次恭贺,宣王亦有出力,还请陛下也不要忘记表哥的苦劳。”
      张思戚问道:“哦?那他现在在哪里?”
      杜若忙说:“请陛下移步殿门,自有惊喜呈现。”
      众人十分好奇,都簇拥着张思戚来到殿门,只见昏暗的天空忽然烟花大起,不但华美,更摆出了“寿比南山”图样,叫人更加目不暇接,连连赞叹。等烟花完毕,张思戚一回身居然看见张啓之跪在殿中,而起四周也摆放了很多寓意吉利的盆花,他说道:“陛下,臣再次恭祝吾皇万岁。”话一说完,那些花竟也四散开来,花苞竟是寿桃。
      张思戚从未见过如此玄妙的东西,大呼惊喜,而朝臣们跟风,自然也夸赞连连。
      张姮看着这一切,心中并没异动,可能是张啓之的虚伪已经让她很疲倦了。再加上元裳爱慕的眼睛紧随着他,再次证明严琦的话都是真的。
      等张思戚往主位走去,张啓之本想示好张姮,却被她淡淡略过,张啓之以为她是顾忌李珌,冷哼一声转头,却正好对上元裳,温柔一笑,对方立即脸色通红低下头,杜若看在眼里,原本姣好地容颜顿时扭曲。
      杜若恨透了这个草包,再看张啓之眼神盯着张姮,心中的怒火几欲冲破。不过她还没说话,齐国使臣倒先发了难,方才宣王一通出彩,连宬王都被他盖过,阴阳怪气道:“皇上,方才宣王的鲜花献寿看着确实玄妙,不过这等把戏不知是何人所想何人所授?我等远道而来倒也想讨教讨教,日后回国赴宴,也算是一出助兴的戏码。”
      张思戚见齐国人出言不逊,可碍于情面不好发作,倒是张昱说道:“齐国有心讨教,宣王当然不会藏私,所谓礼尚往来,齐国的奇门之术也是驻国之傲,不知可也愿拿出一观?”
      齐国使臣笑道:“宬王何出此言,要说诚意,我们齐国早已袒露真诚。之前我们送给长河公主的七星锁,更是出自我圣尊亲手研制,怎么我们现在讨要,魏国反而小气起来。”
      他提到七星锁,众人都不免将目光投向张姮,张思戚说道:“长河,那个七星锁,你可研究出什么了?”
      张姮并未直接回答,只让人献上七星锁,但看着还是完好的,齐国人便理所当然道:“看来公主之慧也不能解开这深奥之物。不过也难怪,公主已是这般青春年华,自然对这小孩子的玩意不甚了解,解不出来自是在情理之中。”
      他话说得恭维,可却夹带贬低。张思戚为难地看着张姮,以为齐国所说是真,想给她找个台阶,哪知杜若的声音再度响起:“陛下不必为难公主,区区个孩童玩具有何繁难?”
      她语出惊人,众人又是齐齐侧目,反观杜若不卑不亢毫无畏惧。
      但她这般轻蔑他国之宝,让张啓之心里一顿,不知她哪里来的底气,上前嗔怪道:“若儿,这是什么场合怎么这般不知轻重。陛下,臣管教舍妹无方,冲撞了陛下和公主,臣在这给她赔罪。”
      张昱笑道:“宣王何必自谦,只是我不曾想大魏女子这般英豪之气,真是自叹不如。父皇,左右杜小姐开口,怕是对此不屑为难,您不妨让她试试。”
      张啓之怕生变故,急道:“宬王谬赞了,舍妹向来只在闺中行走,哪里见过大世面,方才不过是几句没轻没重的话。若儿,你还不快跪下赔罪。”
      杜若忙不情不愿跪下,沉着脸。
      张姮此时说道:“杜小姐秀外慧中,能想到这惊艳新颖的花钿,可见心思是细腻的。本宫倒是觉得杜小姐这口气,是有真才实学的。”
      杜若听罢竟抬头脱口直道:“殿下谬赞,为女子者虽然不能以色视人,但这贝粉珠的花钿可也不单单用来装点。陛下明察,臣女这新颖的花钿其实也是为了朝廷,能够节省对珍珠的开支,特意想到的法子呢。”
      张思戚来了兴致,让她细说,只听杜若接着说:“此珠并非真正的珍珠所制,而是用贝壳磨粉制成的。臣女虽然甚少了解外事,可也知道珍珠实在珍贵,若城中女子人人追捧,岂不劳民伤财。于是臣女便想着代替的办法,毕竟相比珍珠,饱含珍珠的贝壳就廉价得多,而且制成的圆珠其光泽重量也不输于真正的珍珠,一样可以光彩夺目。”
      张思戚听她娓娓道来,只觉得这法子新颖,连连夸赞:“不错不错,这法子甚妙,长此不但可以遏制奢靡之风,更能节省国库所出,宣王有这么聪慧的妹妹当真是福气啊。”
      杜若得了夸赞,一双媚眼凌厉地瞥向张姮,好似炫耀。
      张姮视若不见道:“此法确实不错,那长河就请皇祖父尽快办了,所谓爱美之心人人有之,长河还真是迫不及待想快点试试这新鲜物。而且不光是长河,想必在座各位夫人小姐,也同样期盼吧。”
      朝臣们先不论,但所有女眷确实等不及了,天晓得当杜若出现那一刻起她们有多羡慕。
      再看杜若,她连番胜券,并不在意这贝珠花钿具体怎么做出来的,左右槿绵已告诉她此珠是贝壳粉所制,那到时候交给工匠自然就能盛行大起,而且还是她杜若所创,自是美名无限。
      可张姮的几句轻描淡写在张啓之听来却是不妙,杜若已在不知不觉间招惹了众怒,可现在皇上和朝臣都重视她,只能按下心头的不安,祈求千万别出事。
      齐国使臣有些不耐烦,他们可没心思听关于对这女子的赞美,起身说道:“陛下,既然这位小姐如此聪慧,她方才又不将七星锁放在眼里,那不如让我等开开眼界?”
      张思戚略显为难,可杜若却说:“皇上不必听使臣夸大其词,这等小玩意儿,臣女随便玩耍着就能解开,哪里难了。”
      齐国使臣连番被杜若贬低,面子有些挂不住,语气不善道:“杜小姐信心满满嘛,也好,那就请皇上恩准吧。”
      张思戚无奈只能应允,不过就在万顺将七星锁捧上的时候,杜若却道:“不劳烦万公公,为防万一,怕公主觉得杜若作弊,还得请殿下亲自拿来给臣女为好。”
      她这番话没轻没重,所有人心里一沉,张啓之脸色也变了,想出言警告,可张姮却已拿过七星锁离了席位。然而杜若却不及时接过近在眼前之物,就那么故意让她举着,装得无比歉意道:“劳动殿下不好意思,毕竟御前杜若可不敢上前的,而且这东西您得亲自看着到了杜若手里,才能放下心不是。”
      张姮不怒反笑:“小姐言重了,只要能解开,别说是亲自拿过来,就是本宫给杜小姐捏肩捶腿也可以。”
      杜若低声笑道:“杜若哪里敢当啊,叫殿下屈尊近前,只是有话想说问而已......不知殿下看你身边那丫鬟戴的耳坠可好看啊?”
      张姮霎时僵住了面容,杜若见此又低声挑衅:“不要介意你们的一样,因为在我表哥心里,你们的身份都称极了那低下货色。”
      杜若如此大逆不道,非但没有负罪感反而心中无比畅快。
      而且她也根本不怕对方恼怒,毕竟话语很低,只有她们才听得见。且若当着众人的面被张姮掌掴,只会说明她的妒忌,让她丑态尽现。
      可对方却没如愿发作,直到转身坐回原位也没有多一句废话。
      杜若感叹;这长河公主还真能惺惺作态,且看你接下来还能否安稳!
      随后便是她一人的表演,整个大殿内没了喧嚣,只有摆弄七星锁的拆卸声。
      一开始,杜若自信满满,没有盲目硬拆,出乎意料地按动了顶上的一个机关,立体菱形状的七星锁凹进不少木质结构,众人都未想原来这七星锁是这个门道,内心开始赞叹这女子果然聪明。
      而随着机关被触碰,杜若将一根根看似紧紧相连的木头抽取,又好似炫耀般故意在张姮眼前一一扔掉,让张思戚越来越觉得憎恶;此女过于盛气凌人了!
      倒是槿绵看到那菱形的七星锁被拆解开,让她的胜利感也跟着倍增,心道那解法果然不假,又见张啓之露出欢颜,更加喜不自胜,贪恋之态表露无疑。
      不过面对杜若的“得心应手”张姮只淡淡品尝着桌前点心,毫不在意。张昱便知这七星锁不会那么容易叫这放肆女得逞了。
      果然,就在杜若正欲解开另一面时出了问题,原本两根相连的木条,在解法这一步应该能够分离的,可她怎么用力也抽不出。起初以为是默背的解法出了错,连忙回想,可一时情急反而忘了之前是哪一步出了错,又试着按动可活动的机巧木块,却更叫七星锁固定,再没有缺口可用。
      一旁的张啓之见她神色有变,忙道:“你别慌,慢慢来。”
      杜若当然知道,可这七星锁已拆了一面却再无法继续,急得头冒虚汗,最后束手无策,尴尬地拿七星锁站在殿中,进退两难。
      齐国使臣见状,耻笑道:“杜小姐怎么了?怎么不继续解了?方才不是进行的很顺利吗?”
      朝臣们面面相觑,杜若被使臣的话刺激得更是忘了该记住的东西,眼下除了拿着七星锁傻站着,再没别的气焰可嚣张了。
      张昱见此竟安慰起来:“本王看杜小姐有些劳累了,宣王,不妨先让你妹妹休息一下,说不定就解开了。”
      齐国使臣不忿道:“宬王此言有点欠妥吧,就这么个玩具,难道还有中场休息的理?还是她本就说大话?这也难怪,在我们齐人眼里,口气大往往只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颜面丢得彻底。不过既然宬王有心帮衬,那我看就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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