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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四十八 迂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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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舷急着想对策,可张啓之本人驾车夺路狂飙,与匪徒纠缠的事就很快传遍大街小巷,更不可遏止地蔓延。
如今他人正在城内一家医馆救治,消息突然,皇上自然知晓,可探望的人却是张昱。
事情接踵而至,以张昱掌握的线索肯定自损受伤是张啓之演给外人看的苦肉计,只不过他赶到的时候,宣王府的侍卫和巡防总署的人已尽数将医馆包围严防,更叫他吃诧异的是居然还有很多百姓,他们都是听说了消息赶来慰问,三三两两交头接耳,不是在可惜宣王这个大好人就是在可恨那些当街行凶的凶徒。
张昱听在耳里心中摇头冷视;这个宣王的阴诡还真不可小觑,至少这些愚民已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张昱进到馆内,张啓之看到本想起身,但一身叫人看着惨兮兮的伤口便制止了他,对此张啓之忍不住说:“宬王,今日之事突然,有人竟当街痛下杀手,您务必转告皇上加强戒备。”
张昱顺着他说:“这是自然,让宣王当众受惊可不是小事。皇上知道后也大为震惊,所以特别叫我带御医来给你诊治。赵太医,你速去给宣王诊治,这么多伤可不能耽搁。”
赵太医粗劣检查一番道:“宣王的身上都是刀砍伤,除此还有多处外伤,又说头痛手脚麻软,怕是失血过多了。”
张昱故作一惊:“这么严重?!那你务必救治仔细。”
赵太医忙道:“微臣明白,不过宬王也放心,伤口虽多虽深,可并不伤及性命,微臣一定会尽力救治的。”
他话里有话,张昱又怎会听不出弦外之意。不过还是装作关切地问:“唉,那就好,如今宣王是我朝的栋梁,可万不能马虎。只是宣王你怎么会被人袭击的?你往日也不曾有过劣迹,怎会招致仇怨?又何况过了小满日头早明,那些人竟敢光天化日当街袭击,还是对你一介亲王,莫不是有心针对,那你可猜得他们的出来历?”
张啓之虚弱道:“实不相瞒,此事虽有蹊跷,对方也行事大胆,可要说缘由也不算难猜。只因我府内连日出现了盗窃之事,我的近身侍卫在追查时察觉此事不简单,后与我失去了联系,至今我也不知他的下落。焦急万分时,昨晚府院内的下人递交来一个带血的布包,言明说那东西是被扔进院里的,当时府内的人都被吓坏了。不过那包袱带血,我猜想事情不简单,也非常震惊,也就未敢擅动,只想明天交给五方衙门处理。可没想到今日半路被人袭击,对方手段又狠,我府内的侍卫接连被斩杀,情急之下我便掉转车头朝着巡防总署去,料定那里的兵力能击退他们,可他们似乎知道我的意图,更加疯狂对我下手,最后不惜代价地将那包袱抢走。唉,只怕这件事,就是包袱背后的主人指使的。”
张昱心思细腻,他话说得虽然合情合理,可很多地方有纰漏。
既然他说布包是被人晚上扔进院立,那那些袭击的人是怎么知道东西落在宣王手里。而且要抢夺就该隐蔽,可偏偏在大街上公闹得人仰马翻,还靠近巡防总署的管辖范围,这般如疯狗一样的行事不是很矛盾吗?但张昱暂时不戳穿张啓之,只是说道:“宣王说得甚是惊人,这件事本王一定尽快告知皇上,不过......这府内遗失财物是属于五方衙门的范畴,为何宣王发现后不去找周大人立案,反而自己追查呢?”
张啓之苦笑道:“原本我以为只是些毛贼作案,没想到这其中牵扯那么多事。何况自家管理不善,怎么说也是家丑,传扬出去也是我这个主人没光。”
张昱暗自冷笑讽刺;宣王府终究是王府,哪个不要命的贼敢去那里偷盗,这话实在是叫人不可信。昨日长阳大街上又出了一堆尸体,跟着第二天他就遇袭,能有这么巧的事?看来那些人多半和他有关。不过能让宣王自损八百的自保,看来他所说的包袱有很大的问题,随即又问:“那宣王你就没打开看那包袱里究竟是何物?”
张啓之咳嗽几声否认道:“那东西污秽,所以我没有打开看过,不过包裹严实应该是重要的。咳咳咳,怪我一时不察,被人抢走了。”说完他一副追悔莫及的表情,张昱冷笑一声劝道:“事出突然,也不能怪你,还是养好自己的身子重要。你放心,这里自有御医照料,想必你恢复的会很快的,至于皇上那......”
“表哥?!表哥你怎么样了!”忽然屋外一声女子焦急的声音传来,只不过被门槛的侍卫阻拦,夹带了哭腔,甚是可怜。
“宬王抱歉,这是我的表妹,真是,原本我不让人告诉她的。”张啓之一脸苦闷,张昱起身道:“亲人之忧当然的,既然宣王有人照顾,那么本王也就不打扰了。”
张啓之才想道谢,哪知杜若就冲进来哭喊:“表哥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好多的血!呜呜呜是谁?!是谁做的!”
杜若哭得梨花带雨,张啓之安慰:“好了,我已经没事了,方才这位御医已说我的伤口并不祸及性命,还有你怎么能如此失态,还不拜见宬王殿下。”
可杜若神情激动,根本不管不顾:“不!你浑身都是伤,一定很严重的!若儿这就带你回家,给你找最好的大夫!我们不要御医,若儿给你找大夫,我们不要别人看!”她略带撒泼的胡搅蛮缠,挥开赵太医不准任何人靠前,张昱看着眼里,却是心知肚明,索性道:“既如此,那赵太医就不要刺激这位小姐了。但是宣王放心,皇宫内的药库里多得是珍奇花草,只要对你的伤有益处,你大可开口。”
“如此那就有劳宬王了,还请您回去再秉明皇上,如今和亲迫在眉睫,万不能因为我这点小事分心。”张啓之说完眼神有些朦胧,大夫说他的药性可能发了,杜若又抱着他哭哭啼啼,张昱便只好带着赵太医离去。
待他一走,杜若立即叫人将张啓之抬回了宣王府,紧随在侧;方才她一番失态,也是不想张昱的御医借口进府查出端倪,可是先机已失,怕对方已有所察觉。
宫里,张姮收到张啓之当街遇袭的消息后,虽然揪心和担忧,可是五赢山发生的事又让她打消了去看望的念头。
在这件事上,她和张昱所想的□□不离——世间没有这么巧的事。
可若日后翟武不再出现,那么张啓之今日的“表演”,也就顺理成章的让他成为无故身亡的借口,或许他还会留有一个美名,那就是奉主子命追踪偷盗者反被击杀了。
事情不管怎么看他现在都在一个正面的立场上,背后再有阴晦也难叫人揪出尾巴。等周邰那在将尸首确定,所有人都会集中目光在那本可疑的布包,以及布包主人的事上了。
张姮叹气不语,阜安问道:“殿下,钱庄的事奴才还要不要继续追查吗?”
查?还是不查?现在她又陷入了混乱。
如果五赢山那些抢匪真的是宣王府的人,那么明知是朝廷名下的东西还要不惜代价的索取,那除了为那黑钱庄填塞没有别的解释了。
除非张啓之想拥兵自重,私吞做军饷,可那又可能吗?
张姮此时真觉得张啓之是她的一个结,也是一处怎么也过不去的槛。
就算知道他今天遇袭是出于自保的嫌疑,可就这么说他和黑钱庄的事有关又说服不了自己。
当街遇袭,他算走了一步险棋,可就目前的局势看来对他是有利的,那他真的是冤枉的吗?
谢舷同样愁眉不展,现在的情势让他已露出大半的败像。
所谓的靠山在最后时刻洗脱了罪名。
范佳没提早下手灭口,如今寻人更是大海捞针。
名册被张啓之做戏“抢夺”,追查也只会找抢夺的人。
钱庄的库银已经所剩无几,那些权贵已经明显来了狠话。而更要命的是钱庄的伙计看着风向都有了反水的迹象。
这还不够,地下赌坊那的人也传话过来,说他们似乎被人盯上了,好在他们及时警觉将几个欲要逃脱的活人奴隶就地斩杀,否则行踪一定就会暴露。
这一系列突如其来,打击得谢舷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看着比他爹谢珖还颓废,可始终一筹莫展。
另一边的张昱,他此时仍在荭桐殿看书,悠哉地听着郭通传递来的讯息。
周邰对那些尸身经过了严格检查,而宣王府的事嚷嚷开也自然就对上了号,只是奇怪那些人骨骼特异,应该是自幼开始专习暗杀的人。
郭通对此很奇怪,宣王作为人质从戌州到长阳的时候并没有外人跟随,可这十几年下来身边多了那么多精兵强将,还是在珣王的眼皮底下,这份能耐不得不叫人佩服。说道:“今天宣王那番话若不深究确实是滴水不漏,就算有人质疑那些护卫的死,怕也是听命追查失窃案受袭的结果,反倒是死得英烈。”
张昱冷哼:“断了一条胳膊,浑身上下都是箭伤暗器伤,你觉得他追查什么人能落得这么凄惨下场?难道他是冲进刀山火海去了吗?”
郭通低下头:“奴才愚钝。”
张昱不恼却笑了:“有人能对一个亲王当街袭击,还不顾巡防总署,这足以说明其中一定有个大阴谋。张啓之如此卖力做戏甚至不惜中刀,在隐瞒之余,也让所有人都朝着他口中的包袱去了,如此胆大心细的放手一搏,可见那秘密有多重要。”
郭通为难道:“可是,巡防总署并没有抓到那些抢夺包袱的人,宣王既然是为了隐瞒,那他肯定也不会说出来的,现下踪迹全无,只怕也不好找了。”
张昱摇头:“恐怕那东西不是还他府里,就是在一个信得过的人手里。哼,果然好心机,不过他想脱身可没那么容易。你去告诉刑部的言关,就以王府失窃案为由头,好好去推敲一下这类似的案件。既然王府都能有人盗窃,那么其他公爵侯府也绝不太平,让他将事情分析的越多越详细越好,等事情闹大了,五方衙门会最先坐不住,周邰这个人,可耿直的很。”
不过在那之前,朝廷的首要之事还是围拢在竞陶和亲的事上。
五月三十这日,竞陶帝姬和戎突贺大仑国。
她披着美丽的和嫁袍,头戴纯金打造的金帽冠被两名宫婢搀扶,只是她们的面容虽然严肃,可眼神十分悲切,让这场婚礼变得更加愁云惨淡,似乎也像是哀寄。
可除了她们,所有人却高兴无比。
张思戚虽然对竞陶仍有芥蒂,可到底是他疼爱大的长女,如今远嫁和亲,对于先前她所犯下的罪责竟烟消云散,心里除了欣慰还多了几分不舍。只是所有人不知道的是,在那红纱金冠下的人却是元容身边的迎香;她去年离开元容后就被张昱的人抓了,目的就是为了今日以防万一。
张昱将真正的竞陶交给了张姮,但这一切都做得缜密,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包括张思戚。
他亲自将迎香送上了喜车目送而去长阳城门,而突贺的使团也等候多时。送嫁的张昱一见到他们率先上前对泊日特拱手说话:“今日是两国和亲的大喜之日,我仅代表吾皇对天可汗的问候,还请使臣转达。”
泊日特客气:“王爷放心,虽然这个新娘不是我们想要的,可魏国的心意突贺是明白的。”
张昱笑道:“贵使通情达理,那我也就不再说什么,左右皇上的意思是与突贺和亲,那么只要对方是突贺人就好,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贫家小民,都算天可汗达成了承诺。又何况魏国再送多少女人,送谁去也不重要,两国定下的事才是最为主要的。”
泊日特听罢更是哈哈大笑:“你们魏人的心思我们突贺人领教了,吉时已到,我们也就不耽误了。理事官!走吧!”然后整治和亲队伍就在威严中离去,张昱看着远去的喜车,见一切成了定局,精神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在“帝姬”和亲喜车离开的同时,本在宫里的阜平却一身便装架着一辆马车出了东城门。
林家两兄弟早已在约定好的地点,当看阜平撩开车帘,里面竟是被灌了落云殇,但头脑清醒的竞陶,明显吃了一大惊;他们本不知张姮约他们来此的用意,直到阜平告诉他们这个下令让齐远隋着人害死林婉青的真凶随他们处置,仍是难以置信的。
但杀妹之仇不共戴天,不过一晃,两兄弟就从惊骇变成了愤怒——就因为这个帝姬的一己私欲,导致林家家毁人亡。
皇帝袒护自己的女儿,自然什么罪责都是齐远隋担着,可他跟林婉青有什么仇呢?背后还不是有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指示!
对于这份冤仇,林昇作为两朝之臣或许不会跟皇上计较,但他们兄弟是绝对不会手软的。只见林景丠一把抓过竞陶的头发将她从车里拖了出来,竞陶尽管疼尽管惊恐,可落云殇的药性太大,她除了哭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就这么硬生生被拖进了不远的树林,等待命运的终结。
林景臣虽然跟着,可是......张姮竟然能将一个帝姬从张昱手里夺过来交给臣下任意处置,这个人当真不简单;于内心而言,他不希望成阳大公主的事再度重演。
不过此时的张姮单单只想让竞陶付出该有的代价,还没有将自己上升到张昱政敌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