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塔 BLAKE TOWER》FLOER

1、仰望黑塔

　　1
　　0216。
　　这是二一六的编号。
　　而在她的眼睛里，还有另一个数字，0724。
　　这是她第七百二十四次仰望这个世界的中心建筑。
　　一座不知来历，无人探知的巨大黑塔。
　　黑塔整体有六个面，向上逐渐纤细，最终只剩下塔尖的避雷针。在黑塔周围，由下到上，依次环绕着大小不一的七个不规则球体，球体的颜色和黑塔有所不同，它们虽然都是黑的，但显然越往上，黑的程度就越浅，最上方同时也是最小的那个球体，已经浅到有点灰白灰白的感觉了。
　　二一六被制造出来到现在已经快三年了，她总是一有机会就忍不住往这座黑塔跑，仿佛这座黑塔的磁场能对她的电波产生影响似的。可是，三年来，七百二十四次的仰望，二一六仍然无法靠近这座黑塔一百米的范围，也至今没有弄清黑塔的材料，巨大的黑塔在触及云霄时就停止了生长，同样的高度二一六是绝对可以计算出来的，但现在，她不知道黑塔究竟有多高，有多少层。
　　它明明就在这里，明明这般清晰，明明这么近，可二一六除了仰望，对它一无所知，也无法靠近。
　　甚至，无法离去。
　　黑塔对她的电波的影响是不可自我修复的，因此一旦二一六来到这里，凭她自己，是不会也无法离开这里的。
　　2
　　三年前，末世二一六年。
　　她的神经再次苏醒的时候，她已经换了一个身体，正是人形机甲二一六。
　　说是身体，其实只是一个装着她意识的容器而已，末世之后，她的意识一直存在，连她自己都不记得这是第几个用来储存自己意识的机甲了。
　　“我也忘了。”负责设计二一六的这人看到二一六有了意识之后满是疲惫的脸上绽出一个笑来，“就叫二一六吧。”
　　3
　　真是随意的命名方式啊。
　　二一六现在想来还是忍不住想吐槽。
　　但她终究只是一个辗转了近半个世纪的机甲而已，所谓的意识，也不过是自己的初代机甲之后累计的芯片记忆罢了，归根到底，她只是一堆数据，对于自己的设计者，创作者，理论上的主人，二一六没有一点反驳的余地，只能默默地接受这个编号。
　　反正，正好是末世，不是吗？
　　4
　　烈日变成夕阳，所幸二一六作为机甲不怕晒，倒也不觉得这时间有多难熬。
　　而且，说实话，她觉得看着这黑塔，即使数据告诉她时间流逝的依旧，但她觉得看着这黑塔，时间都不重要了。
　　任时间流逝一百万年，在她眼里大概也只有这座黑塔了吧。
　　阳光倾泻。
　　打在黑塔与二一六的身上，二者的影子一大一小，一长一短，却在延伸的过程，巧燃地交叠在一起。
　　然后错开，再继续沿着各自的方向延伸。
　　二一六的影子继续延长，堪堪延伸到二一六身后的小巷子里。
　　漆黑的柏油路上洒满阳光，只有二一六的影子占了阳光的位子。
　　直到，一双悬浮的腿出现在二一六的影子里。
　　5
　　“你果然又在这儿。”来人穿着简单，只在包臀短裙外罩了一件白袍。
　　二一六的神经立刻跳出这人的称呼：芙拉尔。
　　她的设计者，也是她的主人。
　　只是芙拉尔她从来不让自己叫她主人，只让自己叫她芙拉尔。
　　芙拉尔的脚悬空于地大约五厘米，但她依旧稳稳地迈着步子向二一六的背后靠近。
　　原来在芙拉尔的脚下，她每迈出一步，都会在她的脚落地前的0.2秒之前就出现浅蓝的光屏，在她的脚离开光屏之后的0.5秒之后，光屏才会再次消失。
　　就是这样的光屏，稳稳地为芙拉尔铺出一条路来。
　　6
　　芙拉尔来到二一六身后，在目测二一六并没有明显的损伤之后，芙菈尔抬手在二一六的耳边点了几下。
　　二一六的耳朵顿时沿着一条泛着蓝光的细小纹路打开，然后从她的耳侧里，退出了一片只有指甲盖一半大小的芯片。
　　“又乱码了。”芙拉尔轻轻地点了一下芯片，立刻就跳出一个半透明的悬空屏幕。
　　芙拉尔熟练地在上面输入了一串代码之后，芯片又回到了二一六的耳侧里。
　　“唔，我看看你的记录数据。”芙拉尔攀着二一六的肩膀，出现在二一六的眼前。
　　她抬起二一六的下巴，与二一六对视。
　　这是在虹膜认证。
　　在二一六的扫描之后，二一六的右眼里就跳出一个小小的界面。
　　确认身份：芙拉尔。
　　权限级别：最高。
　　提取代号：主人。
　　是否确认提取：确认。
　　这些信息在二一六的眼中飞快掠过之后，二一六的眼中就投影出一个屏幕来。
　　上面记录着二一六今天来到黑塔之后的各项数据。
　　体温，脑神经的波动，身体的各项机能等等。
　　芙拉尔看得仔细，但她依旧看得很快。
　　“体温有点上升，回去升级一下散热装置……这个武器的数值有点低了，看来回去要补点能量了……嗯？”芙拉尔看着一项数值，停止了查阅。
　　二一六知道芙拉尔看的是什么数值，可是对二一六来说，这个数值十分陌生。
　　这是二一六在使用二一六这个机甲之后，才拥有的一项数值，是之前的意识里所不存在的。
　　而且，这项数值，其实不是代码生成的，而是由二一六的脑神经，也就是二一六自己的意识创造出来的。
　　EFL：0.0049%。
　　其实连二一六自己都不知道这个数值代表什么，又有什么用，只是现在，相比上一次记录这个数值，这个数值又上升了0.0001%。
　　7
　　二一六是拥有这个数值之后才来仰望黑塔的。
　　也难怪芙拉尔会对这个数值格外好奇。
　　而二一六第一次出现这个数值，其实是在一年前。
　　也就是说，二一六在一年不到的时间里，来仰望了黑塔七百二十四次，平均下来，每天至少两次。
　　可实际上，二一六每天最多只能来一次，因为她来了之后自己是无法离开的，等芙拉尔找过来把她带回去之后，她是不会再出来的。
　　仰望的次数在回去之后只会增加一，然而当第二天的白昼来临之时，次数却会主动再次加上一。
　　而至于EFL这个数值的上涨，就更加奇怪了。
　　至今，二一六和芙拉尔都不知道这个数值上涨的原因，也不知道这个数值的意义。
　　8
　　“先回去吧。不然待会儿零型机甲们发现了就麻烦了。”
　　“是。”
　　说是回去，但二一六自己还是不能动的，她只能被芙拉尔牵着离开这里。
　　直到离开黑塔对她电波的影响范围。
　　9
　　芙拉尔就牵着二一六冰冷的手，走进昏暗的巷子里。她们之间再没有多余的言语，只并肩在这偌大的空城里穿梭。
　　10
　　阳光时不时地从高楼大厦里钻出来一点，将这无尽的昏暗刺破。她们浮在黑亮的公路上，缓缓前行。经过大小旅店，穿过一座拱桥，桥下城堡似的房屋依河而建，墙壁上满是“天使”们的画像，而河床里，清澈见底的河水正欢唱着进行旅行。在桥的两头，分别用末世后的文字写着两句话，
　　“乖乖地，乖乖地死去……”
　　“为净化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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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一六是不会去深究这两句话的含义的，因为这不怎么算人类的东西。
　　末世后的文字，虽然是人类为了能更好地团结彼此而创造出来的，但最后，留下的这些使用痕迹，却不是任何一个人类创造的，但也不是零型机甲留下的。怎么说，就好像它们一直就在那里，却从未有人在意，或者它们确实只是某个人留下的，但那个人却无关紧要到没有任何有关这个人的记录。
　　12
　　芙拉尔最终和二一六在一个残破不堪的仓库前停了下来，仓库紧闭的大门上，除了一个数字“302”，便什么也没有了。
　　芙拉尔把手虚压在仓库的门上，一个半球体一般的光网便立刻在她手掌之下出现，进而，光网上与仓库门一样的位置，显现出另一个门的形状，这个由光线绘制而成的门，在自动识别芙拉尔的身份后，便自己把自己推开了。
　　真的，它非要把自己还原成有人把它推开的样子。就好像末世前，工作完成之后的人们，推开自己的家门，能在门后见到自己的妻儿，自己的爱人一样。
　　可是，现实是，这扇门之后，无论是对芙拉尔，还是对二一六，都没有那样的存在了。
　　这扇门就像一个小型的黑洞一般，门前门后仿佛连接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门前芙拉尔和二一六的周围除了昏暗，死寂，便是一片荒芜；可是，在门后，却是一个明亮的实验室，里面似乎还放着末世前的音乐，所有的实验器具，晶体管，储蓄皿，试管都井井有条地摆放着。
　　而最重要的是，里面有六个巨大的培养试管里，正保养着六个看着还十分鲜活的女性。
　　她们都安安静静地待在培养液里，安静地闭着眼，仿佛只是在安眠，只是在享受美好的梦境。
　　13
　　“我们回来了。”
　　芙拉尔拉着二一六同她们打招呼。
　　却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偌大的实验室里，只有各种机器运转时微小的电子音。

作者有话说

　　我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