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该不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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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忆君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眼的是洁白的圆顶蕾丝边纱帐，长长的帐帘安静地垂下，透过纱帐，天花板竟是一大块玻璃，没有一丝拼接的痕迹。天花板之外，可以隐隐看见一些绿意，许是一些藤蔓植物，散乱地铺在天花板之上，却没有完全地封盖，依然能看到明亮但不刺眼的阳光。
耳边传来浅浅的呼吸声，带有温热的气息轻挠着自己的脖颈。略微侧头，便看到躺在身边的女子，斑驳的光影撒在她的脸上，长长的睫毛轻颤着，眉头微蹙，略咬下唇，似是正在一个不太好的梦境里劳苦愁烦。她的睡颜，就像个孩子，实难和那个英姿飒爽的打手联想起来。忆君不由自主地伸手，想去抚平她眉间的皱褶，还没碰到，魅妖突然就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双眸中最初的警惕瞬间被暖意代替，她笑着说，“姐姐，你醒了。”
许是之前一直精神高度紧张，又忙着策划出逃一宿未眠，忆君确实很疲惫，这一睡，居然就睡去一天，此时已是第二天。（就是季燕然破案后的第一天……）
咕……
空空如也的胃用轻微的绞痛向忆君明确表达它对食物的思念之情，真是思及食物，肝肠寸断啊。忆君不知道自己的肠会不会真的寸断，她只知道，再饿下去，胃痛会让她把牙咬得无限接近寸断。
既来之，则安之。忆君坐起，把身上盖着的蚕丝薄被掀开到一旁，看着还躺在床上笑意盈盈的魅妖说：“起床，吃饭。”
魅妖也起了身。已换下武打装扮的她，长发松散地披在两肩，上穿米色吊带背心，只在左侧的肩膀上有几条长长的流苏，下着紧身低腰长布裤，是极淡的紫色，裤口略宽，裤脚附近有银丝线勾勒出一些花纹，腰部右侧则缀着一只红色的小蝴蝶。
魅妖就这么光脚下地，拉着忆君，走出了睡房，来到大厅，让忆君坐在餐桌旁，自己则端来一大锅粥。只是这粥……
忆君看着锅内五颜六色的粥，那粥参杂着各色的豆子，红豆黄豆黑豆绿豆应有尽有，就连米，也是薏米黑米小米参杂在一起，更别说漂浮在上面的一大把的红枣了。
忆君揉揉发疼的太阳穴：“小妖啊，你这是……”
魅妖一边给忆君盛粥，一边说：“姐姐不是来例假了吗？我身体好，来例假的时候从来不痛。昨天姐姐那么痛苦，我就去超市买了这些东西，听人说，这些都对女人好的。姐姐快趁热吃吧。”小妖把满满一大碗粥放到忆君面前，两眼充满希冀地看着忆君。
忆君咽了咽口水，还是拿起了汤匙，舀了一勺，放进嘴里。魅妖依然两眼充满希冀地看着忆君。
忆君勉强吞下，不断自我催眠“这该死的粥甜成这样还是可以吃的”，尽力保持着脸上的肌肉不要扭曲，给了小妖一个笑容：“嗯，好吃。”
魅妖立刻神采飞扬：“好吃，你就多吃点！”又给忆君盛了一碗粥。
看着面前两碗满满的粥，忆君终于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再难吃的粥终归是粥，在艰苦奋斗了一个小时后，忆君和小妖都吃饱了。本着怨恨刷碗这一概念，忆君就站在洗碗池边，一边看着小妖洗碗，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这里是哪里？环境看起来挺好的。”
“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没有人能找到的。除非有我带路，不然没人可以进来，也没人可以出去。哦不，我哥哥进得来。”
“你有个哥哥？”
“嗯，我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会做饭，会打扫房间，很会照顾人，很会疼人，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他总会注意保护着我，小时候坚持不了训练哭了，也是他安慰我的。”自豪，开心，幸福。
“任务？什么训练？”
“杀人罢了。”
忆君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半响，“小妖……你多大了？”
小妖把手中的碗留着的洗洁精泡沫冲洗干净，轻轻甩干，“嗯……算起来，快16了吧。第一次杀人是6岁的时候。没想到都快十年了。”云淡风轻，仿佛谈论的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而是天气一般。
六岁就开始杀人……忆君凌乱了……
六岁的忆君，一家人还是比较幸福的，每天无忧无虑，上学争取让老师给小红花小红旗，放学路过老奶奶的摊，花五角钱巨款转下盘，然后喜滋滋地拿到各式的麦芽糖，或是在生意比较少的时候央着老奶奶做很帅的龙凤，到家后就开起电视，津津有味地看着美少女战士、一休哥、花仙子。杀人……那时候的自己，一直认为，只有在电视剧里才有这样的坏人吧。
“你的爸爸妈妈呢？其他亲人呢？”
“爸爸做生意的时候得罪了一个□□老大，其他亲戚知道后因为害怕，都没有人愿意帮我们。那老大追杀我们一家，我爸妈都死了，是哥哥救了我。后来，我就跟在哥哥身边，到处奔波，到处杀人。”
“那你哥哥现在人呢？”
“他有事情要处理。”
“你不会一天到晚都杀人吧？平时你都做些什么？”
小妖把碗都洗好了，放进碗柜里，拿了块布擦干手：“平时，哥哥会给我带一些书，也会到外面去走走，逛街，公园散步，或是去电影院看电影。最近不是上映《阿凡达》么？我看过了，一点都不好看。”
忆君忽略掉自己满头的黑线，接着问：“那你上网吗？”要是有电脑，说不定还可以通过互联网求助。
小妖点点头：“会上网看点新闻，偶尔也会买报纸，但感觉现在的报纸质量越来越差了，都没什么好新闻，估计也就谁写谁看，写谁谁看吧。有时候会找点小说下载下来然后打印出来，书还是纸质的捧在手里比较有感觉啊。电影还是喜欢去电影院看，网游有玩过，不过任务很不定时，断断续续地玩，慢慢也就没意思了。”
“怎么没看见你家里摆着电脑？”
小妖狡黠一笑：“怕被追踪啊，要知道，不管我浏览什么，只要通过了网络，就会被追踪。所以我一般都带电脑到公共场所，用像星巴克，麦当劳那样的公共无线网络，再时不时换个IP，嘿嘿。我那电脑很小很方便的，也就2个手掌这么大。”
忆君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有其他的朋友吗？”
“朋友……”小妖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要经常东跑西跑地执行任务，没办法去上学，也不敢和别人接触太多，怕不小心暴露了身份。试过要交过朋友，只是总是避免不了要撒谎。而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更多的谎来圆谎。太累了……”
长长的沉默之后，忆君说：“对了，你要找季燕然帮忙，帮什么忙？”
“后天，我要杀个人，然后，看他能不能破案。”说到季燕然，小妖又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额……为什么要找他？”
“因为邱枫找他了啊，而且好像很信任他。”
“你认识邱枫？”
“怎么可能不认识？！这个人，好几次看破了我的手法了，真讨厌！”
“哈？杀人还要手法？这是演柯南呢还是大宋提刑官呢？”忆君突然觉得自己最近的生活真的很洗具也很杯具，处处都很欧亨利。
“一开始也没想过什么手法，后来杀人杀腻味了，就想换着方法玩。我还特地让哥哥给我带了全套的柯南呢。”
忆君抽了几下嘴角。侦探小说其实也是犯罪指南。“那你后天要杀谁？”
“杀该杀之人。”
“额？”
“就是一个大坏人。”
“杀人就是做坏事了。你自己也是坏人。”
“我明明是做好事啊。我杀了一个坏人，可以救好多人，这不是善事吗？”小妖急急争辩道。
“大坏人的话，自然有法律去惩处啊，为什么你要去杀人呢？”
“法律？哈哈哈哈哈……”突然，小妖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得花枝乱颤，前俯后仰。突然停下笑声，温暖和阳光不复存在，又回到最初的清冷。她定定地看着忆君，一字一顿地说：“倘若法律真的有用，那个追杀我父母的人，怎么能活到五年后，才死在我的枪下？倘若法律真的有用，那个害死哥哥一家的人，怎么能依然活到现在？若不是他实在位高权重，就这么杀了他会引起国家政局的不稳，我哥哥又何必忍着这口气到现在？”
忆君怔住了。社会有各种各样的黑暗面，但我们仍然相信公义的存在。因为除了选择相信，我们别无他法。如果人人都像小妖这样用自己的方式解决，天下必然大乱。只是……没想到，小妖碰上的都是极品至极的社会败类。忆君的心底，滋生出苦涩的怜惜。
“小妖……”忆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杀的，真的都是该杀之人。”小妖的脸上浮出和她年龄不相符的坚毅。
“一个高官包养了五个情妇，说是包养，不如说是威逼利诱，而这五个情妇最大的17岁，最小的只有14岁。你说，该杀不该杀？
“一个煤矿大亨，每年赚个几百万，愿意塞给那些当官的几十万，却不愿意花一分钱给煤矿的安全设施，发生了十多起矿难，死了几百人，他还是只肯把钱给官员和媒体压下这些事故。你说，该杀不该杀？
“一个慈善家，到处募集善款，做着伪善的演讲，但是募集到的钱大多都花去建他的豪宅，即使有资助过一些贫困儿童，也只是杯水车薪，更别说他利用他那点可怜的恩情□□了无知的少女。你说，该杀不该杀？”
她一步步地走进忆君，逼视着忆君。
“而这些人，一个个都有很强的背景，很强的关系网，法律定他们的罪，却没有人来执法。与其在等待中让更多的人受苦受难，不如早点了解掉祸源，不是吗？
“你说，这些人，究竟该杀，不该杀？”
忆君直直望进小妖的眼睛，那里面，有执著，有恨意，也有痛苦。
突然，小妖微微一笑：“其实，我很羡慕你。”
“额？”忆君没有反应过来。
“虽然你的生活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劳苦愁烦。但相较于我看过那么多该杀却没被杀的人，起码，你还能活得单纯一些，阳光一些。”
单纯？阳光？呵，或许是吧……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该不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