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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晋江独发正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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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书棠并不认同。
她跟周嘉礼结婚后,幸福更胜从前。
周嘉礼亲笔写下一封又一封请柬,书棠则在旁边装满一份又一份宾客伴手礼。
距离婚礼越来越近,公司的大项目也即将收尾,周嘉礼作为负责人亲自出差一趟,也是为婚礼后的蜜月腾时间。
临走前,书棠再次替他检查行李箱,周嘉礼从背后搂住她腰,亲昵贴上来:“等这次出差回来,我们就举办婚礼。”
书棠笑着转身替他系好领带:“在外面照顾好自己,等你回家。”
周嘉礼低头吻在妻子额前,变魔术般送上一束娇艳玫瑰:“在它枯萎前,我就会回来。”
……
“所以,等他回来,我们就会举办婚礼啦。”故事讲完,书棠站起身,杯中水已经冷却。
“天啊,您跟周先生的爱情实在是太浪漫了。”婚纱店的员工作津津有味听完这段“校服到婚纱”的爱情,羡慕不已。
书棠进去试婚纱的时候,校园故事的版本已在店内口口相传,大家都记得那位温文尔雅的周先生年轻有为、气度不凡,跟周太太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纱帘缓缓敞开,裙摆铺开,洁白的婚纱在灯光下折射出流光溢彩的画面。长发披肩,发尾微卷,水晶皇冠在头顶熠熠生辉。美丽的新娘面带微笑缓缓转身,仿佛看见心爱的男人就站在纱帘外,向她伸出手,赞一句“漂亮”。
员工笑咧嘴角:“周太太,这套婚纱真衬你。”
“谢谢。”书棠礼貌回应,认真地打量镜子里的自己。
她也这样觉得,毕竟这是周嘉礼精心挑选,为她量身定做。
书棠请工作人员帮忙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周嘉礼。
对方没有回复,书棠直接拨打视频,仍然无人接听。
下一对试婚纱的新人来了,书棠也不好意思一直穿着婚纱霸占这个位置,让人帮忙换下后去前台填写送货地址。
“周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29号。”书棠脱口而出报出周嘉礼回程航班的日期,客套询问的员工恰好被人唤住,没有听清。
处理好手续,书棠一身轻松走出婚纱店,窗外的风吹起前台日历一角,上面赫然显示着5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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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还早,书棠在外面喝了杯下午茶才慢悠悠回家。
周嘉礼还是没回消息,往上翻翻,未接的视频、没有回复的婚纱照,之前的回复停留在午安问候。
酥糖:【午安。】
ZAT:【好好睡午觉。】
她今天心情激动,迫不及待分享,恐怕没法睡着。
始终没等到消息,书棠握着手机嘀咕:“看来是太忙了。”
酥糖:【你在忙吗?】
ZAT:“抱歉棠棠,现在没办法回复你的消息,晚点给你打电话。”
周嘉礼发过来的是语音,听到熟悉的声音,书棠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
傍晚,她在楼下超市买了新鲜蔬菜回家,给自己做了顿简单的晚餐。
她想,等周嘉礼回来的时候去机场接机,然后两人在外面好好吃顿大餐。
钥匙插入锁孔,书棠推开门将钥匙放在玄关处,鞋架整齐有序。
第一层,粉色女士拖鞋跟灰蓝色男士拖鞋并排而立。
第二层,两双同款运动鞋,白色比黑色小巧许多。
第三层,精美的粉色高跟和黑皮鞋相配得宜。
她换好鞋,拎着袋子进入客厅,脸上淡然的笑意凝住。
早晨还新鲜的玫瑰花不知什么时候枯萎了,叶子焉答答的,花瓣边缘卷成枯黄色,好似已经凋谢许久。
书棠赶忙放下东西过去,明明是早上换过的水散发出静置几天的味道。
“真是糟糕。”
要是周嘉礼回来看到这样一束花,肯定影响心情吧。
书棠叉腰盯着枯萎的玫瑰看了一会儿,计上心来。
她现在去买一束新鲜的不就好了,临走前周嘉礼送她花,回来时她以花迎他。
书棠跟周嘉礼婚后搬来这里才两个月,已经算是花店的老顾客,有时小夫妻俩一起来,有时周嘉礼自己来。
今天是花店老板第一次见书棠独自来:“还是老样子?”
书棠点头:“对。”
老板替她包好一束粉玫瑰:“你很喜欢粉玫瑰啊?”
“对呀。”书棠捧在怀里,爱不释手地用手指轻抚花瓣,“很漂亮呢。”
因为周嘉礼第一次送她的花就是粉色玫瑰,从此什么花都比不过。
见客人心情好,老板也笑开怀:“上回周先生来买花说要出差,该回来了吧?”
“是啊。”书棠脸颊也粉粉的,像这被滋养的花,几乎丝毫没犹豫就说出:“29号的机票。”
“29?什么29?今天不是5月2号了吗?”店老板愣了下,疑惑地掏出手机。
抱着花的书棠脸色一僵,牙齿随启合的唇瓣颤动起来:“可,可,可能,是我记错了。”
老板打开手机正要把屏幕展示给她看,书棠却急匆匆转身,逃也似的离开。
然而就在书棠踏出花店那一秒,周遭环境顷刻覆灭,繁华的城市不再,只剩荒无人烟的废墟。
书棠仰头望向天空,一架巨大的飞机盘旋于空,书棠还没来得及反应,飞机径直冲向地面。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瞳孔倒映出熊熊烈火,羽翼折断,机体崩解。
与此同时,耳中清晰刻入一道冰冷的电子声:“4月29日,国航CA1257客机坠毁,乘客及机组人员全部遇难,无一生还。”
脑子里似有一道光劈开,书棠艰难地蹲下身体,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去阻挡外界传来的声音。
那残酷的声音追随着她,四面八方、无孔不入。
不要听……
不要听……
不出门,不听见就好了,她会等到周嘉礼捧着新鲜的玫瑰回家。
对,她要回家。
周嘉礼在家里等她。
她走得太急,不小心跟前方迎面冲来的小女孩撞到一起。
书棠扶起小孩,却看到一双极为熟悉的眼,她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在她即将松开手的那刻,小女孩紧紧攥住她的手指,张嘴喊道:“妈妈。”
书棠朝她摇头,重新抱起花,不管不顾往前跑,尽管周围的硝烟已经让她看不清回家方向。
“棠棠。”
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书棠猛地止住脚步。
她环顾四周,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声音的主人,便不顾形象地站在迷雾里大喊:“周嘉礼。”
“你在哪儿?”
无人回应,她就继续喊,继续找。
她找得累了,无措的蹲在地上,像迷茫走丢的孩子:“周嘉礼你出来啊,我找不到你了。”
不知过去多久,迷雾散去,周嘉礼终于出现,书棠去抓他的手。
周嘉礼微笑着拉她起身:“我带你回家。”
书棠随手抹掉眼泪,抬头却看到四面冷森的墙,“不是,那边不是我们的家。”
周嘉礼笑容不改,眉宇间尽是温柔,安抚着书棠不安的小情绪:“棠棠,相信我好吗?闭上眼睛跟我走,等睁开眼的时候,我们就到家了。”
书棠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却永远无法拒绝他伸来的手,颤巍巍地,不清晰的“好”字淹没在喉间。
她闭上眼,跟着周嘉礼的步伐,全身心地信任,直到周嘉礼说:“睁眼。”
书棠仍然紧闭眼睛,任凭泪水打湿的睫毛。
“醒过来,棠棠。”即时有人不停地在耳边喊,她就是不肯看。
直到那只温暖的手掌重新抚上她脸颊,低头在耳边亲昵地唤她:“小结巴棠棠,我回来了。”
书棠睁开眼,入目是刷白的墙。
她看见穿着白大褂,冷静严肃的医生。
她看见神色焦急,充满关切的亲人。
唯独不见那个承诺在玫瑰花枯萎前回家的周嘉礼。
CA1257是周嘉礼归国的航班,距离客机坠毁新闻公布,至今已有三天。
周嘉礼回国的航班出事,书棠在听到消息的时候直接晕了过去,医生说她因为无法承受打击不愿苏醒,家人想尽一切办法,还是周妙昕提出,在她床边播放周嘉礼的语音。
周妙昕还记得,当初周嘉礼来找她不断完善小程序的内容:“她说过,听见我的声音会安心。”
所有人都知道周嘉礼很爱书棠。
因为从始至终,他对她的喜欢都那么明目张胆,不加掩饰。
从那天起,书棠就不再笑,也很少说话,曾经那个易害羞的女孩不见了,看向远方的眼神是空洞的。
失去周嘉礼,她的未来从此黯淡无光。
周家人想把她带回周家休养,书棠主动开口:“我想回家。”
回她跟周嘉礼的家。
众人尽管担忧,最终还是答应这个可怜孩子的要求。
书棠自己下厨做了顿饭,坐在桌前盯着那束早已凋谢的玫瑰花发呆。
从天明到夜幕,无人动筷。
周母心疼地端起饭碗,想去重新热一遍:“棠棠,好好保重身体,就算是为了孩子,你也得吃饭不是吗?”
书棠伸手夺过碗筷,一口一口把米饭塞进嘴里。
眼泪啪嗒落下,掉进碗里,跟白色大米融为一体。
书棠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脸颊早已湿润一片。
怀孕的情况是她因情绪波动晕倒被送医院时发现的,一个半月,在此之前无人知晓。
书棠颤颤巍巍拿出手机,上面有她多次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周嘉礼的记录,可发出的消息无人回复。
她呆呆地对着屏幕看了很久,凭模糊的视线在输入框打出一个又一个关键词。
“早安。”
“棠棠,记得吃早餐。”
“午安。”
“棠棠,好好睡午觉。”
“晚安。”
“棠棠,我们明天见。”
她把所有能触发语音的关键词全部输入个遍,反复听着那句明日之约,在心里不断对自己说:“晚安周嘉礼,我们明天见。”
那天晚上,书棠抱着婚纱入眠,半梦半醒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触碰她的脸。
书棠缓缓睁眼,日思夜寐的男人弯腰站在床边,温柔抚摸她脸颊。
书棠喉间哽咽:“周,周……”
周嘉礼笑着打趣:“小结巴棠棠,怎么连我名字都不记得了。”
书棠“哇”的一声哭出来,像丢了糖果的小孩:“周嘉礼,你回来了是吗?”
男人缓缓摇头:“我要走了。”
“我不准,不准你走。”她不管不顾扑进人怀里,紧紧将他抱住。
“你说过的,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会在。”
“你说过的,玫瑰花枯萎前会回来。”
“你说过的,周嘉礼,你撒谎!”
以前她控诉周嘉礼撒谎,那人总会宠溺的告诉她变成真的就不算撒谎。
可这次周嘉礼只能歉意地揉揉她的发:“对不起,这次恐怕没办法变成真的了。”
“说,说好了,我们,我们要举办婚礼的……”书棠哽咽着摇头,牵起雪白的婚纱努力往他的方向送,期盼他能接过去看一眼。
婚纱穿过周嘉礼的身体,男人抬起手,却什么也没能留住。
他脸上挂着熟悉的笑,眼角却红了一圈:“好遗憾啊棠棠,还没来得及为你穿上婚纱。”
声音越飘越远,身影逐渐变淡,直至化为虚无。
从此,书棠再未见过周嘉礼。
*
三年后
阳光和煦,微风不燥,身着白色长裙的女人牵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来到墓碑前。
前来墓园的人大多数会送菊花或其他适合祭拜的花束,唯独她,每次来都穿着像礼服一样的白裙,手捧鲜艳粉玫瑰。
不像祭拜,像约会。
书棠牵着女儿站在墓碑前,照片上的周嘉礼还是24岁的模样。
“我昨晚梦见你了。”
梦见昏黄的教室,转头就能看见18岁的少年坐在身旁,手撑着下巴朝她笑:“小结巴棠棠。”
现在书棠可以反驳他了:“你怎么这么笨啊周嘉礼,我早就好了,不会再因为紧张就说不出话。”
他走之后,她那奇怪的毛病就好了,没人会说她结巴,也不会再有人像记忆中那样亲昵地喊她。
旁边的女孩喊了声妈妈,书棠蹲下身摸摸女儿的脑袋:“周周,给爸爸送一枝花吧。”
书棠交给女儿的是普通白菊,用来祭拜。
周周迈着不太稳的步伐按照妈妈的指示把花放到前面,转身望着妈妈,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女儿的眉眼与照片里的男人相似极了,书棠眼底满是怀念:“她的眼睛跟你很像。”
在周嘉礼的未来计划里,他们会结婚,会生一两个可爱的小孩,像爸爸也像妈妈。
后来,他们真的有了一个很可爱的孩子,可惜周嘉礼永远都不会知道。
风拂过,吹起女人飘逸的裙摆。
周周吐词不清:“像,像,妈妈像。”
书棠蹲下来,耐心问:“嗯?妈妈像什么?”
周周指着她笑起来:“像新娘子。”
“新娘子啊。”重复着女儿天真的童言,书棠转头望向墓碑,痴痴地笑。
粉色玫瑰是墓碑唯一的点缀,书棠伸手抚摸那熟悉的眉眼,照片冰凉的温度蔓延指间:“好遗憾,还没来得及为你穿上婚纱。”
飞机划过天空,留下一条白色尾迹。
书棠抬头仰望。
24岁的周嘉礼忘记回家,穿着白色礼服、手捧鲜花的新娘始终没等来她的新郎。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好遗憾,还没来得及为你穿上婚纱。”——周嘉礼
“好遗憾,还没来得及为你穿上婚纱。”——书棠
是两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