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伴瑕疵而盛开》听不懂化学

1、第 1 章

　　电风扇耷拉得转着，发出吱咔吱咔的声音，可以听出因长期不维修已经老旧了，声音刺耳却丝毫没有影响坐在窗前写作业的女孩。
　　白色T恤包裹着清瘦的身躯，高绑的马尾露出洁白修长的颈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脸颊边，眉目清秀，干净，看着试卷上的题，薄唇微抿。
　　一个纸团迎着烈日的光芒以一个优美的弧度飘进窗户，落在她的试卷上。
　　林初尧穿着蓝色的球服，满头大汗，看着对面窗户里的女孩，摸了摸自己的寸头，露出痞子笑。
　　“李唯安，你一天除了写作业还能干啥？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李唯安放下笔，瞪了他一眼，倾身将窗户和窗帘都拉上。
　　这天气真的毒辣，窗户一关上，小小的屋子就像蒸笼一般闷热，这风扇虽然在转，但是一点风都没有。
　　拿了衣服出房间，路过窄窄的客厅，墙上挂着两幅遗照，一男一女。
　　洗了个澡，冲掉了身上那黏糊糊让人不舒服的汗水，擦着头发从厕所出来。
　　客厅的窗户外面就是走廊，玻璃早已经碎掉，只剩几根防盗的木棍，但好像并不起作用。
　　这时候外面正趴着一个男人，满脸油光，面部因生活的沧桑看着很显老，皮肤黝黑，他盯着里面穿着T恤的女孩，目光停留在她的胸前，一脸笑意。
　　李唯安出来看见这一幕，吓的险些摔倒。
　　“张叔叔。您怎么来了？”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勉强的勾起微笑看着他，但神色有藏不住的害怕。
　　男人看着面容姣好的女孩，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着说：“我才半年多不回来，安安好想又长高了。”
　　张顺在煤洞上班，一般出去都是少则半年才回家。
　　唯安有些局促，看着他。
　　男人不紧不慢的提起一袋李子，从防盗棍中间塞进来，说道：“这是张叔叔特意带回来的，给你拿来一些。”
　　唯安连忙上前接过。
　　“谢谢张叔叔，以后不用再给我送这些了，我很少吃。”
　　“那怎么行？你无父无母的，我们这些邻居该帮就得帮。”张顺的声音很大，整个走廊都能听见。
　　他走后，唯安把李子放桌上就连忙回到房间把门锁上，脱掉T恤，从床上拿起白布条，一圈一圈的将挺起的胸部缠绕起来。
　　早上，唯安吃了点昨天的剩饭，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校服，背上书包出门了。
　　路过张顺家，他们正在吃早饭，看见她路过，张顺立马站起来，笑的很是和蔼可亲。
　　“安安这么早就出门了？”
　　唯安点点头，就连忙离开了。
　　张顺看她走远这才又重新坐下，对旁边的女儿说：“你看人家安安，这么早就去上学了，人长得漂亮成绩还好。”
　　对面的老婆就不高兴了，甩掉筷子，阴阳怪气地说：“别人的女儿是好，一回来就提着李子往别人家去了。”
　　张顺咬了口馒头瞪了她一眼。
　　“不可理喻。”
　　张顺老婆更生气了，声音又提高的几分：“我不可理喻？当年你被她妈迷的团团转，怎么了？现在还想替那个狐狸精照顾女儿是吧？”
　　……
　　若大的争吵声在整个大楼回荡，唯安听着，加快下楼的脚步，只想远离这些声音。
　　快速跑出弄堂，在巷子口才停下，弯着腰扶住胸口喘气。
　　“后面有鬼在追你吗？跑这么快。”男孩郎爽的声音传来，可以听出，声音的主人心情应该不错。
　　唯安一听到声音连忙站起来，警惕的看向身后。
　　林初尧穿着与她一样的校服，腰边抱着一个篮球，斜靠在墙上，嘴角上扬的看着她，说完还回头看看弄堂里面，确定没什么才又转过头看着她。
　　唯安胸口依旧不停的起伏，看着面前带着倨傲气息的林初尧，皱眉，扭头就走。
　　“喂，知道你上学早，我可很早就等这儿了，你倒是理一下我啊？”初尧赶紧追上去，与她并肩。
　　唯安不理他，走的飞快，可不管怎样，林初尧个子高腿长，她小跑也没他走的快。
　　少女的马尾扎的很高很顺，没有一丝突起，露出洁白的额头和颈脖，林初尧觉得，这是他看见过最白的女生，她的皮肤好到没有一点瑕疵，可以用吹弹可破来形容。
　　可能漂亮成绩又好的女生都这样有些高冷吧，从林初尧认识她开始，她对自己说的字可以用手指数清楚。
　　路过一家早餐店，包子刚出笼，冒着热气。
　　“你没吃早餐吧？我请你吃包子？”
　　唯安摇摇头，继续走。林初尧伸手拉住她的书包，转头对老板笑着说：“来两个肉包子。”
　　“好勒。”
　　唯安挣扎着，也不能丢下书包走，抬头瞪着他，声音清晰而冷冽，“你放开。”
　　“你等我买两个包子嘛。”林初尧看着她，抿嘴，有些可怜兮兮的说。
　　唯安又挣扎了一下，只能妥协，站在原地不动。
　　初尧摸了摸扎手的寸头短发，笑嘻嘻的看着她。
　　接过包子，顺手递给她一个。
　　“不要。”唯安丢下两字，走在前面。
　　林初尧蹦跳的走在她前面，咬了口肉包，边嚼边说：“你看你那么瘦，跟个纸人一样，要多吃饭。”说着又将一个包子递给她。
　　唯安撇头，专心走自己的路，初尧叹了口气，只能把另一个也吃掉。
　　高二三班的牌子都已经破旧了，教室里的老师顶着炎日讲课讲的汗流浃背，可只要前排几个同学听的认真，倒数一二排已经昏昏欲睡了。
　　唯安在书本上写下公式，然后放下笔，无意间走神望着窗外。
　　正直夏天的枝叶是深绿色的，透过缝隙可以看见广阔的操场，一群人在篮球架之间奔跑，其中一个身穿蓝色球服的少年蹦起来，竟然单手抓住了投篮框，另一只拿着篮球的手举起来，朝着篮球框狠狠的按进去，投中了，全场都是欢呼，他们应该赢了吧？因为那位蓝色少年蹿的很高，笑容都裂在耳根子边了。
　　唯安也不知不觉勾起嘴角。
　　“李唯安，好好听课，别走神。”
　　“好的，老师。”
　　唯安收拾好书本，装进书包，然后背上，正要走。
　　“李唯安，你等等。”
　　回过头，扎着双低马尾，戴着粉红发夹的张茹走过来，她是邻居张顺的女儿。
　　“你陪我一起回去。”
　　唯安蹙眉，表情掩盖不住的不情愿。
　　张茹不开心了，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吸引了所有正准备放学回家的同学，连外面走廊的同学都停下来了。
　　在这无聊的高中生活，这样的事情正是他们生活的调味剂。
　　“你一个孤儿，要不是我爸和那些邻居叔叔帮衬着你，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还能上学？一天拽什么？”
　　唯安抬头，清冷的看着她，只是抿嘴，但不说话。
　　对于她的默认，张茹越发兴奋，声音也更大。
　　“她呀，爸妈死的早，不过幸好她妈以前是交际花，不少勾搭男人，所以她那短命妈死后，那些男人才会照顾她，帮衬她。”
　　“不会吧？”
　　“张茹，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我们是邻居，周围的人都知道。”
　　“天呐，我觉得李唯安长得很漂亮啊，怎么是这样的……”
　　面对这些声音，唯安转身就要走，可张茹不想放过她，上前一把扯住她的马尾，唯安吃痛，往后倒去。
　　自始至终，她没说一个字……
　　从学校出来，她的马尾依旧很整齐很顺，迎着夏风左右摇晃。
　　林初尧在校门口等了有一会儿了，看见她出来，连忙笑嘻嘻的迎上去。
　　“今天怎么这么晚，你一般都是一放学就立马回去的。”
　　“关你什么事？”唯安看着他，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皮肤是很白，白到只有白色。
　　林初尧微微一愣，她的眼底不知是因为冷漠而空洞，还是因为空洞而冷漠。
　　“我等你太久了，所以问问。”
　　“林初尧，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等我，一直都是你自作多情，我希望你以后能离我多远就躲多远，可以吗？”
　　放学来往的同学从身边穿过，他垂在两边的手一只拿着外套，另一只抱着篮球。
　　脑海里回荡的都是李唯安的话，原来她不仅性子冷漠，心也是冷漠的。
　　两年来，认识她两年来，四个春夏秋冬，每天她上下学的路上他从未缺席过。
　　林初尧有些颓废，眼看着那女孩越走越远，最后还是拔腿追上去。
　　“你以为说那些话就想摆脱我吗？想都别想。”林初尧在她面前倒退着走，脸上依旧是让人看着很舒服的笑。
　　“林初尧，你到底想干嘛？”唯安微怒，鼻尖处是细密的汗珠，秀眉紧皱。
　　“想和你做朋友，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虽然没有了亲人，但还能有朋友，你不会孤单的。”
　　唯安心头一颤，看着他。
　　这个人，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不正经，一天疯疯癫癫的，那脸上的笑好像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伸手拉住他，林初尧停下来，看着她把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头从路中间踢到路边。
　　习惯性的摸了摸扎手的短发，脸上的笑更深了，紧跟着她的步伐，速度不快不慢。
　　俩人刚进弄堂，张顺和王柱俩人就迎面出来。
　　“张叔叔好，王叔叔好。”林初尧礼貌的打招呼，唯安放慢了脚步，在他身后一点点。
　　“初尧和安安放学啦。”张顺和王柱俩人年龄相仿，都是憨厚老实的人，在这弄堂里的风评都很不错。
　　最主要的是，对李唯安这个无亲无故的孤儿很是照顾，是这块社区里人们口中好男人的典型。
　　林初尧住在唯安旁边的一栋楼。
　　林初尧正准备说再见的时候，李唯安居然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角。
　　林初尧很惊讶，又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唯安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湿漉漉的，纯黑色的眼珠子左右轻晃。
　　“你……你不是说要我给你补习功课吗？就到我家吧？”
　　林初尧对她的话满脑子都是疑惑，什么时候说过要补课的？
　　唯安咬着下嘴唇，一双眸子看着他，似乎满是慌乱以及……害怕？对，就是害怕。
　　可她为什么要害怕，她在怕什么？
　　张顺和王柱还没有走，站在一旁笑的很是和煦，看着两个后辈。
　　“对……对，补习功课，差点忘记了，走吧，我们上去。”初尧坚定的点头，一脸的恍然大悟，然后拉着唯安的手上楼。
　　留下张顺和王柱两人对视一眼。
　　林初尧倒是一下就找了她家，站在门口，靠着墙看着她。
　　唯安站在原地，也看着他。
　　“看我干嘛呀，开门啊？”初尧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开门。
　　唯安不动。
　　“做戏不得做全套啊，刚刚张叔叔和王叔叔可是听见了你要给我补课的。”
　　瘦弱的肩膀明显的一震，白的快要透明的手连忙翻过包包拿出一串钥匙，熟练的快速将门打开。
　　初尧皱眉，他不明白她在害怕什么。
　　一进屋，窄窄的客厅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墙上那两张照片，一男一女，可以说是郎才女貌，怪不得李唯安会生的这么好看。
　　“你妈妈很美。”初尧指了指遗照，唯安倒水的动作一顿，将一杯白水推到他面前。
　　“你是不是看她第一眼就喜欢她？”唯安看着他，站的笔直，面部表情依旧的生硬，似乎拒人千里。
　　林初尧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点点头，她妈妈确实很漂亮，长长的头发，柔和的眉型，特别是一双眼睛，漂亮到极致，唯安真是将她的眼睛完美的复制在了自己身上。
　　“阿姨一看就是那种温柔到骨子里的人，应该所有人都会喜欢她吧。”
　　唯安将一整杯的冰水灌入喉咙，细腻的皮肤上汗珠轻轻划过。抹了一把嘴角的水渍，漆黑的眸子如黑潭，让人看不清水下藏的是什么，嘴角微微上扬地说：“确实很美很温柔。”
　　说完，拿起书包进了自己的房间。
　　林初尧有些捉摸不透她说话，不过刚刚那一笑，美到了他的心坎上。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李唯安笑，虽然那笑并不是因为快乐。
　　把书包放在桌子上，这天气真的很热，现在又是下午，一天最闷热的时候。
　　摁开一旁电风扇的开关，老旧的电风扇被迫开始运作，吱咔吱咔的缓慢转动，然后拿出书本开始学习。
　　初尧靠在门边，打量着她的房间，虽然很小，但很干净很整洁，没有过多的装饰，一点也不像一个女孩子的房间。
　　那电风扇的声音真是刺耳。
　　“它都坏了，开着有什么用？”
　　唯安目光瞥了一眼风扇，它确实坏了，吹不了一点风，可是只要它转着，发出点声音，似乎心里就会得到一点安全感，一点安慰。
　　林初尧坐到她床头上，一把拉过电风扇上下瞧了一下。
　　“别坐！”唯安回头看见，猛的站起来，膝盖磕在了桌腿上也不顾疼，上前一步把他扯起来。
　　林初尧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悻悻地站在一边。
　　唯安拉过桌子前的椅子说：“坐这个。”
　　林初尧摸了摸头发，坐下说：“不就是坐一下床嘛，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嘛。”
　　唯安只是看了他一眼，拿过书，靠在窗户边上。
　　林初尧继续研究起风扇，只是零件松了，修修还能勉强用。
　　汗水浸湿了两人的衣衫，林初尧专注的修风扇，唯安不时抬头看他一眼，书面的字似乎乱了。
　　一阵清凉的风吹来，身上的汗水蒸发，忽地凉意袭满全身。
　　“好了。”林初尧拍了拍手站起身。
　　唯安看着不再发出刺耳咔咔声的电扇，它似乎活过来了，呼啦啦的转着，轻快而有活力。
　　风把额间的碎发吹散，悠然的随风舞动，唯安眨了眨眼睛，嘴角扬起笑意。
　　“好了。它好了。”
　　见唯安开心，林初尧傻傻的摸了摸后脑勺，竟跟着笑了起来，嘴角都快要裂到后耳根。
　　风扇似起死回生般，又像有了对生活的期望。
　　感觉身边的床位下陷，接着是冰冰凉凉的感觉，唯爱睡梦中眉头紧皱，挪着身体想要远离那凉意。
　　而她挪一点，那凉意便多靠向她一分。
　　猛的睁眼。
　　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大叫着向她扑来。
　　“啊！”
　　李唯安尖叫着坐做起来，闭着眼睛双臂胡乱飞舞。
　　瘦弱的肩膀在黑暗中颤抖。
　　原来，是梦……
　　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风扇在慢慢的转动。
　　唯安满头大汗，将披散的头发捋到脑后，露出惨白的小脸，胸口此起彼伏，还没有从刚刚到惊吓回过神来。
　　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倒了一杯凉水，一饮而尽。
　　冰凉的水划过喉咙，使脑袋微微清醒些，那股燥热劲也褪了去。
　　也不知道这夏天什么时候过去，深夜的房间就犹如一个大蒸笼，热的人心生烦闷。
　　唯安放下杯子，转身往房间走。
　　咔咔咔……
　　是锁转动的声音。
　　唯安回过头，客厅的门把手在微微转动。
　　眼里爬上恐惧，一步一步往后退，拳头紧紧的抓住衣角，只觉得从脚底到头顶都发麻。